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娜!尼娜!听见呼叫回话!(附照片)

沙娜

<h5> 2015、8、10 沙 娜 </h5><p class="ql-block"><b> 一、尼娜</b></p><p class="ql-block"><b> 二、异国他乡的孩子</b></p><p class="ql-block"><b> 三、成为朋友</b></p><p class="ql-block"><b> 四、两段楼梯</b></p><p class="ql-block"><b> 五、听到呼叫回话</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上个月去俄罗斯旅游,半路我姐想起来问:</p><p class="ql-block">“你小时候认识的那个苏联女孩尼娜现在哪儿?” </p><p class="ql-block">“听说在赤塔,没结婚,一个人生活。”</p><p class="ql-block">“哦?满洲里离那儿很近,秋天我们正好有个会,现在过境也很方便,咱们去看看她?”</p><p class="ql-block">“过境能这么简单?”</p><p class="ql-block">“早就这么简单了,”</p><p class="ql-block">“那早就应该去了,”</p><p class="ql-block">“你尽快问明联系方式。”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b> 一 、 尼 娜 </b></h1><p class="ql-block"> 五十年代时,师大叫内蒙师院,外语系就叫俄语系。当时正是中苏友好时期,俄语火的如同现在的英语,学院也请了外教来上课。</p><p class="ql-block"> 一天,师院幼儿园突然热闹起来,阿姨们忙着打扫各处,还贴了一张列宁的像,告诉我们一会儿有外宾来,要有礼貌。孩子们不知“外宾”是啥意思,老师说就是外国人。</p><p class="ql-block"> 上午,外国人来了,是个年轻的苏联阿姨,长的好漂亮,化着妆,红是红白是白,蓝眼睛黄头发,香气扑鼻,冬天也穿着长裙,高跟鞋,身材婀娜。她领着一个小姑娘,穿着小短裙,白袜子直到小腿,红色的皮鞋,小辫上扎着大蝴蝶结,和我们比起来,好不讲究。</p><p class="ql-block"> 小姑娘和我分在一个中班,她妈妈走时,搂着她不停亲吻,嘴里呢喃着俄语安慰她,我们直着眼看完,刚教的俄语“再见”(达斯达娘)也忘了说,阿姨们更是兴奋的从头到脚的议论不休,重复的说着一个词“洋气”。</p><p class="ql-block"> 孩子们渐渐围上来,小姑娘睁大眼睛看着我们,</p><p class="ql-block">“呀,她的眼睛是蓝的!”</p><p class="ql-block">“她真白呀!” </p><p class="ql-block">“蝴蝶结真好看,我也有,过年才能戴,”</p><p class="ql-block"> 有个男孩子说"她是个小黄毛!”</p><p class="ql-block"> "哈哈…!哈哈哈…!” </p><p class="ql-block">她可能听出嘲弄之意,突然大声回击:“你才是黄毛!”</p><p class="ql-block">“咦?她能听懂!”</p><p class="ql-block">“你叫什么名字?”</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老师说“尼娜”。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b> 二 、 异国他乡的孩子 </b></h1><p class="ql-block"> 那个时代的父母真是革命,幼儿园和师院虽只有一墙之隔,许多父母都全托孩子,星期六才接回家,幼儿园又是新建的,还没有大班,有些年龄大点的孩子也呆在中班。 </p><p class="ql-block"> 儿童时期差一两岁真是有大不同,我记的更小时上过第四幼儿园,园里有几辆小三轮车,孩子们多,我从来没抢上过,有一次刚摸着车把,被一个男孩一把推倒抢走,哭都不敢,后来和我姐姐说起,她说好办,一天,看见她轻松的扶着一辆小车等着我出来,我那种佩服、惊喜、有依有靠的感觉至今都难忘。 尼娜在我们班可能就是这种状况,且无依无靠,中国话能听懂一些但说不利索。有个大两岁的女孩很爱美,爱炫耀,本是班里的女王,现在对尼娜无名妒火,警告大家谁要和尼娜好,就都不许和谁玩。</p><p class="ql-block"> 于是,经常看见尼娜蹲在院子里一个人用小棍子抠土,没人和她玩儿,有时她抬起眼睛茫然的看着前方,不知是想她妈妈还是遥远的家乡。</p><p class="ql-block"> 每到星期六中午,她已趴在窗户上盼着,她妈刚出现在大院门口,这孩子就像离弦的箭射出去。后来,她改为日托,更引起大多数孩子的羡慕嫉妒。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b> 三、 成为朋友 </b></h1><p class="ql-block"> 一天,爸爸说要带我去坐客,是家外国人,现教了我好些礼貌,还让我端着一瓶黄油,走路不许晃荡把纸盖油了,我紧张的盯着瓶子,顾不上问东问西。</p><p class="ql-block"> 进了门一看,啊!是尼娜家!她看见我高兴的尖叫,搂着我亲来亲去,两个大人这才知道孩子们是同班同学,鼓励了一番互相帮助爱护的话。</p><p class="ql-block"> 尼娜家布置的“洋气”,书架子斜放在墙角,上边搭一个三角型的白抽沙花边,里屋她妈妈的床边大桌子上摆着各种精致的化妆品瓶子,棱棱角角折射着光,屋里混合着香水和咖啡的气味,真的从来没闻过,大概应该叫舒适。</p><p class="ql-block"> 靠门的墙上掛了一幅大画像,毛主席微笑着拿着草帽站在滚滚麦浪中,爸爸教给我们旁边的毛笔字是“毛主席走遍祖国大地”。</p><p class="ql-block"> 大人们聊天,尼娜把她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给我玩,语序颠倒着讲她的大小秘密,两颗心一下挨的很近,从此,再也不用怕谁!</p><p class="ql-block"> 不久,尼娜突然不来幼儿园,老师也不知道原因。几周后,她妈妈送她来了,她们都穿着黑衣裙,蝴蝶结也变成黑色的。她拉着我的手走到墙角悄悄地说:</p><p class="ql-block">“告诉你个秘密,谁也别说,我爸爸去世了。” “啥叫去世?”</p><p class="ql-block">“就是我再也看不见他了,他去了天堂。”</p><p class="ql-block">“啥?”</p><p class="ql-block">“他得了病,在北京的医院里去世了。”</p><p class="ql-block">蓝蓝的眼睛里汪着泪,犹如海水。</p><p class="ql-block"> 她爸爸是中俄混血,长的像电影明星,虽说此等人去天堂也是自然,但我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小小的心里也痛起来。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b> 四 、两段楼梯 </b></h1><p class="ql-block"> 我俩常结伴在师院到处游玩,碰到的人都要和她说说话,问长问短,逗她玩,大学生更是拉着她练俄语,叫她小老师,她翻译给我听,好不得意。</p><p class="ql-block"> 渐渐她发现冷落了我,再遇此情形,她先介绍我“这是我的好朋友…,”但人们对她更好奇和喜爱,有时俩人为此赌气分手回家,第二天又找来玩。 </p><p class="ql-block"> 玩不够时还在她家住过几次,我妈发现此事是因为看见我穿的衣服被熨的平展展,严肃警告我再不可如此,原因是我太没礼貌,打扰外国人有国际影响,一听这,我更没敢说起一次在那儿半夜肚子疼又吐又拉,阿姨给喂药、收拾的事。 </p><p class="ql-block"> 再去玩就有了介意,不论她们说什么都要回家,一次,尼娜追下楼来拉我回去,拉不住就坐下蹬着楼梯后仰借力,哭着喊着拽着,把我的衣服袖子都撕裂,一楼的人都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想来,这是我一辈子碰到过的最热情的人。 </p><p class="ql-block"> 一天,俩人上了文史楼二楼的阳台,趴着看楼下,正好过来一个人,尼娜说这个人是坏人,骂过她,我捡起一个板擦扔下去,没想到正好打在那人的头上,我俩吓的就跑,惊慌中我说跑那边的楼梯,刚下去,那女人也堵在楼梯口了,气愤的说“往哪儿跑!你们还以为挺聪明,听见你们咚咚的脚步声就是来了这边儿,谁扔的?你们是谁家的孩子?走!找你们家长去!</p><p class="ql-block"> ”天哪!我爸他…,"想也不敢往下想!我的腿早哆嗦个不停,尼娜倒是很镇静,我一下想起她的特殊地位,没人敢把她怎样,这时那女人上来拉我们,我着急的说“她扔的,”尼娜回过脸来惊诧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直着身子一声不吭,那女的一看认为果真,开始骂起尼娜来。</p><p class="ql-block"> 那时,两国关系已开始微妙,那女人也骂的微妙,我们听不懂,但知道不是好话,尼娜不想出卖我,有口难辨,又有点语言障碍,着急中突然“呸”的吐了那人一口,那女人顿时喊起来,跑出来一群人围住我们,俩人就像围在罐子里的两只蛐蛐,五岁的我吓得不记得最后怎样解的围,只记的有几个学生把我俩送出来,叫我们以后不能再这样淘气。</p><p class="ql-block"> 上小学时看《卓娅与舒拉的故事》,每次都看得鼻涕眼泪一把,坚信苏联人就是这么勇敢坚强,品质高贵,因为我就亲眼见过呀。</p><p class="ql-block"> 尼娜看我的那一眼,也让我一生愧疚难忘,虽说是孩子可以原谅,但她也是孩子呀!有些东西可能就是骨子里的事。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b> 五 、听见呼叫回话 </b></h1><p class="ql-block"> 放暑假,她妈妈领她去了北京,开学也不见回来,去她家总锁着门,问大人,爸爸小声说”她们回国了,回国前本还要带上你,我们没让,以后别在人前提起这事。”</p><p class="ql-block">“她们也没回来搬家?和我再见?”</p><p class="ql-block">“别问了!不知道!”</p><p class="ql-block">诧异的心里永远留下一块空白。 </p><p class="ql-block"> 接着,各种运动来了,一浪接着一浪,“你和苏联间谍阿拉是怎么接头的?递送了什么情报?是不是通过孩子传递的……,”父亲被此事打的死去活来,我也把这友情深深的埋进了心底。 </p><p class="ql-block"> 大姐的提议让这感情沉沙泛起,其实哪能忘记?几经打听,终于知道前年有师院俄语系的老学生去苏联找过她们,还去当地派出所核查了,结果是:她们最后被囚禁生活在苏联的艾登堡,阿姨得了精神病,在医院去世,尼娜一生没有结婚,也已去世。一家人团聚天堂。 </p><p class="ql-block"> 不知何时我泪流满面,相信她在那儿一定能收到我心里大声的呼唤“尼娜!尼娜!听见呼叫回话!听见呼叫回话!” (四张幼儿园时的照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