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心行者

我母亲姓任，原籍漾濞县。外祖父原籍江西吉安，客家人。

近年来，母亲常常忘事，有时候她前脚放下的东西，后脚就找不到了。给她打电话，过两三天后，她会回几次，而且几次都说才看到未接来电。我和侄儿侄女们说，奶奶是小脑萎缩，记性不好了。要记得提醒奶奶，特别不要吃到过期的食品，不要做太多的事累坏身体。

一天，母亲生病了，眼框深陷。看我的时候，眼睛微微张开，声音很弱。“阿红，回来了。吃饭了吗？锅里还有饭。”我哽咽，说：“妈，我吃了。”

即使母亲自我已经很虚弱，她还在惦记着儿女的温饱。这或许就是母亲的品质！

从母亲历年来零零散散的谈话得知，母亲参加过上世纪（1958、1959年）“大跃进”时期的“大战钢铁铜”运动，作为“青年突击队员”，从漾濞县转战到永平县，期间到过厂街乡。在滇缅公路上，徒步往返于永平和漾濞之间。永平县银江供销社在铁丝窝设立了购销店，铁丝窝曾经是滇緬公路上的一个哨卡，购销店就沿用原滇西抗日军队驻守滇缅公路的旧炮楼做店面，母亲在铁丝窝购销店认识了作为购销员的我的父亲。

后来，父亲调到北斗供销社黄连铺购销店，母亲随父亲把户口迁到黄连铺生产队，一住就快六十年了。

母亲有四个哥哥，而今，大舅、二舅、四舅都过世了，只有三舅仍然居住在苍山西坡。据漾濞的表兄介绍，外公一家原本是江西吉安龙泉人，九十多年前，外公和他的四位亲弟兄，从江西辗转到昭通的巧家县，最后定居在漾濞雪山河两边。外公姓仁。母亲也姓仁。弟妹们还小的时候，母亲每年春节前后都带我们回舅舅家。从大舅家吃到四舅家的饵块和蜂蜜米花茶都是幸福甜蜜的记忆。

父亲后来的工作地点主要在北斗，距离黄连铺十公里，母亲撑起了家的全部。生产队时期，母亲出工基本都要带孩子。我和我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出生在六、七十年代。母亲回忆，常常把孩子放在田边、地头，边干活边照看，苍蝇、蚊子还不算什么危害，最后怕的是毒蛇、蜈蚣不止一次从孩子身边爬过。尽管母亲拼命出工干活，一个女劳动力挣来的工分仍然很少，生产队分红时，我们家基本上都要赤字。1976年赤字最多，我记得是192元。虽然父亲有工资，但这笔钱几乎是他半年多的工资总额。父母愁了很长时间，想了许多办法。……。春节后不久就还清了生产队的欠款，顺带还帮助邻居龙家儿子上个旧技校筹集了一年的学习费用。

哪个年代，作为长子的我，最大的理想就是会架牛犁地，因为犁地男人的工分最高，每天可计15分，工分值0.3元。偏偏我小的时候体弱多病，母亲带我去过漾濞县医院、永平县医院、云台山林业局医院看病。不论家里多困难，母亲都坚持让我读书，直到我师范毕业。对弟妹们也一样，即使全家住在茅草房里，也要供我们上学。

母亲由于右手和右肩劳累过度，整个脊柱向右侧弯，10年前，L3、L4、L5三节脊椎已压迫到神经，她痛苦不堪。我找大理州著名的骨科医生看了，建议手术，他亲自主刀。手术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上手术台前最后的检查发现母亲心率只有每分钟40次，临时又终止了手术。至今，母亲也没做手术，下雨、天阴时经常会脚疼、腰疼。

黄连铺生产队是1980年实行“包产到户”的，“包产到户”的第一年，我母亲种的豌豆特别丰收，收了上好的豌豆4000多斤。母亲开始做点豌豆凉粉去卖，用剩下的豆渣喂猪。后来又用自家收的黄豆做豆腐卖。母亲做的豆腐特别好卖，常常供不应求。豆腐渣又用来喂猪，猪长得又快又肥，卖了好几头。县里评选“万元户”，我母亲被评为“养猪万元户”。县里召开表彰会，母亲要我代她参加，我在会上看到县里表彰的还有“养蜂万元户”、“种粮万元户”等。

母亲严厉异常。每每我们三兄弟在外打架被她发现，总要被她再打一次。如果把饭煮糊、猪草找回的太少、学校表现不好，不但被打，可能还要被罚跪，跪的时候，有时还要头顶一碗水，不许碗里的水泼洒出来。记忆中，我们三兄弟被打是经常的。小妹没有被打过。

母亲虽然会忘记一些事，她仍然记得我们兄妹四人哪个喜欢吃什么，也记得她所有孙男孙女喜欢吃什么。只要她精神头好，她就不停的做事。今年，母亲已经80岁了。生日哪天，我买了个蛋糕店最大的蛋糕，弟妹们说，“大了，吃不完。”我说，“不大。”

我希望年年、岁岁都能为母亲买蛋糕。希望她老人家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