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十年(26)

西风

<h3>关于初恋,美好亦或酸涩,它只属于那个懵懂的年纪,它只适合尘封在记忆深处,它只能被屏蔽到婚姻之外。纵然是多年以后各自经历沧桑世事后的重聚,彼此却还要现琢磨眼前人的那一份心境,当发现重逢只是能够在一起喝喝茶、吃吃饭,已经没有了很多回忆上的交集,那么相见不如怀念,即便是见了,也只是多了一份释然,并无遗憾。</h3><h3><br></h3><h3>毕竟,彼此走过了对方不知道的很多岁月,悲伤也好,欢乐也罢,它都只属于自己。由于相忘的太久,双方甚至没有深入了解对方的欲望,那么以后,彼此继续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上行走,各自珍重,如此甚好!</h3><h3><br></h3><h3>威子依然还会记得丽丽的生日,依然还会记得她家的电话号码,只是他不会再与她联系,他依旧沉默而孤独地在自己的世界里行走着。</h3> <h3>这一天,威子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路边很小的一个理发店门口,他拐了进去,老板娘看着他的一头散乱的头发问道:“理什么发?”</h3><h3>威子也不知道什么发型适合自己,以前他的发型是风吹个啥型是啥型,不是三七分就是四六分,没个准头儿,通常是他用手揪着脑门儿上的头发往下一拉都能挨着眉毛了才去路边露天的理发摊儿上花5块钱理个发,而每次理发他也只会说:“剪短点儿就行!”但是现在他的生活和心境都与之前不同了,他觉得应该有所改变,那么就从发型开始吧,威子回老板娘道:“寸头!”</h3><h3><br></h3><h3>看着一大截一大截的头发被剪落,威子敏感地感觉到这将是他以后的生活发生的第一个小小的变化,望着镜子中略显精神的自己,他甚至有些百感交集。</h3><h3><br></h3><h3>威子在有意识中进行着自我的改变。</h3><h3><br></h3><h3>威子想起父亲对他的责备,于是在霞走了将近一个月后的一天,他来到了九龙驾校在镇政府旁边开的一个招生办事处,他走了进去并向一个窗口问道:“学车多少钱?”</h3><h3><br></h3><h3>窗口里答道:“你报慢班还是快班?”</h3><h3><br></h3><h3>威子问道:“慢班多少钱,快班多少钱?”</h3><h3><br></h3><h3>窗口答道:“慢的3000元,快的3550元。”</h3><h3><br></h3><h3>威子没有犹豫,他说:“我报快班!”于是,他的手哆里哆嗦地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那是他这段时间一个人或干活儿或是要账攒下来的。</h3><h3><br></h3><h3>威子感到惭愧,这3550元,是他这么些年以来自己作主花出去的第一笔“巨款!”而且是为自己花的,以致于他在交钱的时候手都有些哆嗦,这个特点是来自于他家庭的遗传,他的父亲一紧张或一激动手也哆嗦。</h3> <h3>一周后威子接到驾校的电话,驾校让他去听课学习理论,又经过5天的学习,在去海淀区考试之前,威子第一次来到了网吧。</h3><h3><br></h3><h3>威子坐在了一台电脑前,他看了看屏幕,又摸了摸键盘,他不仅不会操作电脑而且还不知道它的开关在哪儿,这种东西不会也不能装会。</h3><h3><br></h3><h3>威子想起了2010年在岳父家过年时霞的大妹怕自己的老公在乡下无聊,就想办法领他去集上的网吧打发时间,还说什么网上赛马和炒股之类的。当然了,”海南妹夫”的爹妈是当教师的,家势也颇为显赫,威子感叹道:“别人为了打发无聊用以娱乐的一种东西,如今却是自己的用以改变生活状态必须去接触的一种新事物!”</h3><h3><br></h3><h3>人的命运就是这样,有的人拼尽一生也只是奔跑在去罗马的路上,而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h3><h3><br></h3><h3>正在威子尴尬之时,一个服务生从过道儿里走了过来,威子轻声地向服务生请求道:“麻烦您帮我打开电脑并找一下驾校模拟考试的试题行吗?”</h3><h3><br></h3><h3>电脑前,威子做了两遍模拟试题,几乎都是满分,威子心说:“呵呵,不过如此!”</h3><h3><br></h3><h3>2010年11月10日,威子在中断了3个多月的日志中写道:“昨天中午去海淀驾校考试,得了99分,理论这关算过了,离拿本又近了一步。从驾校回来我在河滩下的车,我从学校接完孩子又一块儿上爸家。这些天我腿又疼了,是老毛病又犯了。今天早晨送完孩子回来,又自己回到家中,凄凉的家中!这些日子,我总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尽情地大哭一场,以埋葬这逝去的、辛酸的十年!然而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仍然要承受无力改变现实的痛苦,更辛酸的日子恐怕才真正到来!”</h3><h3><br></h3><h3>第二天,威子在药店买了一盒治腰疼的中药药贴,他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之后,他路过黑山桥头看老头儿下棋,人群后面,威子想:“等我老了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闲得如此无聊,要这样去打发时间?不,我应该是有一定人生追求的人,我不想虚度一生!”</h3><h3><br></h3><h3>下午4点钟,威子去学校接孩子,胡同里,他咬着牙,身形一瘸一拐。</h3> <h3>2010年11月份中旬的一天,威子来到了九龙山驾校,他找了个女教练,因为女教练不抽烟,不喝酒。</h3><h3><br></h3><h3>山高坡陡,教练从报名大厅走了下来,她倚着副驾驶的门向威子问道:“骑过摩托车吗?”</h3><h3><br></h3><h3>威子答:“骑过!”</h3><h3><br></h3><h3>教练示意威子说:“上车!”</h3><h3><br></h3><h3>于是,31岁的威子第一次坐到了驾驶室里,他有些感慨,曾几何时,3岁时的他就知道在老宅的灶屋里把板凳翻过来骑上去,他一边嘴里嘟嘟嘟地学着开车一边把嘴角的唾沫抹到板凳腿上,那意思是给车上点油儿。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摸到了方向盘,原来,他失了梦想已经很多年,他为此感到惭愧。</h3><h3><br></h3><h3>教练坐在副驾驶上指点着威子的脚下说:“那是离合,那是油门,那是刹车,跟摩托车一个原理!”</h3><h3><br></h3><h3>“嗯嗯!”威子认真地点着头。</h3><h3><br></h3><h3>教练依次教道:“来,踩离合,打火儿,挂档,松手刹,给点油儿!”</h3><h3><br></h3><h3>威子一一照做,他把车从报名大厅一路下坡开到了一个场地相对开阔的教练场,之后他和十几个同车学员在场地边上的一个土坡上搓着手等待着,他们每个人一个半天也只有十几分钟上车的机会,场地上插了一些标杆,四根标杆组成一个车位,车子在车位里进进出出,像是在拉抽屉,教练车的尾部冒着白色的尾气,学员们的鼻孔里也冒着白色的哈气。这一切,让威子感到既新奇又兴奋。</h3><h3><br></h3><h3>其实他最近这几年也做过自己开车的梦,但是梦里的他并不知道刹车和油门在哪儿。如果不是他自己来学,根本不会有人教他。曾经家里买车也有两年之久,但做为一个男人,他居然没摸过方向盘,他感觉自己以前的脑子简直被驴踢了!</h3><h3><br></h3><h3>威子还想到,在没拆迁之前他的位于东龙门的家到驾校不过只有四站地,他却没有想过去学个驾驶证,反倒是霞在2007年第一次出轨并被自己撵出去后的两个月的时间里学到了车本,威子不明白,是什么支持着她一边在店里每天挨着父亲的骂还一边有心情学着车本。</h3><h3><br></h3><h3>关于自我,你自己不去改变、提升,终会被别人所淘汰,甚至被婚姻中的对方所嫌弃,成为对方在有了新的目标之后衡量去留的一个法码。</h3><h3><br></h3><h3>这里说的提升自我,指开车,更是指思维。</h3><h3><br></h3><h3>威子的改变,是主动的,更是被动的!</h3><h3><br></h3><h3>此后,威子每天早上都会去驾校学车。</h3><h3><br></h3><h3>驾校里饭店的饭菜并不贵,威子有时候会花个五六十元请教练中午在山上吃饭,甚至会一同叫上同车的两个女学员,威子从没有这样大方过。他甚至还还结识了同车学员阿玉,在这之前,他从不结交女性朋友。</h3><h3><br></h3><h3>这一天,威子和阿玉坐在办事大厅一起等着签到,初冬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的玻璃窗投射进来,也投射到人们的身上,暖融融的。威子买了两杯热茶递给了阿玉一杯,阿玉笑着说道:“谢谢老乡!”</h3><h3><br></h3><h3>威子说:“客气什么,上回你还给我买了呢!”</h3><h3><br></h3><h3>因为是同龄人,所以彼此的话语就多了起来。威子想起了三哥的媳妇三嫂,他说:“我也有一个亲戚是平顶山的,你们平顶山的女人能吃苦,还顾家!”</h3><h3><br></h3><h3>阿玉知道他是夸自己,就笑着说:“是吗?”</h3><h3><br></h3><h3>威子问道:“你冬天是不是老感冒啊,怎么老是鼻涕哈啦的?”</h3><h3><br></h3><h3>阿玉说:“嗨,别提了,我就怕冷,但是冬天学车不是人少嘛,所以我就报名了!”</h3><h3><br></h3><h3>“哦哦,这样啊!”威子表示理解。</h3><h3><br></h3><h3>“唉!”阿玉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其实我也是为了跟他赌气!”</h3><h3><br></h3><h3>威子不解地问:“咋啦?”</h3><h3><br></h3><h3>阿玉继续说道:“他在外面找了个17岁的,我跟他闹,他就打我,抡着椅子就往我头上砸,家里两辆车,我不会开……”</h3><h3><br></h3><h3>中午的阳光洒在这个平顶山女人的身上,她摸了摸头,仿佛伤痕处还在隐隐作痛。阳光在她那略带质朴的脸庞上辉映着,一帘长发如瀑布般向背后倾泻了下去,并泛着蓝色的光,她的手里捧着半杯早已凉透的热茶。</h3><h3><br></h3><h3>“唉,老乡,彼此彼此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许会好的!”威子同情地安慰道。</h3><h3><br></h3><h3>这一年的11月,威子忙于学车,他甚至把一处100多平米的防水活儿让给了三哥和小奇去做。但是,霞走时毕竟没给他留下一分钱,他交完驾校的钱,兜里就所剩无几了。</h3><h3><br></h3><h3>这天中午,他不得不从驾校回到龙门,但又没心情回家做饭,他打定了主意,走进了龙门饭馆。</h3><h3><br></h3><h3>威子随手合上了推拉门,一个牙齿泛黄的山西女人起身从圆凳子上站了起来,她拿着纸和笔问道:“还是削面?”</h3><h3><br></h3><h3>“对,削面!”威子学着她的山西口音回答道。</h3><h3><br></h3><h3>威子在一张桌子上面朝门口坐了下来,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外面,门口的推拉门陆陆续续地被合上再拉开,拉开再合上,塑料的门帘子被风吹得扑啦摇摆,每个人都携进来一丝冷风,进来的都是对面龙门工地上的工人,威子早就习惯了与各种工人在一起吃饭。</h3><h3><br></h3><h3>威子低头吃着一碗削面,同桌子的一个工人一边剥着蒜一边催促着说:“老板,面好了没?”</h3><h3><br></h3><h3>山西女人刚在后厨训完了煮面的丈夫,说的什么,客人听不懂,煮面的男人低声地嘟囔着什么,山西女人听到客人的崔促立马转过头来微笑着说:“快了,马上!”工人们仰脸儿看了看她那副泛黄的牙齿,山西女人又转过脸儿去冲着后厨嚷几句什么,后厨的丈夫再也不作声儿。</h3><h3><br></h3><h3>推拉门再次被拉开,威子抬头看去,他喊了一声:“三哥!”</h3><h3><br></h3><h3>三哥答应了一声并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之后他眨着勾魂眼儿看着山西女人,山西女人赶紧冲他一乐并问道:“你也吃削面?”三哥点了点头。</h3><h3><br></h3><h3>“没干活吗?”威子问道。</h3><h3><br></h3><h3>三哥答道:“没活儿了,正准备和你三嫂一起去拉白菜卖呢!”</h3><h3><br></h3><h3>“哦!”威子随口应道,但是他的心还是被刺痛了一下,他想起了霞的那句话:“我和你,只能同患难,不能同富贵!”</h3><h3><br></h3><h3>威子吃完了,他摸了摸裤兜,他的手停留在裤兜里,他有些尴尬地望着山西女人。此时,山西女人接过了一个工人的饭钱,她随手拉开缠在腰里钱包的拉链并把钱搁了进去。威子干咳了两声儿,山西女人连忙看过来,威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板,先欠你5块钱!”</h3><h3><br></h3><h3>“我来我来!”三哥急忙放下筷子替威子掏钱。</h3><h3><br></h3><h3>威子站起身笑着说:“三哥,你慢慢吃,我先回去!”</h3><h3><br></h3><h3>从龙门饭馆里出来,威子默默地走在回出租屋的胡同里,他掏出了裤兜里最后的那一块钱,这一刻,他只想仰天大笑!</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