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笪远毅

<h3>2018.12.10.以来,寒潮来袭,气温骤降,跌于冰点之下。13日晨练,但见江边已结薄冰,草丛满布霜华。唯芦荻苍苍,英气勃勃,令瑟缩于料峭寒风中的人们精神振作而阔步前行。</h3><h3>因花色有白色和偏红色之分,形态也有异,据云有芦、荻之辩,不知究竟如何区别,有请达者指迷。</h3> <h3>风神潇洒</h3> <h3>活脱脱的一群小精灵</h3> <h3>銀芦飘扬</h3> <h3>枫叶飘零后,多借芦荻与绿荫交织,呈现冬日别样风华。</h3> <h3>芦滩夕照</h3> <h3>远眺金山、云台阁</h3> <h3>芦滩就在北固山东侧江滩和对面的征润洲上</h3> <h3>芦苇情</h3><h3>芦苇,在我青少年时期,经常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因为太平凡,平时并未多加留意。而今老矣,常在江边行走,芦苇朋友般一路相伴。入冬群芳凋谢,突然发现芦花十分精神,连日随手拍摄了一些照片。眼前的芦花幻化叠加出众多图景,恍若发现,原来它竟是我们镇江人亲密的生活伴侣!</h3><h3>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烧煤球炉之前,人们与柴火有亲密接触:那时候烧饭烧大灶,我们小孩喜欢帮母亲在灶膛烧火,茅草山柴、稻草麦秸、棉花秸豆秸,还有芦柴都烧过。这些因季而异的柴火各有特点,稻草茅草最不见烧,一哄而光,掌火人忙的不停;山柴、棉花秸、豆秸熬火,余烬最宜盛到脚炉手炉里压火取暖;最可爱的是芦柴,不仅便于取用,而且因其中空,易燃便于掌控。冷天在灶台下烧火,参与家务劳动,也可以取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母亲的话:“人要心忠,火要心空”。烧锅添柴,要把火架空,这样火旺还省柴火。现在想来,寓教于乐,流水无痕,多好的家教啊!既让孩子学会劳动,还学会了做人!老娘真了不起!</h3><h3>记得冬日母亲常在锅膛里埋一只小砂铫儿(瓦罐)用晚熟米掺饭豆(又称米豆)煨粥,芦柴的火烬四面包围砂铫焖煨,比锅底火烧煮的粥好吃且养人。铫子不大,按规矩是先给“没牙佬”的婴幼儿吃后,孩子们才能吃几口。不需小菜,只要一勺荤油,少许盐,趁热吃,那种入心入肺的香糯美味啊,能让你终身难忘!</h3><h3>芦柴是冬季收割的芦苇。镇江沿江江滩和沙洲上一望无际。我最早认识的是芦柴,不是芦苇,是成捆的长长的芦柴。五条街关河边堆积如山的芦柴给各家送来了理想的燃料。</h3><h3>孩子们好玩,会小心地取芦柴芯的芦膜充竹膜,夹在书本里,供吹笛子用。放在唇边吹,呜呜然,颇有意思。</h3><h3>大一些时,看到冬天有人穿“草窝子”,其实是芦花编的草鞋,是穷人家的“棉鞋”。穷人家还会扎芦席,替代细竹子扎芦笆墙。芦笆墙当然不如篱笆墙,君不见上海上只角的神秘大院,如湖南别墅,蒋经国旧居等处,高高的篱笆墙几乎密不透风,路人根本无法透过篱笆缝隙窥见墙里风光。芦笆墙缺强度,常涂抹黄泥加固。</h3><h3>芦席可以供摊晒;窄长的芦席,镇江称“窝藉(藉,同音字)”,可以屯粮。上海郊区有类似的篾席,称“箬䉬”,竹制(江浙的粽叶也有箬叶)。后来在镇江偶听见“芦蕟”,看来“蕟”倒是芦苇的曾用名。查检古代镇江史志,有“蕟田”,所指即芦滩。</h3><h3>芦席还可以供建筑房屋,在檩条上铺上芦席,再加瓦,可防风雪。穷人家的墙壁也常用芦席,仅能隔开视线,不隔音的。清风闸皮家和倪家就是用芦席作墙的。芦席最人道的功能是裹尸,贾府琏二奶奶最后就是如此打发的。</h3><h3>芦柴滩不仅有鱼虾,还是水鸟的家。春天的芦滩到处是野菜,只要肯弯腰,就可以找到野芹、蒌蒿、茭儿菜、马兰头,芦柴滩总是一片生机!</h3><h3>我们不敢冒险下芦柴滩。不单是怕涨潮,而是怕感染血吸虫病,耳边似萦回着大跃进时期”打老鼠,灭钉螺”的口号声。想像中的打芦柴的劳动者,真勇敢!</h3><h3>再后来,家住江边了,春天在江滩上能见到初萌的芦苇,书读多了,知道这就是“蒹葭”。有谓初生名“蒹葭”,长大后称“萑苇”,进而曰:蒹长大为萑,葭长大为苇。那是“析言”,古人的讲究,今人早已混称,“浑言无别”,统称“芦苇”了。</h3><h3>“葭”的声符“叚”在此是声符兼义,其义指“红色”。试分析霞、瑕、蝦、赮这些字,就可知道。所以我以为红花芦苇应即是“葭”。</h3><h3>芦芽是春天一道美味。曾见一位邻人到江滩挖了一大堆芦芽当春蔬,白白嫩嫩,指头粗细,很漂亮。上小学的时候,为了预防脑膜炎,老师介绍的保健品里,就有芦根。芦根的芽可食,原来也是药食同源的宝贝。</h3><h3>端午时节,芦苇已然亭亭玉立郁郁葱葱,芦滩成了青纱帐。那展放的宽大的芦叶成了包粽子最好的材料,于是“打粽叶”成了村妇的活计,也成了孩子们迎接节庆的游戏。镇江用苇叶和山里人用箬叶包粽子,都是就近取材,都清香宜人。</h3><h3>秋冬芦花开放,俨然一道风景线。摘取芦花插瓶,很美的瓶供。</h3><h3>我不能不喜欢芦苇,因为它把一生和一身奉献给我们,它不仅属于文人、画家,更属于平民,属于孩子,属于劳苦大众。</h3><h3>可惜进入新时代,人们早已不烧大灶了,锅膛里的乐趣已成为温暖而美丽的回忆,脚炉、手炉已进入博物馆(我在莘庄博物馆见到过),草窝子再也不见了。镇江留下的芦滩被称作“江边湿地”,是长江江豚保护地,是长江生态多样化的重要载体,已列入国家自然保护区。</h3><h3>我常在江边健行,陪伴着芦苇,芦苇也陪伴着我。风过处,芦苇摇曳着颀长的身姿,就像老朋友给我打招呼。我不是独行者!我有芦苇一路作伴。</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