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私语

老笨

<h3>初冬的小雨,滴答滴答,是吟唱还是叹息?坐在书房里,翻阅刚网购的新书《孤独六讲》,突然手机微信提示音,打开一看:“人生三大桌,出生时一桌,结婚时一桌,走的时候一桌。第一桌不会吃,第二桌没空吃,第三桌看别人吃。妈的,一桌也没吃”。此刻此景,不正是对孤独的无声解读吗?是的,孤独是我们一生中无可避免的命题。</h3> <h3>小时候不懂孤独。躺在父母的襁褓里,醒了玩,玩了吃,吃了睡,周而复始,日复一日。稍稍长大了,终日吃喝玩乐,高兴了笑,闹心了哭。以后开始上学读书,背越来越重的书包,做越来越难的功课,累得象头牲口,倒头就呼呼大睡。作业错了挨老师批评,分数低了被父母训斥,一古脑儿埋头学习,一门心思考上大学。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毕业考上大学,漫漫十四五年,象根弦始终绷得紧紧的,几乎没有片刻的懈怠。极少数眼尖手疾之徒,也仅是在伊甸园前探头探脑几下。</h3><h3>象我们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这代人,其青少年时代的生活,自然不象当今青少年这样,读书学习之余的时间还是不少的,开门办学,推荐上大学,青年学生到农村广阔天地接受再教育。当时的那种政治氛围,使每个青年学子都热血沸腾,对未来依然怀有美好的憧憬。</h3><h3>步入社会后,一连串的人生程式接踵而至,容不得徘徊和张望,找工作,谈对象,成家立业,生儿育女,谋求立足社会的一席之地,练就养家糊口的生活能力。每每有了长进和业绩,自是满心欢喜。当然,人生之路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时常遭遇不测,冷不防今天吃了苦果,明天又撞南墙,刚刚收拾好残局,紧接着又败走麦城,各种纠结之遇,象潮水一样涌来,让人猝不及防。夜里失眠了,陷入了郁闷和迷茫,无数的问号在脑海里盘旋,命运为何如此待我?五味杂陈,求而无解,仿佛走进了一条暗无天日的死胡同,稠稠的孤独之愁,无法排遣。</h3> <h3>现实生活中,除了孤独,我们还会有寂寞和无聊的时候。人们往往把一个人独处且百无聊赖都说成是孤独。其实,孤独与寂寞以及无聊是不一样的。周国平对此这样认为:“孤独是一颗值得理解的心灵寻求理解而不可得,它是悲剧性的。无聊是一颗空虚的心灵寻求消遣而不可得,它是喜剧性的。寂寞是寻求普遍的人间温暖而不可得,它是中性的。然而,人们往往将它们混淆,甚至以无聊冒充孤独。”</h3> <h3>孤独始于质疑。蒋勋说:“没有怀疑就无法萌生孤独感,因为孤独感就是生命对生命本身采取怀疑的态度。”已故作家史铁生的一生是孤独的,正是孤独让他完成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蜕变。二十八岁的青春,一下子被双腿瘫痪夺走,此后肾病、尿毒症象恶魔一样吞噬着肌体,靠着每周三次血透维持生命,终日趔趄在死亡的边缘。残疾之初,他异常绝望。当他饱览经典,苦思冥想之后,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孤独之旅,以其独特的生命体验,一次比一次深刻地诠释了“我如何出场,如何活出意义”这一人生终极答卷。</h3><h3>人生的终极答卷,莫过于生与死的拷问。常怀有这样的纳闷,为什么儒家对生死问题三缄其口,避而不谈?孔夫子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而过:“未知生,焉知死?”如此地不置可否,不敢正视?难怪儒家无法象道家那样登入哲学的殿堂。大凡哲学家都是孤独的,孤独才是哲思的清欢。</h3><h3>读过《我与地坛》的人,都为史铁生的孤独而怜悯,更为他那因孤独而迸发的思辩而震撼。无所事事,他每天摇着轮椅去地坛,仅为着那儿是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他在那里静坐、发呆,窥看自己的心魂。其实,他是在凭借孤独的胆魄和坚毅,去敲击连古代圣人都不愿轻易触及的巨大的顽石——生死之叩,有时一连几个小时专心致志地思考生与死的问题。千万遍的轮椅碾迹终于清晰了隽永的答案:“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孤独使他对生死有了如此通透而达观的洞析,由此泉涌般地挥就了《病隙碎笔》、《命若琴弦》、《务虚笔记》等著作,呈现给世人一篇篇不同凡响的扛鼎之作,被人们誊为“寻找灵魂归宿的领跑者。”</h3> <h3>黑格尔说过,二十岁的人和五十岁的人同说一句话,其内涵是不一样的,因为五十岁的人说这句话时已经把自己的人生经历蕴含其中了。随着人生经历的复杂多样,尤其是每一次付出辛劳的收获和沾满泪水的觉醒,会让自己变得成熟起来,逐步走向自我沉淀后的自信之路,从而为孤独营造更为舒适的生存家园。</h3><h3>当然,面对孤独,不是每个人都能欣然接受的。这关乎如何修行的态度和方法了。年岁大了,相对来说,没人陪伴、没人搭讪的独处时光更多了,倘若感到浑身不自在,心里发慌,这不是孤独,是寂寞。蒋勋说过:“寂寞会发慌,孤独则是饱满的,是庄子说的‘独与天地精神往来’,是确定生命与宇宙间的对话,已经到了最完美的状态。”</h3> <h3>从不怕孤独到享受孤独,是一场朝着境界的修行。不怕孤独从自我沉淀开始,与精神无关的东西,诸如占满脑袋且已占地为王的物欲、杂念、繁琐等,象大扫除一样清理出去,尽可能地把自己变得空空如也,这个过程是艰难的,也是痛苦的,这正是一般人无法享受孤独的症结所在。这里面有个前置,就是应当在基本解决了温饱之后,才有可能排空自己。否则,就更难达到了。象古代田园派诗人鼻祖陶渊明那祥,抛却功名辞官后,一度生活陷入了极度贫困,“饥来驱我去,不知竟何之。行行至斯里,叩门拙言辞”,沦落到了向人讨乞的地步,却依然“情欣新知欢,言咏遂赋诗”,与人乐而忘忧,当属难出其右的彪炳千古,连鲁迅也不无惊诧和费解:“穷到透顶,愁得要死的人,哪有这么多闲情逸致来著书?”是的,他看透了一切,看穿了功名,看破了生死,坚守着自己的节操安贫乐道,悠闲自得、识运知命的孤独感,铸就了他此生无愧无悔的天地情怀。陶渊明享受了孤独,超越了孤独,常人谈何容易?然而,不管什么态度,孤独是个现实,人人必须面对。所以,不妨试着与孤独友好相处,从发呆、静坐开始,视条件再听乐、茗茶,进而读书和旅游。</h3> <h3>毕淑敏说:“阅读是一种孤独。”凡经典名著,都是大师们在极其孤独的心境中挥就而成的,真正的阅读应当怀着孤独的仪式感,方能慢慢走进名著耕耘的灵魂高地。那是一颗心灵对另一颗心灵的锤击,被短暂的征服后,进而是长时间或者旷日持久的较量,终于汲取营养,悟出心得,仿佛眼一闭,前面全是光亮,书一合,闪念缤纷呈现。初读《道德经》,便觉书香袭人,虽不甚好懂,却犹如春风化雨。“水利万物而不争”,它以谦卑的姿态恩泽万物,甘居下位。“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却似柔非柔,以柔胜刚,“上善若水”被尊奉为个人修行的指点迷津。要是心浮气躁,如何领悟水的意蕴?真的需要静下心来,引水浇灌心田,让孤独之苗扎下根系。</h3> <h3>旅游也是一种孤独。仅是嬉玩和猎奇,无法体验孤独的另番欢愉。最好,找个幽静的地方住下来,融入当地水土,嗅嗅气息,尝尝土鲜,聊点乡愁。要是一个人在这满目皆是陌生人的景区也好,市井也好,蹓跶几日,自有一种由空旷而滋生的欢喜,从心头冉冉腾起。独自行走在一条幽静且安全的风景路上,更是难言的惬意。2016年秋,小憩安徽仙寓山大山村几日,一天游了七彩玉石后,独自走进石台县境内的一段徽池古道。这条始建于唐朝的古徽道全长7.5公里,由2.1万块青石板铺成。沿着盘山古道,拾级而下,峰峦叠翠,云雾缭绕,沿途的古亭、石碑、石雕等历史遗迹,穿插其间的解说牌,交替地叙述着沧海桑田般的尘封往事。有一段石板路,陡峭犬牙,举步为难,走完好似一场桑拿和汗蒸。步行其间,唯有云雾和鸟鸣,还有历史深处的烟雨茫茫。古代先人们付出了怎样的艰辛和智慧,才修凿了这样一条盘踞于崎岖山间的商贾之道,成就了徽商这颗耀眼的恒星闪烁在神州的天空?崇敬伴着敬畏,令我神情迷乱,无法想象,是导游担心我独自一人遇上野猪受惊吓,从山下迎了上来的脚步声,让我从胡思乱想中回到了石板路上。</h3> <h3>细细想来,人的一生,不管物质多么丰富,事业多么有成,功名多么显赫,或者终日于怎样的人声鼎沸之中,或者不绝于耳的赞美声中是怎样的才华横溢,终是难过孤独这个宿命。或许,孤独是一个人脱离母亲子宫以后终其一生的感受,与我们其它的感受并无二致。</h3><h3>(图片选自网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