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者,清也

假如莎

<h3>  凌晨,细雨纷纷。在我的梦境中,闯入了一幢砖红色的建筑。每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在这幢建筑中进进出出。男左女右,这幢建筑唯一能把男人女人区分得干净利落。</h3><h3><br></h3><h3> 此景似曾相似,它,不仅仅存在于我的梦境,小时候的我,也经常像大人们一样,闯进它的胸膛,探索着一切关于它的故事。</h3><h3><br></h3><h3> 谁会想到,一幢人们难掩羞涩、也不太愿意提及的建筑会在改革开放40年间引发一场革命?衍生出一种文明呢?事实如此。因为这幢建筑,征服了全人类。</h3><h3><br></h3><h3> 它在所有人的面前缄默,没有征服者的傲然,也没有征服者的霸气。</h3><h3><br></h3><h3> 它在所有人的面前傲娇,却有着征服者的欢欣,“文明使者”,它当之无愧。</h3> <h3>  “叶艇每随幽嶂出,茅房孤掩落花残。”文雅的修辞,在这座锡都文明之城,必定要开启一场与厕有关的文明之旅。于是,红炮台那一幢引人注目的三星级绯红色的白砖建筑,成了湖边散步的人们途经必进之地。</h3><h3><br></h3><h3> 我亦然。古有天下英雄豪杰到此俯首称臣,世间贞烈女子进来宽衣解裙,今有金碧嵯峨之巅不可或缺,日新月异之象需一泻千里。它昂首站立,无需繁杂的点缀,挺起胸膛,便是文明的起点。</h3><h3><br></h3><h3> 我家就居住在它的旁边。就像梦境中那幢砖红色的建筑,小时候的家离它也只有几百米远。</h3><h3><br></h3><h3> 砖红色的那幢建筑,在老厂一个叫做新加坡的地方安静地守望,等待着人们为它填饱饥饿的肚子。每每与一群年龄一般大小的孩儿玩耍,总要绕着它跑上几个圈圈。躲猫猫,也时常把它外围宽厚的墙壁当做道具,一个孩子扑在它的墙上蒙着眼睛数着“1,2,3……”,其余孩子也会围着它的墙沿找个能把自己身子藏下的地方,或者躲进它肚里的最深处,笑声、嬉闹声挥洒一片。</h3><h3><br></h3><h3> 孩子们,是不会嫌弃它的。家住附近的大人们,也是不会嫌弃它的。因为在这儿驻守的它,并不脏。</h3><h3><br></h3><h3> 有一个时常拿着拖把、提着水桶的阿姨每天负责为它清理身上的一切污垢。早一次、晚一次,我们玩耍的孩儿都把阿姨叫做“厕所阿姨”,她每次都微笑着对我们说:“你们不要调皮哦,小心掉进了粪坑,身上臭哄哄的”。“哈哈哈”稀里哗啦合着孩子们嬉闹的声音一阵大笑之后,阿姨又自顾忙着工作去了。阿姨很勤劳,她身上那种不怕脏、不怕累的精神在我眼里,无人能及。时常也能听见隔壁邻居议论起阿姨。“旁边扫厕所的小白,听说找了个比她大10岁的老公,马上要嫁出去了,往后不知道要派谁去清理厕所呢?”邻居们似乎习惯了阿姨把厕所打扫的干净,生怕她走了,厕所就又脏又臭了。</h3><h3><br></h3><h3> 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几个居委会的大妈轮番上阵打扫厕所,虽不及阿姨打扫的干净,但这幢建筑的周围仍然是孩子们玩躲猫猫的地方,但很少有孩子会躲进它的肚里去了。在我的印象里,没过多久,又见阿姨提着水桶和拖把在厕所里利索地干活了。“小白命运悲惨啊,才嫁过去没多久,老公就去了,真亏得她扫厕所留下点积蓄,才把她老公的后世给办了……这不,居委会同情她,又把她召回,继续干老本行呗!”阿姨仍然离不开邻居们茶余饭后的议论纷纷。</h3><h3><br></h3><h3> “嗨,厕所阿姨回来啦!”看到阿姨回归,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又和她玩笑起来。她看上去比从前苍老了许多,但是她的笑容间,仍旧透露着出她与生俱来的吃苦耐劳……</h3> <h3>  往后的日子,我们搬了两次家。而每次在家的附近,总会崛地而起那一座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的建筑。站在房间的窗口边,看着红炮台来来往往的人群,又见那幢建筑门庭若市,倒真真成了一道亮眼的风景。</h3><h3><br></h3><h3> 厕所阿姨的命运,在我的记忆中慢慢烟消云散。我只亲眼所证:个旧乡镇所辖的许多自然村村民家中再不是露天的茅厕、上下两层楼的房间各有一个卫生间,甚至都装上了抽水马桶。有些条件稍好一些的家庭,在楼外的院子里,还有一个独立的冲水厕所。室内室外的卫生间之间都有地下管网相连;个旧市区也相继改造了所有脏乱差的公厕,通过安装循环泵和加压水箱、喷洒除臭剂等进行全面改造,街坊邻居们都说,经过“厕所革命”,如今无论走到哪里上厕所,都干净、无味儿,好像走进了自家卫生间一样。</h3><h3><br></h3><h3> 《说文解字》中有“厕者,清也。”的记述。厕所本是清洁之所,以克己复礼的精神规范自己,以慎独的心态使用厕所。从古至今,可见中国人都很在意厕所是不是干净。</h3><h3><br></h3><h3> 《世说新语》里面有记载这样一段王敦在石崇家上厕所的故事。石崇家的厕所里面放着沉香汁,还有十余位女服务员侍列两厢,客人出恭毕,还要让他们换上新衣服。一般的客人都很害羞,唯有大将军王敦“脱故衣,著新衣,神色傲然”。婢女们看到王大将军如此做派,都不禁捂着嘴咯咯偷笑,说他今后肯定会有所成就。历史事实证明,所有的政治家和预言家都不及厕所里的婢女们的精准判断。</h3><h3><br></h3><h3> 还有这样一个故事,某村有一个人当兵出息了,娶了一位首都北京的老婆。每次那人带老婆回家过年,老婆都不肯住在家里,要住到镇上的旅馆里面。主要原因是没法上厕所。他们的父母亲对此无法理解,二老就一直觉得儿子媳妇不孝顺,看不起他们,无法在一起守岁过年,共享天伦之乐,一家人闹得鸡飞狗跳。</h3><h3>庄子说,“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无论是公共管理,还是个人意识,上厕所,都是一种行为习惯,其实,也是一种文化心理,在个旧,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40年来的每个日日夜夜,人人重视文化心理,顺其自然也就形成了一场新的“厕所文化”。在“厕所革命”的推动下,跨越横在现代与落后之间的这一道巨大的鸿沟,也将是这座被称作东方“弗洛伦萨”的小城跨越发展的“文明之旅”。</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