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一)</h3><h3><br></h3><h3>成斌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张网牢牢套住,正在快速移动,眼睛却看不清前方,只有风刮过脸庞……</h3><h3>想停下来看看是哪里,身体却不听使唤。</h3><h3><br></h3><h3>这股迅速移动的力,冥冥之中象是被安排好的,无法抗拒,也无法抵挡……</h3><h3>“难道人死了就这种感觉?”成斌心想:“前面应该是奈何桥了,一会孟婆那碗汤,要是不喝,她会用什么法子逼我喝,还是随便我喝不喝?”</h3><h3><br></h3><h3>可飘了这么久,怎么还是什么也看不见?黑白无常也不在身边?</h3><h3>那这里不是地狱,是天堂,那也应该有天使来接啊?</h3><h3>究竟是哪里,睁大眼睛,仔细找找……</h3><h3><br></h3><h3>猛地睁开眼睛,成斌才发现刚刚自己做了个梦,牢牢绑住自己的,是飞驰在高速公路上车后座的安全带正紧紧扣在身上。</h3><h3><br></h3><h3>“醒了?”那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再次传到耳边。</h3><h3>成斌挺了挺腰,发现自己坐在司机后面座位上。副驾驶座上一位眉毛和㫸毛一样浓密、理着寸头、穿着一件黑色中华立领的男子,此刻回过头来,说完这简单两个字,目不转睛地盯着成斌在看。</h3><h3>“应该不到四十岁吧”。成斌心想。</h3><h3>男子的眼光,说不上严厉,与和气也不沾边,就象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希望有个好卖相能卖个好价钱,让成斌心里分不清这人是关切还是什么原因。</h3><h3><br></h3><h3>“这是去哪里?”</h3><h3><br></h3><h3>“奉命行事!”</h3><h3>说完这四个字,男子回过去,看着窗外,不再吭声。</h3><h3><br></h3><h3>天已经暗了下来。</h3><h3>车开始减速,从ETC车道下了高速,司机和那男子不说话,成斌也就不吭声:衣服你们都换了,反正身无分文,谋财不至于。</h3><h3>应该是这男子救了自己,可他说的奉命行事,也就是说有人授意。</h3><h3><br></h3><h3>谁会这么做?目的是什么……</h3><h3><br></h3><h3>除了两车交会的一两下喇叭声,车就这样在夜色中向前开着,三个人谁也没说话。</h3><h3>一股无法控制的不安在心头涌上来,成斌悄悄的伸手拉了一下车门,已经锁住了,听天由命吧。<br></h3><h3><br></h3><h3><br></h3><h3><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二)</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r></h3><h3>经过一排夜市,车又慢了下来,最后在一家店前停下,门口的小弟赶紧过来指挥停车。</h3><h3>“先吃饭”,平头男子还是那么干脆,没有一句多余的话。</h3><h3>搞不清这些人要带自己去哪里,只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应该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吧。成斌这样想着,缓缓下了车。</h3><h3>平头男已经下了车,服务员迎上来一边问“老板,几位”,一边往店里带,司机最后下车,一只手把车钥匙在手背手掌间转换,有意无意地把成斌夹在中间。</h3><h3>只见门口灯箱和门脸上都写着“年年有鱼”,背景是一条硕大的鱼弯着尾巴跃出水面。</h3><h3><br></h3><h3>店不算大,门口露天三排九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门内大厅中间摆着四张圆桌,左边靠墙有三张方台,右边只摆了两张。中间有两桌人应该是同事,正在热闹地频频相互劝酒。右边靠里一堵比方台略宽的墙,朝中间留了个门框,再往里,左边是厨房,右边进洗手间。在厨房向着大厅的墙上,开了个出菜口,一声铃响,厨师把一盆热气腾腾的鱼放在上面,“乌江鱼,外4号台”,一个服务员立刻答应着,上前端着鱼往外面送。</h3><h3><br></h3><h3>服务员带到左边里面靠墙剩下的一张方台前,平头男坐下,看着成斌朝对面示意,司机还是漫不经心似的把玩着车钥匙,靠着成斌外面坐了下来。</h3><h3><br></h3><h3>等待上菜的间隙,成斌抱拳,开口问道:“请问大哥怎么称呼”?</h3><h3>平头男面无表情:“姓唐。你会知道什么事的。你刚刚听到让她们加辣了。”</h3><h3>难得一次性说了三句,成斌却越听越疑惑:平时与姓唐的有什么来往?他们有什么事会找自己?知道自己爱吃辣是从什么渠道了解到的?难道一直被跟踪都没发觉?关键自己有何利用价值……</h3><h3><br></h3><h3>回过头来看看司机,依然一幅事不关己的玩着车钥匙,成斌放弃了追问的念头。</h3><h3><br></h3><h3>菜上来,没有叫酒,三个人闷头开吃。成斌慢慢的扒拉着,试图从两个人身上知道哪怕一点点信息,发现徒劳无功。</h3><h3>司机终于放下了一直玩着的钥匙,舀了一勺鱼放在碗里,头也不回地说:“有得吃,抓紧吃。”</h3><h3>什么意思?</h3><h3><br></h3><h3>旁边桌声音又大起来一波。一个好象是个小领导的中年男,西装斜搭在椅背上,衬衣袖子胡乱捋在胳膊肘上,站起来对一个一头短发的女孩举着空杯:“不行!不行!我喝完了,你得把这杯喝了!”</h3><h3>那两桌应该都是同事,一起跟着起哄:“干了!干了!”</h3><h3>短发女孩看起来不太能喝酒,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捏着手里半杯酒,局促不安地想要找个队友下个台阶,却面对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干了!干了”声,不知如何是好……</h3><h3>唐姓平头男把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喂”了一声,不仅旁边两桌人,正在吃夜宵的其他人都把目光转向这边,服务员也闻声过来。</h3><h3>劝酒的中年男一脸不屑:“吃你的,喂什么喂?”</h3><h3>唐姓平头男站了起来,仍然面无表情:“吵就算了,灌小姑娘酒算什么男人?”</h3><h3>中年男把空杯往桌上一顿,“哟~嗬!我们同事高兴,你扯什么……”</h3><h3>低头心不在焉吃鱼的成斌只听见“啪”、“啊”、“轰”的一阵乱响:“啪”是一个啤酒瓶砸在了头上的声音、“啊”是中年男被打爆头的一声惨叫,大厅里热闹吃夜宵的人炸锅也似一阵乱跑,谁也没看清啤酒瓶怎么从地上飞到中年男头上去的……</h3><h3><br></h3><h3>警察赶到时,看到被打爆头的中年男拿着西装歪在地上、靠着桌腿、捂着头直哼哼,被挤在角落的成斌被其他人拦住了不给走,眼光扫处,早没见了唐姓平头男和司机的身影……</h3><h3><br></h3><h3><br></h3><h3><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三)</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r></h3><h3>天亮了。</h3><h3>审迅室。</h3><h3><br></h3><h3>几经辩解依然被在长凳脚上铐了半夜的成斌被带了进来。</h3><h3>进来时已经被搜过身,鞋带、皮带全部解了下来。除了几枚硬币,桌子上的一个包也被店老板指认是同伙的,此刻正摆在审迅的警官面前。</h3><h3>“叫什么名字?”</h3><h3>“成斌”……</h3><h3>话音未落,审迅的警察拿着包里的一张身份证举起来,“老实交待”!</h3><h3><br></h3><h3>隔着铁栅栏,看着面前的身份证,成斌傻了眼:身份证上是自己的头像,而姓名,却成了“王三强”!</h3><h3><br></h3><h3>足足审了两个小时,仔细问了事情经过后,对于另外两个人的来路去向,成斌一概不知,签名时,在警察答应去对比资料库后,成斌签下了“王三强”,并按了手印。</h3><h3>下午,再次提审,警察告知成斌,经过对比资料库指纹,指纹属实,就是王三强——成斌再次傻眼!</h3><h3><br></h3><h3>警察换了口气:你好好想想同伙是谁?按你说的,你只是从犯,现在对方指认是你砸的,这个可以是寻衅滋事,也可能是故意伤害,你好好想想吧。</h3><h3><br></h3><h3>成斌回过神来:别不是这个什么王三强犯下什么事,要拿自己顶包吧?听说有代替坐牢的,可得先谈价钱啊,这么着把自己不明不白抓起来,算什么?而且把自己贴身放的照片拿走了,又还知道自己爱吃辣,应该是跟踪过自己很长时间了。如果是从深圳开始跟踪,那么老婆孩子的信息他们也是掌握的,如果不配合,会不会对她们不利?</h3><h3>想到这里,成斌对警察说:“麻烦你提示一下,还犯了什么事,我仔细想想看。”</h3><h3><br></h3><h3>警察盯着成斌的眼睛,足足看了三分钟,突然叹了口气:“你脑子是不是坏了?已经查了,就这事。你去看守所想清楚,还有两个人是谁?”</h3><h3>这下成斌又发懵了:什么?</h3><h3><br></h3><h3>签下一纸“涉嫌寻衅滋事”的拘留告知,带着那个包,和各个派出所当天拘压的嫌疑人铐在一起,成斌——现在叫王三强了,被送到了看守所。</h3><h3><br></h3><h3><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br></h3><h3><br></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四)</h3><p style="text-align: left;"><br></h3><p style="text-align: left;">车上下来的嫌疑人,排成一队的嫌疑人,手铐被前后手连成了一串,队伍最前和最后的手铐另一头,牵在带队的警察手里,鱼贯而入走进体检医院。</h3><p style="text-align: left;">手铐被分开,自己把松开的那一端铐住自己的另一只手,蹲下、高举过头示意已经铐好。</h3><p style="text-align: left;">一小队一小队分别抽血、量血压脉搏、做心电图、再次验尿,等待的间隙,全部蹲在地上,百交头接耳互相询问事由的,身后的保安立刻大声呵斥:“禁止讲话!”</h3><p style="text-align: left;"><br></h3><p style="text-align: left;">已经麻木的成斌,这时候机械地跟着队伍一遍遍起身、伸出手臂、蹲下、起身、躺下……</h3><p style="text-align: left;">手里拎着被一个塑料袋装着的来路不明的包,几次想看看都是什么东西在里面,在被保安几次呵斥后,抑制住了冲动,只在心里盘算:姓唐的究竟是什么人?把自己弄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家人安全能保证吗?是否知道这事……全部一团乱麻,找不出一点头绪。</h3><p style="text-align: left;"><br></h3><p style="text-align: left;">走完体检程序,又被铐成长条的嫌疑人重复之间上下车的程序后,全部送进了看守所大厅,解下手铐,自己放进收纳筐,排好队,手中拎着的胶袋已被写上名字,被责令放在自己面前的地板上。然后,在一大筐散发着消毒水味的囚衣中,寻找自己穿的码数,长袖、外套,无论男女,每人限拿一套。男左女右,去更衣室把自己穿的所有衣服脱下,换上囚衣,出来蹲在地上,排队等待点名并答“到”,去柜台清理胶袋中的私人物品。</h3><p style="text-align: left;"><br></h3><p style="text-align: left;">终于可以知道包里都有些什么了。成斌心想。</h3><p style="text-align: left;"><br></h3><h3>在一张布帘后,所有嫌疑人依次被命令脱下衣服,站在一个离地20公分的凳子上,在摄像头前360度转动身体,伸手、曲臂、弯腰、曲膝,检查体表有无外伤。</h3><h3>大厅的另一边,所有嫌疑人依照被点名,挨个在身高表前分别拍下入押的正面照、侧身照,并录下指纹。</h3><h3><br></h3><p style="text-align: left;">等了半个钟,听见“王三强”,成斌赶紧回答“到”,站起来,提着袋子,在多人注视下拉开皮包的拉裢:除了一张身份证,就是两包纸巾,其他?没了。</h3><p style="text-align: left;"><br></h3><p style="text-align: left;">没了?!</h3><p style="text-align: left;">还是什么都不知道!</h3><p style="text-align: left;"><br></h3><p style="text-align: left;">在监管人员的催促声中,成斌把内裤、鞋垫、包全部扔进了垃圾桶,剩下的衣服和一张身份证,放进另一个胶袋,看着胶袋被密封,放在一边,领到一张注明外套、衬衣、裤子、身份证的收据,和一张磁卡,一张在押人员权利与义务告知书。</h3><p style="text-align: left;"><br></h3><p style="text-align: left;"></h3><p style="text-align: left;">检查完毕的嫌疑人,在监管人员的命令下,一只手捏着收据、磁卡、告知书,另一只手搭在前面人的肩上,排队走到高墙外排队等候。</h3><p style="text-align: left;"><br></h3><p style="text-align: left;">一名保安站在了队伍前:“你们带了什么东西进来?没有?我不相信你们!现在,每十人一组,进去这个房间,所有人脱光衣服,伸手在头发中以洗头的姿势持续3分钟,并半蹲原地跳跃20次!不要妄想夹带任何东西进去!凡是抓头发敷衍的、跳不起来的,我一脚踹过去!”</h3><p style="text-align: left;">在“快点,我要睡觉了!”的催促声中,今天入押的三十多人,完成了高墙外最后一遍检查。</h3> <h3> </h3><h3><br></h3><h3>接下来的日子,成斌一辈子都不想再重来一次,只是,他已经叫王三强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