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绿草托起的是大地的万紫千红<br></h3><h3>——此文谨献给新中国火箭推进剂战线上的黎明人</h3><h3><br></h3> <h3></h3><h3></h3><h3>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新中国百废待兴的经济建设如火如荼,国防化工建设也在悄无声息中埋头追赶。</h3><h3>黎明之时,列车一路西行!</h3><h3>稚嫩的青年学生娃,刚走出北京、南京等地的大中专校门,就朝气蓬勃地跳上了西行的列车。从北京、上海、天津、沈阳、吉林、锦州等城市选调的师傅以及他们的家眷,也风尘仆仆地登上了西行的列车。在南海边防打垮了美蒋敌特,刚脱下军装,摘了帽徽的战士,也跨上了西行的列车。列车过了郑州,又踏进了西安,穿过兰州,还在一路西行。<br></h3><h3>旭日离喷薄而出还有一步之遥,列车上的人们只能看到飞速后移的,隐隐约约的山包的轮廓。他们都不清楚自己要走向什么样的工作岗位,命运会给自己的人生安排什么样的角色。虽然有人试着用衣袖擦去蒙挂在车窗上的雾气,但得到的是满脸茫然。然而,每趟列车上数不尽数的拓荒者,他们依然踌躇满志,满怀激情地奔赴无人知晓的地方。</h3><h3><br></h3> <h3>青海大通的老爷山峻峭陡立,苍绿幽静,景色如画。就在这个靠山隐蔽的地方,我国自行研发和生产高能火箭推进剂的大型工厂,技术和人才的孵化基地,人不知鬼不觉地打下了创业的基桩。从此,新中国“二弹一星”的雄伟大业,将从这块美丽的土地上添加腾飞的翅膀!</h3><h3></h3> <h3>老爷山旁的宝库河畔,几位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正在用脸盆端水。湍急的河水撞击在大大小小的卵石上,翻激起了浑浊的浪花。</h3><h3>“英姐,水这么浑,怎么喝?”</h3><h3>“回去澄一夜,明早烧开了喝。”</h3><h3>这帮来自山西的姑娘,几天前还在太原的一家化工厂接受岗前培训。等到就要下车间小试牛刀时,突然接到通知,分派去青海工作。青海在哪里呀?不知道。我们去什么工厂?不知道。离家远不远?不知道。二百头初生牛犊,在一间三不知的情况下,血气方刚地爬上了西行的列车。</h3> <h3>安营扎寨,垒灶做饭,坐在土坯房里的火炕上,喝着澄去了泥沙的开水,这些拓荒的人,心潮跌宕起伏。他们装着早一天用自己生产的东西,送火箭上天的抱负,也装着一些说不出口的私心杂念。比如,掂念远方的父母,想起心爱的恋人。还想有一个休息日,睡个懒觉,或者进城去看一场电影。也有想着把家里的火炕再盘一下,冬天就要来临了。</h3><h3></h3><h3></h3> <h3>从上海来的小朱同志呢,他躺在男工宿舍的床上,心里装的是中午能美美地吃上一碗白米饭。刚才,他去看了医生,是弯着腰捂着肚子去的。</h3><h3>“怎么啦?”</h3><h3>“肚子疼。”</h3><h3>“肚子疼,吃什么了?”大夫摸到了他的胃,空空的,瘪瘪的,前心贴着后心了。</h3><h3>“三天没吃饭了。”</h3><h3>“为什么?”</h3><h3>“唉,食堂没有大米饭呀!”</h3><h3>“没有米饭有馒头,你死脑筋啊!”</h3><h3>“这……”</h3> <h3>大夫一下明白了。粮店供应的面粉,黑,面里含有有麸子;黏,蒸的馒头用手一捏像石头,一口咬下去黏粘在牙上,堵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去。而大米,每人每月二斤定量,食堂自然不能天天有大米饭供应。小姚是吃白米饭长大的,不要说黑馒头了,就是白馒头也是吃不习惯的。厂里还有许多喜欢米食的南方人,江苏的,广东的,湖南湖北四川江西的,哎,他们是怎么过的日子?</h3><h3>大夫没开药,开了一天的病假,告诉他中午馒头也必须吃,恢复一下胃动力,马上去上班。小朱躺在床上想了去上班,也想了离开这个鬼地方。当初自己是勿想来的,今天谈话明天谈话,弄得侬实在勿好意思,就来了。现在呐能办?生产上带了一帮人,北京来的大学生都是自己的徒弟了,再捣浆糊?蛮尴尬呃。</h3> <h3>一条铁轨,从老爷山下歪歪扭扭地修进了厂区,从哪修筑过来的,东边?西边?鬼才知道呢。宁静的月光下,耸立在锅炉房边的大烟囱不停地在蓝天上涂抹着蜿蜒的白龙,而生产控制中心的记录仪上,合成塔的温度曲线直得像用尺子划出来的一样。一列穿着伪装衣的军车缓缓地停靠在了月台旁。刚刚下了夜班的小徐,打着手电,在被窝里给妈妈写回信。</h3><h3>妈妈,来信收到。您信上说您病了,住进了医院,妈妈,我的心揪了起来。妈妈,我一想到您身边没人照顾,心就酸了,想去伺候您,上班的时间我也一直惦着您,可是……</h3><h3><br></h3><h3></h3> <h3>哇,滚烫的泪珠像泉水一样涌出了男子汉的眼眶,浸透了信纸,打湿了枕头。脆弱的小徐用被子蒙住了头,把哭声留在了被窝里。他是妈妈的唯一,从小时候起就母子相依生活,大学毕业可以留在北京。他瞒着妈妈报了名,当了小朱师傅的门徒。</h3><h3>呜……呜呜……汽笛声声,在厂区的上空回荡。黎明之时,装了产品的列车又要起程了。清脆高吭的笛声,仿佛在催小徐快快给妈妈写回信,也好像在对小徐说不要悲伤地挂念亲人,从被窝里探出头,他恨不得跑出去爬上列车回到北京,回到妈妈的病床前。他挂着一脸惆怅,趴在床上要把给妈妈的信写完,日出之后好寄出去。信要在路上走十天半个月,但愿妈妈收到祝福的时候,已经病愈出院了!妈妈,儿子对不起您了……</h3> <h3>在上海学习新的化验技术的张桂芬,正在招待所.里收拾行装。她掏出一粒小白兔奶糖,放在手心里静静地凝视着。她请了三天假,要南下武汉去看一眼寄养在婆婆家的儿子。儿子生下来不到一周岁,查出不适应在高原生活的疾病,就送到了婆婆那里。儿子现在已经五岁了,可她送走后和孩儿只见过两次面。每个月,她都要往武汉写一封信,在信中夹一张小纸条。她让婆婆把小纸条的内容念给儿子听,再三叮嘱婆婆,一定要念的。</h3><h3>我亲爱的超儿,妈妈时时刻刻在想你,想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真的好想你!超儿,你想妈妈吗?妈妈知道你一定会想妈妈,做梦都想让妈妈亲一口,抱一抱。妈妈多么希望能听到超儿甜甜地大声叫“妈妈”的声音!下次回信一定要让奶奶写上,你已经叫妈妈了,是大声呼喊的。宝贝,我等着,最最爱你的妈妈……</h3><h3></h3> <h3>下旅行袋就抱着超儿在他嫩润的小脸上亲了几.口。她慌忙拿出奶糖塞进儿子的小手里,上下端详着儿子又长高了的个头。超儿伸开手,迟疑地盯着奶糖,楞楞地瞅着,瞅着,一声不吭地溜到了奶奶的身后。</h3><h3>一夜晚,张桂芬是搂着儿子睡的,她在被窝里给儿子讲了一个故事。</h3> <h3>这在遥远的地方,有个小朋友的妈妈爸爸,在造一只很大很大的飞船。他们坐着飞船冲到帝国主义的上空,投下了好多大炸弹。他们还带着自己的宝贝,飞到了月亮上,和嫦娥姐姐一起给地球送去光明。后来,飞船又钻进大海里,小宝贝和大鲸鱼成了好朋友……超儿闭上水灵灵的眼睛睡着了!儿子的眼睫毛真长,真漂亮。我的宝贝,我的超儿,对不起了,是妈妈放弃了亲情,妈妈已经从你的眼睛里读到了你的痛苦和渴望。但是,你能读懂妈妈心灵吗?妈妈也在痛苦与渴望中挣扎。张桂芳凝视着儿子,双眼滾烫的泪水滴在了儿子的小脸上。半夜,她听到了超儿喃喃的梦语,“妈妈,我爱你,妈妈,你为啥不在我身边……”</h3><h3>黎明时分,张桂芬坐上了西行的列车。</h3> <h3>八点多,退伍老兵罗师傅做完交接班,离开了岗位。他拿了毛巾进到车间澡堂子,洗个澡消解夜班的疲惫。刚泡进热水池里,他就听到了“嘭”地一声爆响。搞化工生产的师傅对这种声音高度的敏感,他从水池里“嗖”地一下窜到窗口,瞭望了一眼就大声喊道,“快,大家穿衣快跑。”说完,迅速套了外衣外裤往外冲。</h3><h3><br></h3><h3><br></h3><h3></h3> <h3>他跑出澡堂的瞬间,又产生了更猛烈的二次爆炸,随着飞溅的液体,厂房被火苗罩住了。这意味着什么?他下班了,跑远一点,只需三五分钟,就可以脱离危险区域。但他知道爆炸源在哪里,消防水带摆在哪里,其他的顾不上想了!他一口气顶到消防柜前,熟练地甩出了水带,水枪对准了危险源,降温——降压——快把火焰压下来……</h3> <h3>火警就是命令,火海就是战场。人们在惊恐之余,在指挥系统还没有发出指令之前,能脱离工作岗位的职工,已经自觉地从四面八方奔向事故现场,把一条条水龙从不同的方位对准了火源。消防战士的水带要改换方位,不用言语,有人立马跑上来,默契配合。十几分钟的时间,爆炸现场在混乱和无序中,形成了上百人的有效的抢救力量。有混身湿淋淋的,有崴了脚的,有从高处摔下受伤的,也有被火灼伤的。但是,事故把每一个人的灵魂都扭在了一起,从水枪里喷出来的不再是清水,而是每一个抢险职工的热血。人不惧怕,火势就惧怕了,不可估量的后果马上被控制住了,避免了!</h3> <h3>还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工厂近十个生产车间的在岗工人,爆炸发生后人人坚守在岗位。抢险一结束,工厂立即恢复了正常生产。</h3> <h3></h3><h3></h3><h3>军列沿着弯弯曲曲的轨道又开始启动了。但是,这次列车步子显得特别的沉重,给人依依不舍的感觉。呜呜的汽笛声一直震荡在厂区的上空……咔嚓……咔嚓,黎明时分,终于欢快地跑进了晨曦的雾霭里。</h3><h3>1968年2月,用于发射火箭的高性能化学推进剂——偏二甲肼终于在化学工业部黎明化工厂成功生产了,生产工艺和产品质量都达到世界先进水平。</h3><h3>新华社授权向全世界宣布:1970年4月24日,中国成功地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卫星,卫星播送了“东方红”乐曲。</h3><h3>西北的四月,夜晚还是寒意袭袭。但是,黎明化工厂生活区的马路上人头攒动,无论大人还是小孩,人人都在仰望星空,寻找卫星的踪影。夜空湛蓝湛蓝的,星星一闪一闪的亮。来了,来了!在哪?老王,你看,移动的那颗星是不是,飞过来了!“东……方……红”,妈妈我听到从天空传来的乐声了。是吗?你听,你听。傻孩子,乐曲是从人家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天空中的声音哪能听到呢!</h3> <h3>二天,子弟学校的学生,听完从太空传回的清脆悦耳的“东方红”乐声,老师让同学们谈一谈自己的感想。三(1)班黄艳丽同学发言说,东方红卫星是我们的爸爸妈妈送上天空的,我们应该感到骄傲和自豪,我一定要向他们学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陶亮同学站起来说,黄艳丽同学你在吹牛,卫星不是你爸爸妈妈做的,也不是我们工厂生产的。吉小安同学发言,我爸说了,卫星发射成功也有我们厂的功劳,北京都发来贺电了。马老师最后总结说,同学们说的都很对,大家一定要牢记,天空中的东方红乐曲声里,不仅有你们爸爸妈妈倾注的心血,也有我们每一位同学的点滴付出。</h3> <h3></h3><h3>1973年,为解决中国海军鱼雷技术的落后现状,黎明化工厂再次挑起国防重担,开始研制生产高性能的鱼雷推进剂,代号796的产品。经过三年多的摸索,生产出的合格产品,把我国先进鱼雷研制的时间提前了三年,海军鱼雷的性能有了重大提高。</h3> <h3>军</h3><h3><br></h3> <h3>此时,小徐已经成长为车间的工艺技术员了,但是,他托运了铺盖书籍,坐上了东行的列车,去陪伴孤独生活的妈妈了。</h3><h3>张桂芬的超儿长到十岁了,她一直没有听到儿子当面叫“妈妈”的心声,她也把家搬到了武汉。</h3><h3><br></h3><h3><br></h3> <h3>但是,在黎明时分,平凡的黎明人无论是乘坐了西行的列车,还是东行的列车,他们都已经把内心深处的灵魂,捆绑在了民族的利器上。荡然壮志腾空而起,气势磅礴地撒在了新中国国防化工浩瀚的蓝天世界!</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