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冬天的雨永远来的不像夏天那么直接,总是在积蓄了一定的能量之后,被冷风裹挟着从遥远的天空绵绵落下,雨点不大,雨期却很长,伴随着刺骨的冰凉,让这座本已经降温后的城市再添了些许严寒。又是一个深夜,路上再没有行人的行踪,只有时而呼啸驶过的汽车,开着两个大灯,在远方广告牌灯光的照射下拉出一道斑驳的光影。
</h3><h3> 外面的世界终于卸下白天的喧嚣与吵闹,转向寂静,只有窗檐上积累的雨滴还不时落在窗台,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h3><h3>
黑暗冲击着窗上的玻璃,路灯下摇晃的树影,仿佛挥舞着镰刀的死神露出狰狞的面孔,对着仅有一窗之隔的房间龇牙咧嘴,无声的嘲笑。可室内却不为所动,一如往常的灯火通明,玻璃上清晰的倒映出正在忙碌的身影,不停地来回跑动,浅蓝色的工作服在倒影中显现出更加深邃的颜色,配合着各种技术动作,似乎成了难以言喻的绝世武功,在那一扇玻璃窗上,与气势汹汹携利器而来的死神展开一场无声的搏斗。</h3><h3>
绅凡终于有空坐下来补一补记录,摒去脑海中出现的战斗画面,想像着刚刚结束的抢救过程,赶来支援的人已经回了她的岗位继续她的任务,微泵报警终于有所停歇,监护仪也不再嘶鸣,出现了有节律的滴滴声,就像任何事情都没发生过。</h3><h3>
可是事情终究是发生过,床尾桌上一片狼藉,白色的纸张歪歪扭扭放着,上面还有针筒横七竖八在躺着,红色的血液和黄色的血浆看着自己挂在床头的同伴一滴一滴在往下落着,小小的肾上腺素空安瓿瓶堆积起来的数量也甚为可观,在药筐里摆出各种的销魂姿势,似在为自己的壮烈牺牲不甘,各种药盒散落在周围的地上,踩上去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护工大伯正努力的清扫着,嘴里还在咕哝着。</h3><h3>
绅凡终究是没有心情去揣测大伯究竟在说着什么了,想必是些感慨,毕竟大伯是每天都在上夜班,这样的事情也见的多了,心中有些感慨也是正常。躺在那张床位上的人,刚刚和死神握了个手,就急匆匆的被拉了回来,还陷入在深深的沉睡中。绅凡不时的抬头看眼监护仪屏幕上的数据,好在代表心脏仍然跳动的波形还在一次一次的出现着。绅凡突然在想,这世界真的很奇妙,生命的痕迹竟然能在小小的屏幕里表达,在没接触这些东西之前,绅凡还见过一种屏幕,那叫做电视机。</h3><h3>
有些人好运,现代医学的水平足够在与死神的搏斗中获得胜利,生命自然而然就是战利品,可还有很多人并没有那么幸运,在用尽一切方法之后,失败伴随的是生机的流逝,只有监护仪屏幕上还在显示持续不断地按压下的波形,到最后还是归于平静,生命在心电图纸上的数条直线下宣布总结,剩下家人亲属的悲痛与哭喊。总是有些事情,有些人,想留也留不住。</h3><h3>
绅凡想起也是在某一天夜班,在一个年轻的生命逝去之后,科室已经很高年资的医生站在病床边,默默地看着那个已经使用了能使用的任何手段却回天乏术的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熬夜过后红了的眼睛更红,ecmo还在床边,血却再也拉不出来,整副管路冷冰冰的悬挂在机器上。人是有感情的,这是和机器的不同,即使他见过数不清次数的死亡,可每一次似乎都是和第一次一样的无助与难过。</h3><h3>
将这样那样的想法从脑海中恢去,绅凡又开始了他的记录,黄白纸张上是还在微微颤抖的手,CPR还是很累,尽管已经在模拟人身上操作了无数次,也在数不清的病人身上尽力过。不过毕竟是曾经和死神战斗过的双手,即使仍然颤抖,应该还是继续坚强有力的吧。</h3><h3>
黑夜总是在忙碌中度过的更快,从来都没有无端消磨过时间,毕竟病床躺着满满的病人,需要绅凡去用他的精力守护,就如同肾上腺素的使命是为了抢救生命一样,自从绅凡进入这一行业开始,守护生命也成了他的使命,就在每一个这样的白班夜班里。</h3><h3>
窗外已经开始有黎明的痕迹,风雨小了很多,树影的晃动远没有夜班开始来的那样剧烈,看起来似乎死神在夜间的战斗中已经大伤元气,再无力挥起手中的镰刀。可绅凡知道,死神仍在窗外虎视眈眈,暗自积蓄能量,期待卷土重来,所以他也只能努力打起精神,细心再细心的看好那些躺在床上的人,做好充足的准备,期待打一场必胜的战役,并且,愿以后的夜班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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