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文/王增陵</h3><h3>诗/图/王家干</h3> <h3> 2017年,在江苏省第二届优秀文化老人评选中,王家干是江北新区(含六合区)唯一入选百强优秀文化老人者。南京电视台18频道做了一档专题《王家干的人生三趣》,做得妙趣横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这位在音乐演奏、文学创作和雨花石收藏方面都有着不俗成就的跨界奇人,一下激起我强烈的采访欲望。</h3> <p dir="ltr"><span style="font-size:1.00em;"> 久闻王家干大名,缘于两件事:一是他研究出六合是天赐国宝雨花石的故乡,二是他考证出六合是经典民歌《茉莉花》的源头。早在1984年6月9日,他就在《新华日报》上发表《雨花石的故乡在哪里》,又在媒体上发表有关民歌《茉莉花》改编经过的文章。他曾率领六合的12名民歌手在央视音乐台做过民歌节目。雨花石和《茉莉花》,后来都成了六合的文化名片,可见王家干功不可没。南京市文联原副主席孙尔台说过一句趣话:“六合有三宝:雨花石、茉莉花、王家干”。虽说是朋友之间的评价,我以为倒也大体符合实情。</span></h3><h3>
</h3> <h3> 采访王家干,是在2018年4月的一个星期五,就在他现在任教的六合老年大学。六合凤凰山公园,每逢周五就有雨花石集市(南京的雨花石集市,周六在清凉山公园,周日在六合横梁镇,约定俗成),那天一早,我到六合,先逛集市。不久,王家干也赶到集市来接我。我这才有幸一睹这位奇人的真容:身材中等,短发略稀且已斑白,说话中气颇足,神态安详自然,带付老光眼镜,一位朴实的老艺人。一见面,他就把手中的一枚雨花石递给我看。这是一枚粗石,白底上,一位黑衣少女,姿态婀娜,神形俱肖。果然好眼光!王家干说,这是他刚才从一位熟悉的女摊主手上拿的,80块钱。他笑着补充道:“这可是我买的最贵的一块石头哦!我从没有花大价钱买过一颗雨花石,也没有卖过一颗雨花石。我就是纯洁的爱好和收藏,还将一如既往地将这种风格保留下去——以不辜负我的‘玩石不恭居士王家干’的网名。”</h3> <h3> 六合老年大学距凤凰山公园不远,走一会儿就到了。已是73岁的王家干在这里教二胡。学校给他一间琴房,不大不小,一桌两椅,陈设简单。左手一面白墙上,是一幅彩墨画人像:王家干在拉胡琴,神情专注,颇见精神;人像两边是一副王家干撰写、著名书画家萧平题写的对联:“追日追月追真谛,觅石觅诗觅知音”。旁边还挂着八把各式胡琴。右边白墙上,是三幅书画作品:一幅萧平写的“造化神奇 雨花瑰宝”,一幅著名胡琴演奏家陈耀星写给他的书法“驰张天岸马,奇人艺中龙 ”,一幅“雪雁图”:数枝枯苇,两只寒雁,水墨淋漓,意境清绝。墙角一架书橱,厨内三套线装六合县志(分别为雍正版、光绪版、民国续志),特别醒目。置身其间,如沐春风。</h3> <h3> 王家干1945年出生于江苏靖江农村一个生活简朴的“富农”家庭。5岁入学,10岁习琴,13岁(读初二)被特招入江苏靖江师范艺术班,16岁提前毕业,转入靖江歌舞团,由主胡而指挥,由指挥而作曲,由作曲而作词,由作词而作诗,由作诗而作文。琴艺日精,文艺日进。 1971年调六合县筹建文工团,依旧是拉琴并兼任乐队指挥。10年后文工团撤销后在六合教师进修学校当了两年音乐教师,1983年调六合县文化馆,翌年任分管文艺的副馆长。20年在副馆长位置上没有“进步”,未能“转正”,对此王家干毫不在意。拉琴原来是他的工作,后来成了爱好;写作原来是他的爱好,后来成了他的工作;而藏石、赏石,则是他几十年来持之以恒的癖好。他戏称自己是“末流诗人、三流作家、二流演奏家、一流雨花石收藏家、超一流社会活动家”。他的音乐、文学、收藏“三趣”,让生活变得丰富多彩,犹如晶莹剔透,色彩斑斓的雨花石,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来。王家干说,他在靖江歌舞团时曾在扬子江两岸主要城镇演出过10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1971年,他刚调到六合工作,发现雨花石是六合这里独有的特产(那时六合的公路上铺的全是鹅卵石子,雨后就能在公路上拾到色彩艳丽的雨花石),他一下子就被这“狐狸精”一样的雨花石迷住了。世上竟然有这么漂亮的石头啊!他爱花草,但宿舍区小如鸽笼,无处栽插;他爱字画,但斗室天花板逢雨即漏,无处可挂。刚好发现雨花石,他就把这爱美之心,寄托于这不怕烟熏火燎,不畏霉烂虫咬,无须光照雨润,不必精育勤浇,只需一掬清泉的雨花玛瑙石了。只要得空,他就到砂矿觅石,在砂矿工人师傅的点拨下,他很快就找到觅石窍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73岁的王家干依旧像孩子一般心情激动:“一旦发现活石,那电光火花般闪亮的瞬间,心灵震撼,热血沸腾,过瘾极了!”</h3> <h3> 王家干随六合文工团经常下乡演出,业余时间几乎跑遍六合的所有砂矿,捡到好石头的机会很多。他人缘好,朋友多,有人请他到家中作客,当地人并不把雨花石看成贵重的宝贝,看他并不贪杯,却专注于美丽的石头,便说你要是喜欢的话就挑几颗去玩吧!他的一些好石头,就是这样得来的。渐渐地,“王家干爱石”就名声在外了。那时还是“史无前例”的时代,收藏玩赏雨花石,是列为“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被视为不宜的。好心的同事见状,提醒他:前几年县里有位“走资派”就是因为爱石,被斗的很惨。批判者说他“连走路都低着头,两眼死死的盯着地面,这还有心思干革命吗?” 王家干说:“我不怕。我爱石是出于对领袖的热爱!” 同事问,这从何说起? 王家干说:“你看,这红红的雨花石,不就是‘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吗? 这有暗花的,不是‘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吗? 这块不就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吗? 这块不就是‘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吗?” 同事看他一口气背出这么多领袖的诗词来,再看看石头,还真有点那个意思,后来就陪他一道下乡觅石,觅来石头还请他帮忙起名。王家干谈起那“天有不测风云”岁月里的赏石趣事,心中颇为得意。</h3> <p dir="ltr"><span style="font-size:1.00em;"> 因为爱石,因为爱写作,王家干结识了不少诗人、画家、剧作家朋友,其中对他影响最大的,是池澄和忆明珠。忆明珠当时已是全国知名的大诗人,在《上海文学》上发表了写雨花石的散文,影响很大。池澄在靖江县政府当秘书科长时,王家干就读过他写的诗歌。当时朋友圈流传这样一个说法:“王家干写诗靠池澄;池澄写诗靠忆明珠;忆明珠玩石靠池澄,池澄玩石靠王家干”。王家干拿出一封忆明珠写给他的信给我看,信上说:“ 爱石,不一定要攫为己有,就像爱山爱水,谁又能把偌大一条长江、一座黄山,装进自己的口袋里去呢? ” 受此启发,他萌生了办石展的念头:把自己的美石拿出来展示,让更多人认识雨花石,一睹雨花石的芳彩,从而爱上美石,更爱家乡。这是一个前无古人的想法。1983年9月30日,王家干牵头,邀集六合两位爱石者蔡明义、卢盛林,在六城镇会堂举办“雨花石展”,引起很大反响,新华日报做了报道。</span></h3><h3>
</h3> <h3> 1984年清明节,江苏省作家协会来六合祭扫桂子山烈士墓。事前作家协会的领导和王家干落实行程安排时提出,希望在午休时能看一看雨花石家乡的雨花石珍品。王家干作为东道主,义不容辞。当时他突发灵感:作家们见多识广,脑子灵光,能不能搞一个“有奖征名”的游戏呢?他拿出一块红底白纹的玛瑙石,画面简洁清晰,两个人物一站一坐,一男一女,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石的上方有一白点,犹如皓月当空。王家干请作家们为此石赐名,并当场悬赏:命名得最好的两位,可获雨花石一碟。诗人孙友田思维最为敏捷,第一个交卷:《生死恋》;黄东成不甘落后,一口气写了两张卡片:《月下西厢》 、《阿诗玛与阿黑》 ;姜敏紧紧跟着:《此情难与君说》;山谷、孙家玉联袂合作:《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老诗人沙白想起了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夜半无人私语时》;严旭俨然李白口吻:《明月何时有?》;池澄大笔一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缪汝康不愧是学戏剧的:《第二次握手》;几员大将老谋深算,处心积虑,后发制人。艾煊平中见奇:《无语黯黄昏》 ;叶至诚写月不点月,道情不说情:《破云而出》; 顾尔谭言简意赅:《梦幻》;海笑独辟蹊径:《魂断蓝桥》;魏毓庆是唯一女将,自始至终在擂台边鼔劲,她除了写《去年元夜时》外,还一再叮嘱王家干:“今天这题材,可以写一篇极好的散文哦!”</h3> <h3> 作家们文思泉涌,踊跃题名,谁高谁低,很难评说。王家干给所有参与者都赠送了石头,既算奖品,也算是对自己“投石问路,有奖征名”创意的一个纪念。后来,他又办雨花石展,继续为这颗石头征名。观众在展柜前流连忘返,有的眉头紧皱,有的口中念念有词,不断把写好的卡片塞入展柜之中。他们中有农民,有工人,有小说家,有话剧演员,有书法家,有战士,有电影导演,有戏剧家,林林总总,各色人等,竞相为这块石头赐名。从此,王家干就经常把这颗石头随身装在兜里,一有机会,就掏出来请人题名。日积月累,居然获得近千个芳名。其中文化艺术界的知名人士,就有近百人参与题名。王家干自己也没有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个灵感,一个创意,居然成就了文坛的一段趣话,石坛的一段佳话。</h3><h3> </h3> <h3> 两次雨花石小型展览影响不小,王家干受到鼓舞,提出一个响亮口号:“打过长江去,推向全中国!”1984年夏,他被任命为六合文化馆副馆长,立即抓住“主持工作”的机会加快实施到南京展览雨花石的计划,派出石友卢盛林去南京联系。在谈判展览收入分配比例争论相持不下时,王家干给经办人交底,“我们不是商人,就是倒贴,也要把展览的大事办成”。当年8月16日,南京花木公司和六合县文化馆联合在大钟亭举办“雨花石展销”。这是南京地区乃至全国第一次举办奇石展销会。展销会后,诗人兼收藏家池澄等人牵头,发动南京市的众多雨花石收藏家拿出精品,办了更大规模的展览,向南京市民展示了天赐国宝的绝代光华。趁着这股势头,几十个爱石者发起成立了南京雨花石协会。池澄任会长,严奎元和贝芝泉、王家干等人任副会长。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经民政部门批准成立的民间赏石组织,开中国赏石界先河。</h3> <h3> 在此以前,池澄、姜平章有意写一本雨花石的书,曾委托王家干在六合收集有关雨花石的资料(雨花石原名“灵岩石”、“六合石”)。王家干本人对此也兴趣盎然,便想到六合县档案馆去查阅历史档案。当时有规定,查阅任何档案必须是中共党员,王家干不是党员,无法进档案馆。正好六合档案馆老资格职工、民间书法家张世明也对雨花石资料感兴趣,便带王家干去档案馆里查了好多个版本的六合县志,但凡有记载与雨花石相关的诗词、文章、人物传记,全都梳理一通,他掌握了大量宝贵资料。1984年,中国作家协会的高行健(后来移民法国获诺贝尔文学奖,也是笔者南京十中(金陵中学)的学长)来六合参观雨花石,看到王家干的雨花石和收集的雨花石资料后,对他说:“这些资料实在宝贵!不要给人,你留着可以出一本书的!”</h3> <h3> 王家干当然清楚这些辛苦收集来的资料的分量。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最终,他毫不犹豫地把这些资料全部交给池澄、姜平章。一个意外的收获是,他由此确切地发现,雨花石的源头原来是在江北的六合,而不是江南的雨花台。1982年7月31日,王家干在南京《周末》报发表《明代的雨花石热》一文。两年后,又以翔实的资料,写出《雨花石的故乡在哪里》,发表在1984年6月9日的《新华日报》上,为雨花石故乡六合正名。他的观点有如石破天惊,在当时引起巨大反响,但是很快就成了石界的共识。</h3> <h3> 王家干没想到的是,因为这篇文章,他还打了一场官司。原来,六合长山乡的政府工作人员杨某,把《雨花石的故乡在哪里》投到1995年第八期《党建纵横》杂志和1995年9月8日《人民日报.海外版》,署上杨某自己的名字,该文又被发行500万份的《解放日报》的《报刊文摘》转载刊登,影响巨大。这种公然剽窃抄袭的行为,王家干无法容忍。他把杨某告上了法院。经过几次庭审,1996年10月10日,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下达民事判决书:被告杨某停止对原告王家干著作权的侵害,赔偿原告损失,判决生效一个月内,在《人民日报》和《党建纵横》上刊登声明,消除影响。王家干说,打官司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也是维护作者的权益。《扬子晚报》、《江苏工人报》跟踪报道了这起著作权官司的经过,同时也扩大了雨花石之乡南京六合的影响,普及了许多有关雨花石的知识。</h3> <h3> 采访结束,王家干意犹未尽,说:“我胡琴还没丢哦,拉几只我近年来得奖的曲子给你听听吧!”他把墙上的二胡、高胡、中胡、板胡、京胡、自创的三胡,一把接一把拿下来,各奏一支名曲。那样熟练,那样投入,仿佛与琴融为一体,我也不禁沉浸在悠扬的韵律之中。</h3> <h3> 王家干一生以“手艺人”自居。自称“不甘寂寞的小人物,不肯盲从的老百姓。”“不信天命信拼命”是其座右铭。信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坚持“不吹牛,不拍马,不投井下石、不墙倒众人推。”极力“与人为善,成人之美,”但也“疾恶如仇,针锋相对。”因为直言和敢言,得罪了不少头面人物。但他不以为意,依然我行我素。我看他送给我的《弦外集》,写林散之,写王少堂,写季之光(扬州九怪,火花大王),活灵活现,生动有趣。真是“文如其人”啊! </h3><h3>一个有趣的人,他的人生一定精彩! 选自《金陵石痴录》 谢谢作者🙏</h3> <h3>我是雨花石一颗 王家干</h3><h3> ①</h3><h3>脱胎于水,</h3><h3>受孕于火;</h3><h3>经千秋陶冶,</h3><h3>万古折磨;</h3><h3>保留的是精华,</h3><h3>丢弃的是糟粕,</h3><h3>我是雨花石一颗!</h3><h3> ②</h3><h3>圆润并非圆滑, </h3><h3>美丽也不仅仅在外壳,</h3><h3>毋须抛光打蜡,</h3><h3>反对刻意雕琢;</h3><h3>我是后天发现的精品,</h3><h3>不是主题先行的力作;</h3><h3>何必靠天价抬高身份,</h3><h3>乐意与平民百姓共度欢乐;</h3><h3> ③</h3><h3>要求甚低,</h3><h3>索取不多;</h3><h3>清水少许,</h3><h3>小碗一个。</h3><h3>我有“放电”的目光,</h3><h3>恋人的手指紧按着我的脉搏;</h3><h3>热血在体内奔涌,</h3><h3>心中燃烧着红红的火!</h3><h3>无论春夏秋冬,</h3><h3>时刻准备献您鲜花朵朵!</h3><h3>永不凋谢,</h3><h3>永不褪色,</h3><h3>永不屈服,</h3><h3>永不怯懦,</h3><h3>笑对有情人,</h3><h3>默默吟唱挚爱的歌!</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