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她

悠然

上了大学，大家都不愿往前面坐。我却喜欢坐前面，因为我有个新发现— 讲台上放的讲桌大而宽，要比我们的课桌高一大截呢，如果翻开一本杂志正好立起来看，而老师往往习惯于看教室中、后排，根本发现不了，正好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久违的闲书。实践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我经常在不想听老师宣读厚厚的讲义时，光明正大地看小说和各种杂志。我的同桌就是简，一个瘦小的女孩子。她和我有着相同的爱好。她也经常干同样的事儿。每当我们干同样的勾当时，就相视一笑，那种心领神会的感觉真不错。久而久之，我们练就了一心两用的本事，眼睛飞快地浏览着桌上立着的书，手中的笔飞快地记着老师口中的重点。为了能跟上老师的进度，我们发明了不少只有我们自己认得的速记，这样才好在考试前有的放矢。一度我们还想过报一个函授的速记培训班，以做到看书、记笔记两不误。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老师一次也没有抓我们。

正当我们为逍遥法外而洋洋得意时，无意中问同系的师哥师姐才知道，大学里的老师不太爱管学生，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老师都睁一眼闭一眼。尤其那些上公共课的老师，学生经常是换了一拨又一拨的，只管上课，哪顾得上你是张三还是李四。我听了不免有些失落，在老师眼皮底下偷读的乐趣也大打折扣。老师过一段时间就给我们留一个选题，和一大堆必读选读书目，让我们到图书馆去查阅资料借书阅读。有时候一下午连晚自习都这样。既然阅读成为我们必需的，我们又怎会对对课上偷读恋恋不舍呢？给我们上课的老师年轻的居多。有些老师思想很新潮，有时也发发牢骚，褒贬一下时政，讲着讲着就跑题了，我们却很爱听。也确实有讲得很精彩的老师，我们更多的被老师所吸引，常常听得意犹未尽。

大学的环境相对宽松，尤其是我们文科生，更是如此，只要你想看，五花八门的都可以看，也有时间看。等我们上心理学时，我们深深地迷上了老师讲得各种有趣的实验，一下子喜欢上了这门课。我们看了不少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有荣格的、弗洛伊德的，尼采叔本华也看。他们的许多文章我们其实看不懂，瞅上半天也无济于事。我们把他们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大段大段地抄在笔记本上，感觉上一下子离大师近了许多，再和同学谈天时，是不是带上那么几个词，几句话，一下子感觉深沉起来，好像自己也变得满腹学问。几年后整理废品时，看着当初自己摘抄的这些恍如隔世。

她在我们班称得上是一个才女。文笔好，口才好。不但写的一笔好字，而且画的简笔画也不错。教我们写作的唐老师让我们把自己写的东西办成一份报纸。写我倒不怕，可是我弄不来报头和插图，字写得难看不肖说，根本画不来插图。我把文字部分搞定，剩下的就由她代劳了。正是因为她的用心，才使我的小报图文并茂，赞声不断。系里进行辩论赛，她也被选上。她那缜密的思辨力，犀利的口才，让许多男生都自愧不如。我越来越感觉她很像《简、爱》中的简，很招人喜爱。

有一段时间校园里特别流行生命科学，有练气功的，有老师开讲座讲周易的。我们先是在体育课上选修了气功，整天为气场、气感劳神费心。有一阵，只要有同学从我们面前经过，我们就眯着眼睛看人家身上的光环亮不亮，感觉自己的气场强不强。老师说我们慧根好，我们甚至幻想着能开天眼，这样就能通古今，知未来。接着我们找着听老师开的有关周易的讲座，不知是老师讲得太好，还是周易自身的引力太强，我们迷上了周易。买了《周易》整天研究卦象看，也看手相测字等杂七杂八的书。这方面她比我有悟性，能耐得下性子来。学了不长时间，就有同学找她看，我也沾了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光，略知一二。没她的时候就班门弄斧，反正也有人信服。我们听说给我们上课的一位老师有一本奇书《奇门遁甲》，就想蹭书看。满以为老师会让我们瞅一眼，可是老师根本没把书拿出来，只是和我们聊了聊，我们才知道是人家祖传的，外面买的只是略而又略的，怎和人家祖传的相提并论？最终带着对这本书的神秘和遗憾离开了校园。

转眼间毕业不再遥遥无期，我们都夹着行礼被送回了自己的家乡。下农村是没得说，只是离城远近的问题。我们都被命运的大转盘转到了乡下，工作之余，就写信倾吐一下刚刚踏上工作岗位的酸甜苦辣。有时往教室去的路上，不由自主就把教本教案像在大学校园里一样双手合抱在胸前，为此被领导批评说不够成熟。我们很快学其他教师那样也穿上了老成的西装，把书拿在手里去上课，形影动作尽量向他们靠拢。她因为长得瘦小，在路上挡车时，被误以为是初中的学生，进校门的时候偶有被挡住要检查校服。吃过饭，我和同事走在乡间的田埂上，一边走着一边我会讲起同桌的她。时常有在地里劳作的农民要把自家的胡萝卜，玉米和土豆送给我们，让我们煮着吃。这是当时我们乐此不疲的消遣。夕阳的余晖照在我们身上，把我们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们干着该干的工作，过着该过的日子。后来我们相继披上了嫁衣，过起了相夫教子的生活。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一直没有断了联系。谁都像个陀螺一样忙个不停。在学校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回到家有有干不完的家务活，难得有时间坐下来静静地聊会天。我们或多或少的联系着，逢年过节发个短信，打个电话问候问候。时常心里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又不知从何上起，似乎什么也不想说了，总是寒暄几句就挂了。感觉上现代化的交流平台怎么也抵不上面对面促膝而谈，因为少了那份亲近惬意在里头。但是我们知道彼此都在另一个的心中深深地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