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宣读的悼文

感恩怀旧

<p>  从来没有一个冬天让我的心感觉如此寒冷,因为我的母亲大人崔秀荣,不幸于2018年1月16日3时45分与世长辞,享年92岁。</p><p> “妈妈”这词,我从丫丫学语开始,顺嘴而出至今喊了六十多年的亲切称谓,从此将尘封于我日常口语当中。再也没有一位慈祥、仁爱、温暖的身影,来呼唤儿子和回应儿子的呼唤了。我难以承认,这个习以为常的称谓怎么会瞬间变成一种遥不可及,我的心好疼。</p><p> </p> <p>  妈妈出生于1926年12月27日(农历),善良、坚贞、率直的秉性贯穿她的一生。抗日战争时期与父亲结为夫妻,鉴于父亲早年参加革命,他们聚少离多历尽磨难。</p><p> 父亲在保定驻防时,妈妈曾经为给父亲送50个鸡蛋,从老家徒步240华里去保定。三个饼子算作干粮,路上渴了就去道边沟里喝长满棉絮状绿苔的水,天黑遇不到村庄就在庄稼地里用玉米秸子作为栖身之地。后来父亲所在部队移防唐山机场,紧接着抗美援朝战争爆发,部队急赴边境前线辽宁丹东大东沟机场。停战后,1954年部队奉命南下宁波改编为海军航空兵第四师。毛主席曾经三次点将这支威震海空的拳头部队出征。</p><p> 跟随部队南征北战,颠沛流离妈妈在所不惜。1960年1月8日父亲积劳成疾不幸英年早逝,时年36岁。从此34岁的母亲以敢于担当的勇气和超凡的意志,坚定不移地拉扯我们兄妹三人,她用一生的孤苦换取了我们童年、青年与成年的幸福与快乐。</p><p> 1976年她决定改变家庭成员南北分离的局面,从驻浙部队举家迁回原籍,这是她养育我们成长过程的又一重大抉择,也许是她传统观念的一种凤愿——落叶归根。</p><p> </p><p> </p> <p>  妈妈生活简朴一以贯之,几乎到了极致。一粒米、一根线、一寸布都不丢弃。她的衣服基本上以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为主,从来不要求我们给她买这买那。家族乡亲的红白事以及平时我们给她买点东西,她总是嘱托我们用她的钱。也就是近些年她因行动不便才不再自己做饭,一日三餐从来不要求我们单独给她做,哪怕牙口不行就囫囵吞枣般地咽,也毫无怨言。她的生活用品、用具沿用几十年是司空见惯,有的物品甚至超出我们当前的年龄。就是这样节俭,但碰到需要帮助的人(那些年拉煤人、弹棉花的外地人等),非常乐善好施,甚至指派我们去落实。她没有上过一天学,但与人为善、助人为乐、包容他人、知足感恩,处处体现着传统美德和榜样的力量。 </p><p> 妈妈的思想觉悟一直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她无论在部队还是回地方,处处以身作则、勇于担当、大局为重。1969年底,中苏边境形势愈发紧张,小规模的武装冲突不断升级,她毅然决定让我15岁的哥哥去参军,保家卫国。1975年妹妹17岁高中毕业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她千里迢迢亲自送妹妹回河北老家落户祖寺农场。就在她生前半个月,咳嗽、哮喘、心衰、腿抽筋非常严重,输着氧气连说话都困难的情况下,凌晨一点(2018年1月1日)得知我单位会计年终决算需要立即加班(其时我已退休近两年),她喘息着极简地说出:“去单位干活”,摆手让我离她而去,留下哥哥看护她。</p><p> 妈妈无私的爱。1976年4月我和哥哥先期调回老家工作,妈妈尚在部队等待,远隔千里。唐山地震波及到老家,让她揪心不安,夜晚独自己坐在大操场上以图减轻心中的焦虑。中秋节部队统一配发的四块月饼,妈妈舍不得吃给我们兄妹留了三块,直到我们十月份回去。</p><p> 妈妈的爱不仅体现在我们身上,还体现在我们下一代人身上。她先后连续帮助我们兄妹三人,把本应我们看护后代的责任,只身扛在肩上,尽力尽责、无怨无悔,才使得我们可以无忧无虑的尽情工作和生活,甚至自己双眼白内障导致地看不清东西,到了利用声音来分辨他人的时候,依然不提治疗眼疾的问题,唯恐影响我们的工作和生活。</p> <h3>  斗转星移,孙辈们慢慢长大先后步入社会,妈妈也已苍老嶙峋步履蹒跚。她从小抱大的隔辈人,是她的心肝宝贝。这一年来,她对后辈越发思念的厉害,即使想孙子、孙女、外孙女、重孙子,想的眼框噙泪话音打颤,仍旧通情达理的善解他们各自工作、学习的不易,“他们忙,他们忙”的自我安慰着,从不嗔怪。</h3><h3> 我每天晚上去看她,她总说早点回家,免得家人孤单。我们每次走,她都挪到窗口目送着我们,直到消失在她的视野里。</h3><h3> 日复一日,窗口成为她感知外界的唯一途径。枯燥寂寞的她有一天发现窗外斜视处,临时搭了一个搞营销的帐篷,这一点点的景物变化,她都欣喜若狂地打电话告诉我,与我分享。我心好痛。妈妈整天就这样呆在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里,时不时的自言自语,唯能通过窗口那窄窄的视角,去发现外面她能看懂得和微微变化的天地。</h3><h3> </h3> <h3>  在妈妈病重的日子里,她曾经开导我们,“我走了你们不要哭,人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天啊!坚强的妈妈,您重病在身反过来还在开导我们,我如鲠在喉。</h3><h3> 在妈妈病重的日子里,她难受至极,嘴里才低声无力地说出“我好难受好难受,我该怎么办?”我们听了好无助、好无奈、好残酷!她难受到这样,也没有质问责怪我们该怎么办,而是自问自己。这是何等胸怀?!我说:“妈,儿不孝,没有给你治好病。”“不能这样说”妈回答。妈妈在用生命去否定儿子的自责,还能用什么言词去表达母爱的崇高、伟大!</h3><h3> 在妈妈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她最记挂的晚辈们纷纷来到她身旁,人人都掩饰不住心情的悲伤。为了缓解这凝重的气氛,家人逗她说“在这一拨人中挑出一个您认为最好的宝贝”,她毫不迟疑的回答:“都好!”这是肺腑之言真心话!在她的眼里手心手背都是肉。</h3><h3> 在妈妈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为了方便服侍妈妈,我睡在了妈妈的身边,这是我有生以来间隔几十年的又一次骨肉回归,然这回归是那么悲怆。妈妈用她孱弱的手依然推开我压着额头的手臂,说:“压着睡不好”。那一刻我坠入了儿时的情景,悄悄抹去涌出的泪。这就是妈妈,我行将绝别的母亲!您依然履行着母亲的天职,您母爱的光辉将照耀我们终生。</h3><h3> 这些天来,妈妈还重复念叨过“哪是我的家?”我非常理解她这句话的含义。为了革命,父亲戎马一生转战南北,他们年轻时的守望与漂泊生涯的心灵创伤,注定会固化在脑海里。她后半生为了我们,分别跟随我们居住,没有形成一个固定的权属于她的家的实物形态和概念模式,病重后的归宿问题大脑自然会反射出来,这一辈子她需要一个安身之处,不再漂泊。</h3><h3> 因此,按照母亲生前的遗愿,继续与父亲闯天下,祖国哪里都是家!就不打扰家乡的父老乡亲了。故我们在廊坊万桐公墓为他们的灵柩安家。</h3><h3> 父亲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他找到了一位好伴侣而自豪。您们分别58年了,行将一个甲子,今起再同行。</h3><h3> 妈妈走了,走的我们措手不及,还没有好好孝敬您了。</h3><h3> 妈妈走了,此生再也没有妈了。此生再也当不了孩子了。没妈的日子将是我们终身的痛。</h3><h3> 妈妈,妈妈我们想您·……</h3><h3> 妈妈您安息吧!</h3><h3> 儿</h3><h3> 2018.1.18</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