活着

夏夜清幽

<h3>  2018年的第一场雪,毫无声息的在初冬的夜空中洋洋洒洒地飘然而下。</h3><h3><br></h3><h3> 上海这座城市鲜少下雪,即便只在花草树木及房屋顶上飘洒了一层晶亮剔透薄薄的积雪,也能让许多人为之欣喜若狂。</h3><h3><br></h3><h3> 在这个缤纷又美丽的世界里,处处能看到洋溢着快乐的脸庞,因对生活充满着希翼,即使天寒地冻,人们依旧饱含激情。幸福的模样大都是一样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但幸福似乎并不喜欢温柔的眷顾到所有的人群,总有一些苦难悄悄隐藏在角落,残忍噬啃着受难者的身心,那苦痛的滋味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感同身受。世事难料啊,有的人单单为了能活着就已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h3><h3><br></h3><h3> 刘兰英此刻正躺在医院二楼的骨科病床上,腿上的伤口疼得锥心刺骨,但更痛的是她那已千疮百孔的心,三年来依旧时不时会被撕裂开一个口子来,让她肝肠寸断撕心裂肺。</h3><h3><br></h3><h3> 这不能怪人家,隔壁刚入住的病友家属的问话也是无心刺痛到她。是啊,来探视她刘兰英的家人实在寥寥无几,任谁都会好奇打探。</h3><h3><br></h3><h3> 刘兰英今年六十五岁,人生的坎坷都已书尽在皱纹横生的脸上,因长久暴晒在太阳底下,皮肤黝黑又粗糙,一双塌陷的大眼睛,透露出纯朴的目光。</h3><h3><br></h3><h3> 此时只见她嘴角牵动了一下,眼角突然湿润,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只手抚着额头,快速侧背过头,停顿了一会儿,便又回转头来长叹了一口气。轻轻从嘴边蹦出一句:“我儿子三年前就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痛啊!</h3><h3><br></h3><h3> “啊?”病房里的目光都投向了刘兰英。</h3><h3><br></h3><h3> “对不起哦,阿姨,我不是故意说到你儿子,我不知道……”病友家属阿韵自知说错了话,有些无措呢喃地道着歉。阿韵的妈妈因在家摔了一跤,手臂摔断了需动手术,今天才入院治疗。阿韵下班后就一直陪护着她妈妈,见刘兰英始终一人躺在床上,便与她闲聊起来。</h3><h3><br></h3><h3> “没事,我儿子得了尿毒症,散尽家财,可最终还是没能把他给救回哦。”刘兰英此时已开始恢复平静,淡淡地回答着,但苦楚并没有在她脸上散开,往事又仿佛历历在目呈现在眼前。</h3><h3><br></h3><h3> “那现在你这状况只能是你老公一人辛苦照顾你了。”阿韵岔开了刘兰英的思绪。</h3><h3><br></h3><h3> “老公压根都指望不上,他中风了,走路都困难,不能自理,一直是我在照顾着他。”</h3><h3><br></h3><h3> 目光又都吃惊的投向了她,太出乎意料了,怎么所有的苦难都压到了眼前这位老人的身上。</h3><h3><br></h3><h3> “老公现在就住在五楼的病房里,我住院后,我家媳妇就到村委会去申请照顾,她一个人既要上班,又要照料我那十二岁的孙子,再同时要看护我们俩人,实在是忙不过来了。我媳妇虽然是外地的,但真的很好,这么多年了她不容易。”话锋一转,刘兰英语调也稍微轻松了些。“<span style="line-height: 1.8;">还</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好,</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现在的政策好啊</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我们家是特困户,</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我</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老公原本平时</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也</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要定期</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住院维</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护病体,村</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领导当即决定就</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把我老公也安排住院,还给我俩都请了护工,帮我们</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解决了当下的困难</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h3><h3><br></h3><h3> “阿姨,那你怎么会摔断腿的呀?”阿韵继续问道,脸上挂满了同情。</h3><h3><br></h3><h3> “倒霉啊,”说到此事,刘兰英满是愤慨。</h3><h3><br></h3><h3> “现在的土地都已被征收,庄稼人已无地可种,按说我们老夫妻俩每月共拿着三千多元的城镇养老保险,加上村上还有定额的补助,也够生活,可我一辈子劳碌惯了,总想着找点事做才舒服,于是,便跑到偏远地带去垦荒种蔬菜。”</h3><h3><br></h3><h3> 刘兰英艰难地挪动了下身子,接着说道:“哎,合着是倒霉,原本我那天已干完活,骑上电瓶车准备回家了,奈何就偏偏看到有人在我家菜地偷菜,便又愤愤地折了回去,前去与那人理论。偷菜人见我又回来了,便赶紧溜走了,逃走时把我辛辛苦苦围的篱笆墙给压垮了,我只好生气的去把篱笆墙一个个扶起压好,哪知脚下一滑,一下就摔在了沟渠里,爬也爬不起。那个时候,附近没有一人,我痛啊。”</h3><h3><br></h3><h3> 刘兰英停顿了一下,阿韵看着她紧皱着眉头,心想那经历也太痛苦,太恐怖了。</h3><h3><br></h3><h3> “那你没打电话叫人来吗?”阿韵的妈妈也忍不住问道。</h3><h3><br></h3><h3> “偏巧那天,我就是忘带了手机。后来,我疼得怎么也站不起来,我想这不是办法啊,最后用双手匍匐着爬出了菜地。大冬天等我爬出菜地我浑身是汗哦。那腿上的骨头都能感觉到在戳进我的肉里,我疼得快晕了。即便这样我还硬爬上了电瓶车,骑回了家。回到家,我就知道这腿肯定是骨折了。可没想到这么严重,得做两次手术才行。”</h3><h3><br></h3><h3> 面前的老太太,让人感觉太坚强了。怎样的毅力哦,能支撑着身体从菜地里爬出来,那得多痛哦。病房里的人都在咋舌叹息。</h3><h3><br></h3><h3> 病房门突然打开了,走进来一位三十七八岁左右的女人和一位十来岁的男孩,刘兰英的眼睛一亮。</h3><h3><br></h3><h3> “妈,今天好点了吗?”</h3><h3><br></h3><h3> “奶奶,我来看你了,外面下雪了呢!”孩子和女人不约而同地说道。</h3><h3><br></h3><h3> 房间里一下热闹了起来,刘兰英的脸上泛出了笑意,孩子就是希望,再苦再难都已经历过,还在乎眼前的困难吗。下雪好啊,瑞雪兆丰年!</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