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h3><h3>记忆如碑
千秋道
为了多年的夙愿,退休后2018年岁末的一天,我踏上了东去的高铁列车。此前,我竟忽视了,并不知道这一天正好是2018年最后一个节气——冬至;这个节气预示着自始进入了冬季最寒冷的日子,同时,更预示着春暖花开的季节就要到来。
——如此说来,冬至这天今年最漫长的一夜,我是在出行中度过的。
一
冬至这天天气不好,选择这样的天气出行,实乃一时兴起,竟致不能自已。可是,回过头来想想,在人生的经历中,很多事情的发生和发展不都是身不由己,事与愿违吗?当我们面临抉择的时候,有多少是可以真正的天遂人愿呢?
可能由于不是出行旺季,宽敞明亮、十分高档的车厢里除我之外,几无他人。望着车窗外一闪即逝的景致,内心不知为何竟显得有些落寞——虽然我们知道和懂得时间的可贵和无情,但我们始终无法掌控它,只能任由它一刻不停地流逝,直到一个生命的终止。
过去我们坐绿皮火车,并没有感到它有多慢,有多不便,因为那时我们还年轻——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尽可以用我们年轻的、旺盛的精力去应对;现在,当高铁和动车已完全取代了绿皮火车,当我们坐上了舒适、风驰电掣般的高铁或动车时,却已清醒地知道和明白,我们已经老了。
到了华山车站,下了车,我来到华阴市街道上。看着睽违已久,现在并无出乎意料的,很大改观的街景,内心虽说稍显失望,但也可以感觉和想象到,此乃早已是今非昔比了。
可能为了招揽去华山的游客,或者的确是财政上有了钱,市上竟通了免费的公交车。
问了去往目的地的路径,我坐上了免费的公交车。
此次的出行远比想象的快捷。公交车很快就到了终点站——华山旅游中心。从这里下车,往东走几百米,就到了很早很早便熟知的电机厂和黄河厂。
路上遇到了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乡党,我俩聊了起来。得知我是当年的知青,他说,他村上过去就住着知青,都是你们一个单位的——咳,那些知青娃年龄小小的……
听起来很难言尽其意。
如今的电机厂和黄河厂远非几十年前的盛景可比,即便我并没有进去,可看到进入厂区破旧的水泥路和远处不忍触及的萧条景色,便可以想象到它如今是无可遏制的衰落了。
甚至没有再多看它一眼,我扭身便去了与黄河厂一路之隔的康营村。
二
康营村是我们同学下乡到此人数最多,也是我下乡时知道的最大和比较富裕的一个村。
可是当我走进村里时,它给我的印象是并无大的变化,除了并不宽敞的水泥村道和停在路上的小车,以及许多村民家宽大漂亮的大铁门外,其他的仍旧可以看出过去杂乱脏差和土坯房灰沓沓的痕迹。
我在此处并没有太多的停留,原因是这里的村民说过去的知青院早没了,或者已经分到各家了,似对当年知青下乡的事颇不以为然,加之过去对这个村并不是很熟悉。故此,走马观花地浏览一番后,便离开了这里,凭着记忆,我沿着村道向东走去。
村东外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几乎完全被落叶覆盖的荒僻小路——没准有谁当年在此走过,或者有谁当年趁着夜色与女友在此幽会,你情我爱的粘粘糊糊。(不过,恕在下直言,那时的情爱有多少可以延续至今?世上棒打鸳鸯,移情别恋的事可屡见不鲜啊!但愿我们都能忘却怨恨,只将所有的美好瞬间留在记忆中。)
沿这条落满枯叶的小路向东走不远,就是梁家村。
梁家村村西外有一条可以看出已经年未修的小渠,小渠里传出久违的,在野外听到的哗啦啦的流水声;到了村西的村口,此处肮脏的垃圾泡在从小渠中渗出的污水里,真可谓目不可视,味不可闻。由于并没抱什么希望,对此,我亦只可见怪不怪,熟视无睹了。谁知刚刚进了梁家村,眼前却霍然开朗起来:一条宽敞平整的水泥路,直通村外的国道,回过头又赫然见到梁家村村委会几个醒目的大字;村委会大门完全敞开,院子不大,但很整洁。几个村里的孩子在打篮球,我冲他们笑笑,他们却忙于玩耍疯闹;对我这个外来人,他们并没显出一丝好奇。这时从村委会办公室里走出一人,问我找谁?我应道,你好,我来转转。进了村委会,得知此人是村干部。村干部给我杯里添了水后,我俩攀谈起来。我告诉他,我是过去的知青,他也并不感到讶异。他说那时他还小,跟知青不熟。我看到村委会办公室里办公桌、电视、空调等用品一应俱全,联想到村里的水泥路和停在路边的小车,遂欣喜地问村里现在咋样。没想到村干部一开口竟说不行,村里没钱,外面还欠着很多贷款。我很诧异。便又说,我看你们村现在比邻村康营好多了,可村干部说,康营村一直有钱,我们村差得远。村干部说,村里没有企业,没有收入来源。大家各顾各,有的在外面打工一年有点收入,如果靠地里的收入,那只能是刚够温饱。我问,看办公室的用品很气派,还有那条水泥路,不都很好吗?外表看起来精明强干的村干部指着办公室里的用品说,这些都是他个人添置的,我敷衍地夸了几句后,说道:现在正搞扶贫攻坚,你看起来本事很大,可以带着村里人过上好日子呀,他支支吾吾没说什么。我在想,现时许多村干部都是土财主,都是想着怎样先让自己富起来,故此,他贡献的那些办公用品,由于不了解情况,我实难评价或奉承。
和村干部告别后,刚要出门,却突然又发现院里还有一座小楼房,楼体墙面上写着幸福苑。我问,这是村里的养老院吗,村干部说,这是村里老人活动的地方,我刚想再夸几句,可见里面冷冷清清,并无动静,心想,这或许也是表面现象,是应付上边的——当然,这是我主观臆断的,并无根据,或许这个村干部真是个好干部,果真如此,村里人就有福了。<br></h3><h3></h3> <h3>三
告别了梁家村,我又沿一条狭窄的土路向东走。
走出村子不久,我回头望着这条小路,不用刻意去想,我便确定这条路正是我四十年前常走的那条路——四十年过去了,它依然如故,还是那条丑陋的土路;如果没有破坏,任凭冬去春来,草生木长,任凭风吹雨打,沧桑变幻,它仍然是它,仍然在那里——尽管它仍然那样丑陋,那样无人理会,仍然无所求也无所谓……但它从无怨恨,仍旧甘愿平凡和卑微,任人踩踏。
出了村路,便是108国道。这条通往河南的公路,是我们所有知青再也熟悉不过的一条公路了。当年我们就是站在解放牌汽车车厢里,任凭车轮飞驰,迎着风,沿着这条公路,来到了农村。
从梁家村一直向东,自黄河厂前方不远拐个弯向北,去往潼关的公路两旁,正对着的是王家河村。这个村我也去过,当年好像并无同学在此插队。我参加农村扫盲时,认识了一个返乡的老知青,他家就在王家河村。据他说他家成份不好,依稀记得他说他父亲是老知识分子。也的确,我在他家里看到不少老的书籍。
由于自信随时随地都可吃饭,可竟然事与愿违,误了饭时。在一个路旁的小卖部里,我买了权当充饥的点心。我边走边吃,向我记忆最深刻的地方走去。
四
公路上有很多大卡车从我身边贴身疾驶而过,路上尘土飞扬。
我以为尽管过去很多年,此地或许会有一些变化,但我自信很快就会找到我曾经在此插队的、坐落于一个圆峁之上、在圆峁之下有一池清澈见底泉水的、那个让我的记忆至今难以磨灭的小小村落。
可是,当我凭当年的记忆去寻找它时,它竟然从我的记忆中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愈加急切地想找到它,内心愈加慌乱不安。或许天气寒冷,路上竟然几无行人,便是想打探,也是徒然。
不得已,我推测着,辨别着方位,沿一条土路,向一处坡上走去。
到了半坡,看到一处好似有住家的地所,我便径直走了过去。
可是,这里完全让我大失所望。几乎家家大门紧闭,悄无声息。
我返身刚走出这里,突然发现前面有一处破旧的围墙,围墙下有一条看起来早已荒落的小路。我暗想,前面或许是过去的观北公社所在地。若找到了这个地标,沿它的左侧一条小路,也就是我此刻走的这条小路,走不很远再向上走,便是我要找的村子。
我沿着这条可能早已无人走过的小路向前而行。
果然,并不远的地方有一处院落,院落里有几间早已破败的瓦房,在院落空闲的地方堆放着大堆破烂。
大门紧闭,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锁住了过去。
大门两旁墙壁依稀可见不知写于何时的标语,在此时看来,此标语仍旧富有意义。
在我确信这就是过去的公社所在地时,没想到,很快这个想当然就被打破了。
我从坡上走下来,又沿着一条小路向前走。刚走过一处土坡墙,便见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处水池,几个妇女边濯衣,边大声说话。看到这处池水,突然间我竟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我加快脚步向它走去。
如果说我插队的那个小小村落还不足以让我思念挂怀,可这个泉水池却始终令我魂牵梦绕。
我急切地走过去,看着它破败不堪的景象,我不敢问在这里洗濯的村妇,唯恐确信了它的衰败,会让我心酸不止,让我无法再亲近它,接受它……
可是,一切都证实了它的存在——无论是过去的喧闹兴盛,还是现在的颓败。
——汪在池中的,就是始终留在我记忆中,不曾忘却的那眼曾经清澈无比甘甜可口的泉水!
曾几何时,这汪泉水清凌凌地,冬暖夏凉,冬季,暖气沿水渠蜿蜒升腾,夏季,凉丝丝沁人肺腑。
沿泉水池向外延伸方圆几百米甚或几里,到处可见青竹俊逸,绿树成荫;一条水渠龙卧蛇盘,所到之处,亦是莲池片片,莺飞草长……
便是江南水秀,也不过如此了吧?
可是,如今在它的周围已看不到了那种生机勃勃的景象,到处都是新盖的住宅,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土堆沙坑……
那个我记忆中的泉水池呢?
现在的她,如同一个老态龙钟风烛残年的老人,或者如同一座瘫圮并长满荒草的庙宇,竟然让我再也无法辩识!
我问村妇,这个池水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们嘻嘻哈哈,好似无从谈起。
——与其说在这里洗衣汲水的村民或者当地政府对此不以为然,莫如说他们麻木,莫如说这是他们对自然之物的漠视,莫如说他们对养育过他们的天地之物,从无感恩之心!
我又问刚才我去的那座院落是否就是当年的公社所在地,她们说,不是,那是过去的观北学校。我恍然大悟,顿时想起来了,这座学校就在我们村子下面,空闲时,我常到学校广场打篮球。她们指着右边的地方又说,那里才是过去的公社,如今早拆了卖给了私人。她们还告诉我,如今这里不叫观北了,这片都归了岳庙社区。
我还记得,在学校的旁边有一座公社的卫生所。尽管我并没去过那里看过病,但那里一个护士与我相识,她曾与我在一个农田基建工地搞过宣传。如今她也退了休,赋闲做了中国大妈,整日里只想打麻将跳广场舞。
我看着周边似曾相识的旧址,欲言又止。停了许久,才又问洗衣的村妇,上面的那个村子还在吗?她们说,早拆了,上面的住户都搬到了坡下。
在我庆幸上面的村民再也不用为吃用,而下坡担水承受劳累之苦之余,竟有一股苦涩莫名地涌上心头。
我抬头望着眼前那条四十年前无数次走过的弯曲的陡坡小路,此时这条小路几乎不见了踪影。
我记得鲁迅先生说过,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此刻,我却在想,无人再走的路,也会被人舍弃,长满荒草。<br></h3> <h3>五</h3><h3>我仍旧想去看看那座当年我和我的知青同学们住过的,已经破败荒废的村子。</h3><h3>按照村民指给我的路,我绕到旁边的周家村。</h3><h3>周家村当时住的是秦岭电厂的知青,他们大多也是我的同学,故此,当年我也是他们的常客,常到他们那里叨扰。</h3><h3>到了周家村,遇到一个40多岁的妇女,看到村子并非过去的模样,于是问她道,这是周家村吗?她笑说,就是的,不过,这是新村,老村在上面,她指了指我们头顶上方说。</h3><h3>我抬头望着上面的情景,有些疑惑,又问,上面还住有人吗?她说有,可不多了。我本想去上面村看看,毕竟那里才有可能是我过去去过的地方。可看到上面的情景,知道与其他村子差不多,恐也早已是面目全非了。于是,我打消了这个念头。</h3><h3>我沿周家村旁边的一条小路,向我曾住过的那个小村走去。当我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看,却猛然发现,我走的这条小路,正是当年由坡下通往小村的那条路!虽说这条当年的小路,每逢雨雪天便泥泞不堪,但靠着这条小路,村民们和当年的我们,才能喝到坡下的泉水。</h3><h3>如今这里的村民们不知去了哪里,虽说或者他们过上了安逸的日子,喝的是通到家里的自来水,可是,我仍旧固执地希望他们还是喝过去甘甜的泉水 ——其实在我和那些洗衣的村妇聊天时,就有两拨人或开着车,或骑着电动车专门从市区里到这里灌水——尽管他们也看到了这处泉水表面已经不干净了,但我确信,他们一定认为,即便如此,这里的泉水也比城里的水更让人放心。</h3><h3>我沿着小路边走边看着路的两旁,路的一侧是荒芜的土地,另一侧则是酥松似要垮塌的土壁;虽说此时是冬季,四野凋敝,万物萧条,但我确信即便是春暖花开之时,这里也再难复还生机!</h3><h3>上了坡,到了村口,我更加疑惑,这里是我们曾经住过的村子吗?包裹着小村庄那圆形厚实的土围墙和那扇厚重结实、布满排列整齐黑色大泡钉的、偌大的大城门咋不见了?那个我曾经常常一个人呆过的土峁咋也不见了?我带着怅然若失的伤感,进了"村"。</h3><h3>尽管我已经猜测到了村子的衰败,但这里的情景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h3><h3>这个曾经住过30多户村民的小自然村,只有一条村道,村道两旁是住户。住户的门前也是放置着青石板,每逢闲时或饭时,村民们便坐在自家的门前,相互间眉飞色舞地谈天说地。每逢晚上这里便变得静悄悄,好像小小的村落被月亮揽在了怀里,正在安睡;偶尔从住家里闪烁出星点般的烛火,好似在显示着即使是黑夜,这里仍有烟火气。</h3><h3>可是这些如今早已全无踪影,主宰者好似在借用上帝之手,将这里的一切瞬间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h3><h3>虽然这座小小的村落,小的如同一座与世隔绝的袖珍小城堡,虽然她不富裕,甚至还很贫瘠,可是,她更如一座安于清贫,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安谧、洁净、孤傲、秀丽。</h3><h3>前些年公干途径此地,我抽暇到泉水池处,看到泉水池渐趋颓败,四周脏污,荒草正长。正踱步思忖,满腹狐疑间,闻知上面的村子已经搬迁,我惊讶不已,未及通告他人,便匆匆忙忙爬上陡坡,跑到村里……那时虽说里面已经没人,但还依稀可见村子的模样。为此回单位后,还专门写过一篇文章,即《瘫圮的村落》。</h3><h3>可是现在除了一两幢即将倒塌的民房外,其他的已全部坍塌。眼前的一切,好似一片堆积的土茔,亦如厮杀过后一片狼藉的古战场,此景,让我喟叹不已,竟立马凭添了一种白云苍狗、恍若隔世之感。</h3><h3>我穿过所谓的村道,到了东面的村口。此处我发现了三处还未完全倒落的民宅,我竭力辩识着我们曾住过的知青房。凭我的记忆及方位判断,我确信相比较其他的房子,那座未及倒塌,还算完整的房子,正是我们当时的知青房。理由有二:一是相较与村民的房子,此是新建房,当时盖的恐也比较结实,故而除至今尚未倾倒外,或许还能再撑个三年五载;二是,知青离开后,这里或许做了公房,做了村委会也未必,村子搬迁后,此房恐再也无人顾及,索性由它自生自灭。</h3><h3>历史有时真的会开玩笑,作为这个小村庄最晚的住户,如今这座知青房,似乎承载着村里人不舍的情感,也或许想为这个已成瓦砾废墟、曾经的小村庄留下点什么,抑或想让其成为后人铭记和凭吊的图腾。故此,它理该成为这个搬迁村子里最后的"堡垒"。</h3><h3>从这个小村庄出来,我又回头看着它,默默伫立许久,是留恋不舍,是无法排解的疑惑?还是遗憾,甚或是祭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也要离开它了……</h3><h3>固然,废旧的东西可以舍去,可取而代之的当是崭新的一切;舍弃并不意味着毁坏,但立新和希望则更为重要,不是吗?</h3><h3><br></h3><h3>六</h3><h3>我又沿着四十年前常走的一条土路向东而行。</h3><h3>眼前是我曾经熟悉的景象,还是那样荒凉贫瘠,那样缺少生机……</h3><h3>四十年前,这条小路我同样走过无数次。这是一条通往孟原车站的土路,向东走不长时间,便向南而后又向东拐去。</h3><h3>一路竟然没见一个人,见到的竟是如今在城里再很难见到的花喜鹊和黑老鸹,我听到了久违的,呱呱的叫声。</h3><h3>更为吃惊的是,我看见在平整的土地上竟然布满了坟茔,堆放着大片的建筑垃圾!</h3><h3>到了我记忆中的北霄大队境内,我停了下来。这里原先好像没有公路,可是现在竟通了一条并不太宽敞的公路。跨过公路,我到了北霄村村委会门前。门前有一块宣传栏(好像这是上级要求的,每个村委会里都有这样的三块牌子)。宣传栏上千篇一律,都是一些关于帮扶,以及好家庭和介绍孝敬老人好媳妇的内容。</h3><h3>北霄村有我们同学知青当年插队于此,那些年我也是常来此队。</h3><h3>我知道在它的对面,隔沟相望的就是我记忆尤深的南霄村。</h3><h3>也许不忍去回忆,也许不愿触摸那段历史,抑或再怕翻过那条很深很深的沟壑,我没有走近它……</h3><h3>我想它不会像我们住过的那个小村庄一样,也变得墙倒屋塌,人去烟灭,让人无法接受了吧?</h3><h3>站在它的对面,我遥望着它,那里村庄房舍、树木土梗连绵起伏,冬季午后的薄雾中,尽显苍茫朦胧之状……</h3><h3>不知何时,从村里跑出来几条家犬,冲我狂吠,是在赶着我离开这里,还是在打问我究竟来自哪里,去往何处?</h3><h3>在家犬的吠声中,我离开了这里……</h3><h3>穿过一条铁路隧道向北踽踽而行,我知道我去的是哪里,因为在不远处,是我们所有同学知青都知道的地方——孟原车站……</h3><h3><br></h3><h3>后记</h3><h3>我与我的同学们自下乡插队至今已四十多年矣。</h3><h3>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迫于形势的选择。对于当年的我们个人来说,我们都知道,如果当年让我们选择一条出路,那唯一的选择,就是无从选择。</h3><h3>我们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安排。</h3><h3>当年的我们,与其说青春韶华,精力旺盛,莫如说天真稚嫩,少不更事。</h3><h3>便是这样,我们经历了突如其来的磨难,便是这样,我们承受了我们并不愿承受的一切重负。</h3><h3>如果说这是我们的命运,莫如说这是我们的无奈。</h3><h3>于是,我们感到了命运的不公,于是,我们懂得了生活的艰辛……</h3><h3>更懂得如何珍惜今天……</h3><h3>虽说我们并不像那些早于我们下乡的老知青那样,在农村一干就是近十年,甚至十几年;虽说我们并不像那些在边疆大漠插队的知青那样悲壮哀啼、可歌可泣,可我们经历了这段历史,并参与了这段历史,不论辉煌,还是悲哀,我们都可以笑慰我们曾经的青春年华。</h3><h3>我相信一切皆有缘,既然有缘,就不要轻易忘记。尽管有些记忆过于苦涩,过于辛酸,我们不愿去触摸,不愿去回忆,可这些记忆已经烙在了我们的生命中,已经无法从我们的记忆中抹去了。记忆如碑,它会屹立在你人生广阔的地平线上,给予你生命的意义。</h3><h3>一切生命都是向死而生,可是,尽管我们知道结局,也不会放弃。故而,所有的记忆都值得我们珍藏,哪怕它永远都封存在我们的生命里,永远都不会被打开……</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