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花花草草闲庭院

Ella

<h3></h3><h3>忆起童年旧事,总是难忘外公外婆悉心侍弄的那一院子花草。每年不等三月过去,外婆就开始在外公用竹枝搭成的葡萄架四周,洒下各式各样的花籽。而我总会忍不住亦步亦趋紧跟在她后面,好奇地挥舞着小铲子,要参加这种花的活动。之后的一个星期,便是常常蹲在那花盆旁边出神地发呆,期盼土里拱出一芽一芽娇憨可喜的嫩绿来。北方的春天,人们感受到的依然是透骨的凛冽之气,可植物的根系却已在地下感应到了大地不可抑制的生命力。于是公园道边的桃花树,早早将一层胭脂色的花瓣点染枝头;柳树们则舞起缀着嫩芽的遒媚枝条,仿若一片微微洇开的轻柔绿雾。盼望着,盼望着,日子一天天从外婆撕下的日历页上,静悄悄地滑落;院子里静默的植物,也开始依着各自的时序旋律,唱起无言却动人的歌。 到了初夏,晨露微光中,与葡萄枝牵丝攀藤绕在一处的,是许多粉的、紫的和大朵镶白边的牵牛花;正午的骄阳之下,火红的石榴花与金黄的蜜蜂跳着舞;而到了暄气初敛的傍晚,如橘花,茉莉和晚香玉之类白色的香花,便一齐在空气中争着升腾起各自或幽微或馥郁的香味来。入夜,外公和外婆常会坐在小院里乘凉。他们慢悠悠地摇着蒲扇,低声交谈着有关天气与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常。小方桌上总是放着切好的西瓜,发出好闻的清甜味。为了体现自己的乖巧懂事,我也常会主动提议帮外公沏一壶香片或烫一壶酒,再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他们中间。祖辈与孙辈,就这样享有了世间最平实拙朴又静谧风雅的欢乐。 平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和小动物们,大多是外公托付给外婆在照顾。唯有那棵“紫玫瑰”品种的葡萄树,是外公每年非坚持亲自动手打理养护不可的。到了秋天,那成串光润的绿珠,也渐渐泛起紫红色来。混合着糖蜜与玫瑰甜香的成熟果实,同时也吸引着小儿与鸟雀贪食的目光。此外,葡萄架上垂挂摇荡着的,还有外婆春天种下的葫芦。老人家到底还是相信葫芦代表着福禄的。外公闲来无事,会把那些摘下晾干的葫芦一个个再擦到发亮。于是除了作为玻璃橱中的摆设,它们也成了我点兵点将时的玩具。 记得院墙的旁边有一株很高的白杨树。落叶的时节,阳光微醺,外婆总会揽着我坐在树下玩。我们一起用杨树叶子折大雁,还会比赛用杨树叶的叶柄来“杠牛筋”:谁最后输了就要被对方涂一个红色的指甲。外婆说,我这老太太,可不能涂这么红哟!所以每次她输,只肯让我秘密地帮她涂在小指的指甲上。可是我每次都觉得,输掉了能涂指甲油,她其实是很开心的。 入秋后,总是那些一年生的草本植物最先抵挡不住日渐深浓的凉意,开始一面落叶,一面结籽。夏天可以拿来染指甲的凤仙花,在结种子的季节里总是脾气很大,成熟的果实被轻轻一捏,就会怒气冲冲地原地爆炸;传说中胚乳晾干磨碎可做化妆用香粉的草茉莉的种子,则因为形状像个小地雷,而成为孩子们喜欢收集的另一种玩具。这时候,外婆也开始张罗着把盆栽的多年生植物陆陆续续搬回到室内;葡萄树也为了防寒的缘故,被外公咬咬牙剪了枝。到最后,院子里仅剩几根枯萎的牵牛藤还缠在竹竿上。夜晚偷偷溜到门口,还能听到蟋蟀们在角落的砖缝处,唱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歌曲;鸡窝里则规律地传来早已沉睡的母鸡们发出的平稳、低沉的咕咕声。这个时候,小孩子也只能掰着指头算算,距离明年可以再到院子里玩的时节,还有多久。<br></h3><h3></h3> <h3>朱顶红、君子兰、蟹爪兰、仙客来、令箭、虎皮海棠、水仙与夹竹桃,只要窗台上或庭院里种植着许多的花草,便仿佛春秋冬夏的时光里,都能增添许多希望似的。如今仍记得,当年外婆得了亲戚或邻居送来的几包花籽,眼中闪过的那种孩童式的期待与雀跃,以及病中的外公看到父亲用山野道边折来的桃枝和山花为他做了一个瓶插放在病房时,他脸上绽放的喜悦与宽慰。在对花果草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期待中,大概世间种种的悲凉也显得不那么令人难过了。花草是默默无言的,却有一种情怀在其中。从饱含深情地抽枝展叶,到带着梦痕衰败凋零,爱种植花草的人深谙生命自然轮回的秘密,自是能更加陶然地面对生活的起落枯荣,也更能把握世间一切转瞬即逝的美的时刻。且不管沿途多少泥泞,多少风雨飘摇,愿我们心上依然有蔷薇花影,也有鸟语虫鸣。</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