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h3>唐朝贞元年间,京漂<strong>白居易</strong>来到长安,带着他的诗,以及眺望的远方。<br><br></h3><br><h3>他找到当时文坛前辈顾况:看看我的诗吧,很棒的。顾况已经不知道接待过多少怀抱梦想的京漂,看他的名字,呵呵一笑,“米价方贵,居亦弗易”,何况你字“乐天”,你会被抵制知道不?</h3><br><h3>但本着来稿必看的编辑素养,顾况徐徐打开诗卷,首篇曰:<strong>“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strong></h3><br><h3>顾况吓得花容失色:写得出这个,想安居也很容易了!后世小学教材都要给版税的。</h3><br><h3>一碗鸡汤自此灌下,白居易笃定地开启京漂生涯。</h3><br><h3>然而,<strong>阻碍白居易幸福感提升的最大障碍不是长安的米,而是房</strong>。</h3><br><h3></h3> </h3></br><h3>白居易仕途是不错的,考中了进士,当过进士考官、集贤校理、翰林学士、左拾遗等等。</h3></br><h3><strong>然而买不起房。</strong></h3></br><h3>白居易写诗也是不错的,有《卖炭翁》《观刈麦》《长恨歌》《琵琶行》等等大作问世,唐宣宗后来夸他:“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h3></br><h3><strong>然而买不起房。</strong></h3></br><h3>白居易感情顺遂,连丈母娘都搞定了,娶了前任京兆尹杨虞卿之女。</h3></br><h3><strong>然而买不起房。</strong></h3></br><h3>要说他一直没房,也是不合实际的。比如他曾在长安八环、离市中心百里之遥的渭南,买了一套房。他在江州当官的时候,给一位僧人写了墓志,拿了一大笔稿费,火速在5A级景区庐山买了一套房。</h3></br><h3>但白居易一直有一个梦想:在长安买房,不能是什么泛首都商业圈之类忽悠人的地方,就得是长安。</h3></br><h3> </h3></br><h3><strong>长安复原图</strong></h3></br><h3>821年,自他第一次来到长安,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五十岁的人了,连皇上都换人了,唐宪宗变成了唐穆宗。他终于攒够了钱,买房。于是,他终于实现了“居易”的梦想……</h3></br><h3>他自己写诗<strong>“游宦京都二十春,贫中无处可安贫。长羡蜗牛犹有舍,不如硕鼠解藏身。”</strong>二十年啊,蜗牛有壳,老鼠有洞,我却没房,一纸哀怨喷薄而出。</h3></br><h3> </h3></br><h3>白居易毕竟是名满天下的诗人,长安买房是他的转折点。自此,他从一个唉声叹气的京漂,变成了一个买买买的炒房客:洛阳有山居别墅,买!苏州有临水小院,买!长安有改善性住房,买!<br></br></h3></br><h3>早年留下的财富自卑的创伤,终于在晚年的行为模式中报复性反弹回来。</h3></br><h3>这与无数人一样,<strong>只要能搭上买房的顺风车,他就很快从一个对买房充满叛逆精神的抗拒者,变成一个张牙舞爪的既得利益捍卫者</strong>。</h3></br><h3>长安房价贵,京漂们都不容易。</h3></br><h3>白居易同时代人<strong>韩愈</strong>写过一首诗《示儿》。韩愈要跟儿子说的,可不是“家祭无忘告乃翁”这种气贯长虹的话,而是<strong>“始我来京师,止携一束书。 辛勤三十年,以有此屋庐”</strong>。儿子,30年了,你爸我今天有房了知道吗,哈哈哈……通篇描述都是房子又大又豪华、我有一个老朋友是达官贵人等等俗不可耐的逆袭话语。</h3></br><h3> </h3></br><h3>这情况到了宋朝也一样。国土大幅缩水,连带着房价也涨。《李氏园亭记》载:<strong>“重城之中,双阙之下,尺地寸土,与金同价。”</strong></h3></br><h3>尽管宋朝文人待遇大幅度提高,一样买不起房。朱熹说:<strong>“百官都无屋住,虽宰执亦是赁屋。”</strong></h3></br><h3>达官与庶人一样,找房子租去吧你。</h3></br><h3><strong>欧阳修</strong>就是如此。他早年家境不佳,但是学习好,来到汴梁当京漂。正巧碰上宋朝百年太平阶段,汴梁房价暴涨,买不起,只好租一个破房子。</h3></br><h3> </h3></br><h3>有多破?他写过一首《答梅圣俞大雨见寄》:<strong>“嗟我来京师,庇身无弊庐。闲坊僦古屋,卑陋杂里闾。邻注涌沟窦,街流溢庭除。”</strong></h3></br><h3>简直就是贫民窟,地上污水横流,嘈杂不堪。最后还来了句<strong>“岁月行晚矣,江湖盍归欤”</strong>,撑不下去了,我要逃离北上广。</h3></br><h3>可是并没有。他一直在汴梁当官,几番折腾,从京官到地方官,然而,像白居易一样,买不起房。</h3></br><h3>直到有一天,又像白居易一样,看到一个房产广告:西湖湖畔,湖景府邸,首都核心圈,骑马一周直达。</h3></br><h3>欧阳修此时四十多岁,两眼直放光,买!虽然是汴梁十环,但万一有一天一体化了呢?</h3></br><h3>于是他在颍州买了房,而且还是西湖边。当时有三个有名的西湖,杭州、扬州、颍州都有。欧阳修不管这浓浓的山寨味,反正我能买得起的西湖最好。</h3></br><h3>他免费给自己的楼盘打广告:<strong>“菡萏香清画舸浮,使君不复忆扬州。都将二十四桥月,换得西湖十顷秋。”</strong>扬州西湖就是不如颍州西湖。</h3></br><h3>欧阳修有知遇之恩的苏轼也只好说:是是是,你文笔好,你说的都有道理,<strong>“大千起灭一尘里,未觉杭颍谁雌雄”</strong>,杭州的也不如你的呢。</h3></br><h3> </h3></br><h3>欧阳修与白居易的思路不一样,白居易就是各地炒房,然后挺进一线城市。</h3></br><h3>欧阳修拼的是数量,虽然五线城市,但禁不住数量多。他买买买,盖盖盖,到他去世那会,他在颍州的房产有百间之多。</h3></br><h3>他不仅是买房,简直是盖了一个小区。</h3></br><h3>被欧阳修提拔的<strong>苏轼</strong>,买房也是他一生的痛。</h3></br><h3>苏轼也想买房,而且有遗传,他爸苏洵就爱买。苏洵、苏轼、苏辙一家三口(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来到汴梁追逐梦想,苏洵火速在汴梁买了套房。</h3></br><h3>这眼光,让人不得不佩服。</h3></br><h3>众所周知的是,<strong>汴梁房价突破天际</strong>。苏洵又没钱,借了一大笔。然而没过几年,苏洵去世,于是,苏轼和苏辙开启了漫长的还贷之路。</h3></br><h3> </h3></br><h3>苏轼之后经历了宦海沉浮,跌宕曲折,从汴梁到凤翔到湖州,一路走来,一路还债,家庭人口还多,他在乌台诗案中写诗说<strong>“十口无归更累人”</strong>,买房云云实在太过遥远。</h3></br><h3>乌台诗案后,他贬谪黄州。<strong>经历重大挫折,还是戴罪之人,房子更是奢望</strong>。</h3></br><h3>可是,人都有逆袭之路,苏轼没钱,但是有人缘。他和黄州官员关系不错,要了几十亩地,表示我要种田。这几十亩地,就是大名鼎鼎的“<strong>东坡</strong>”。</h3></br><h3>在这地里,他盖了一间房,叫“雪堂”。终于,他有了自己的房子了,虽说在比颍州更偏远的N线城市,但是是没花多少钱的保障房,实惠得多。</h3></br><h3> </h3></br><h3>后来,他有所转运,又调回了汴梁。他在经过常州阳羡的时候,觉得这里水秀山光,于是买下田产,并赌咒“<strong>买田阳羡,誓毕此生</strong>”,死都要死在这。</h3></br><h3>一语成谶。</h3></br><h3>苏轼没有等来岁月静好,<strong>朝局的纷扰,将他一再抛掷</strong>。他一路遭贬,从杭州、惠州到儋州。</h3></br><h3>最后从海南归来后,建中靖国元年,他又来到阳羡,此时已衰老不堪,他想着来都来了,再买一套好点的房子,<strong>老了也别亏待自己。</strong></h3></br><h3>他朋友为他买了一间宅子,条件不错,苏轼挺满意的。</h3></br><h3>一天晚上,月色撩人,他和朋友出来散步。忽听到一妇人哭得伤心,苏轼爱凑热闹,就去问问。妇人说:“我有百年老宅,我舍不得搬走,我孩子竟然把它卖了,老宅啊,如何不难过。”</h3></br><h3>一打听,就是苏轼那套房……<strong>好不容易买间宅子,竟然碰上这么个道德困境</strong>。苏轼说,别难过,还你吧。还把合同一把烧掉,钱也不要了。</h3></br><h3>苏轼的好名声是有原因的,好不容易买间房,就这么放弃了,今天哪个败家奇葩能干得出,<strong>简直是古往今来地产市场的一股清流</strong>。</h3></br><h3>经此一出,苏轼穷得干干净净,买房更是遥不可及。同年晚些时候,他在阳羡去世。</h3></br><h3>说了以上几个辛酸房奴,最后说一个人生赢家。他就是被称为安贫乐道、不为五斗米折腰的<strong>陶渊明</strong>。<br></br></h3></br><h3>今天读来,<strong>他不为五斗米折腰,可能是因为他——有房</strong>。</h3></br><h3> </h3></br><h3>他受不了官场的繁文缛节,种种对人性的压抑,于是一怒之下,不干了。</h3></br><h3>然而,他的返乡之路,是这样的——</h3></br><h3><strong>“乃瞻衡宇,载欣载奔”</strong><strong></strong>,房子可以用来“瞻”,脑补一下面积。<strong>“僮仆欢迎,稚子候门”</strong>,家里佣人俱在。<strong>“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strong></h3></br><h3>这规格,就问服不服??</h3></br><h3>他不但有房,还有地。</h3></br><h3>他可以<strong>“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strong>,还能<strong>“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strong>”,不同作物换着种。</h3></br><h3>他说自己<strong>“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strong>。</h3></br><h3>这种生活,如同活在新闻联播里,说是种田,其实他是在豪华度假村玩农家乐?</h3></br><h3> </h3></br><h3>但不得不说,从历史上看,杜甫<strong>“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strong>的梦想,可能已经梦了千年之久。</h3></br><h3> <br><h3><strong>当我们今天为房价心力交瘁之时,大家要有历史性眼光,这辛酸的苦痛,已经是一场贯穿千年的持续阵痛,不要着急,要用千年的尺度来衡量。</strong><strong></strong></h3><br><h3>有时掩卷之际,脑中浮现白居易、欧阳修、苏轼等人焦头烂额的身影,忽然觉得,历史虽已天翻地覆,但在住房始终纠结,<strong>古往今来,风尘仆仆,不过住</strong><strong>房,吃穿住用何苦设置如此折磨。寄生虫的掠夺与永不停熄的生死循环……</strong></h3><br><h3></h3> <h3><font color="#010101"><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me4yaBAANqNMVSR5_WFifw">查看原文</a> 原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著作权归作者所有</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