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母亲 老屋

宁静

<h3>  农历十月初一回了趟老家,给早已离开我们的父母亲烧纸钱,寄托对父母的思念。</h3><h3> 车停在离我家还有一段坡路的公路上时,抬头便看到了我的老屋,与其说是老屋,不如说是一片看似村庄的树林。那里是我出生并成长了十八年的地方,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非常熟悉,非常怀念。那是让我曾梦牵魂绕的家,还有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的我的父亲,母亲,及我那三伙头的老屋……</h3><h3></h3> <h3>关于父亲的片断</h3><h3> 父亲离开我们有十六年了,十六年来,父亲的音容笑貌,无时不在我的思绪中萦绕,我常常想静下心来,写一篇有关父亲生活点滴的文字,但总感觉自己力不从心,感觉对于写父亲,我的文字表达能力是苍白无力的,没有任何语言能写尽父亲一生的艰辛,勤劳,节俭和对儿女的厚爱。父亲默不作声,永不停息的劳作的身影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父亲总是干最累、最重的农活,但他却把好吃的,好用的留给我们。我永远无法忘记,在我五、六岁的那年冬天,父亲外出给人做工(编席),走了整整两个月才回家。那是一个风雪交夹的夜晚,我和母亲还有姐姐同挤在火炕上,风吹得窗纸沙沙作响,窗缝吹进来的风冷得我曲倦成一团。正当我们熟睡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声音很微弱,母亲赶紧披衣下床,哥在外面的屋里,听到敲门声,早已起床把父亲迎进了门,我从朦胧中睁开眼睛时,眼前站着一个雪人,父亲浑身上下沾满了雪,头发,胡子全都冻成了冰坠,母亲和哥赶紧帮父亲拍打身上的雪,这时,只见父亲用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毛巾包着的包裹,寄给母亲说:“给娃娃们吃吧,还是热的”。</h3><h3> 母亲打开毛巾,我看到了三个白面葱花烧饼,母亲给我们兄妹三人一人一个,我接过带着父亲体温的烧饼,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姐姐和哥哥比我懂事,分别给父亲和母亲掰了一半,父亲说什么也不吃,他说:“你们吃吧,吃了长身体,大人吃了能咋”。那是我这一生吃过的最香的烧饼,无异于现在的美味佳肴,山珍海味。在我工作以后,可以想吃什么买什么的时候,再也吃不出那天晚上带着父亲体温的烧饼味道了。</h3><h3> 从那次以后,年幼无知的我整天希望父亲再外出做工,再给我买烧饼回来。</h3><h3></h3> <h3>  父亲特别喜欢看秦腔,自己也爱唱秦腔,常常在干活时,一边干,一边唱戏,一个人唱几个角色,男声、女声、道白,能从头至尾的说唱下来,我惊异于父亲的记忆力是那么好。记得在每年夏天干完农活时,我们一家人在门前的大场地上铺一张凉席,全家人席地而坐,围成一圈,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听父亲给我们讲故事,讲老戏,《三娘教子》、《辕门斩子》、《花亭相会》、《狸猫换太子》等很多戏,都是那时听父亲讲的,我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父亲讲过的一些情节,和父亲唱戏时的声音。</h3><h3> 父亲年轻时,曾有两次和死神擦肩而过,对于我们整个家庭如临天塌一般的灾难。</h3><h3>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听母亲说过,有一年,父亲患了牙周炎,因为穷,看不起医生,父亲被耽误了,整个牙床都化脓,脸肿得像气球一般,软乎乎的吓人,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吃东西,人瘦得皮包骨头,后来就不能下床了,实在扛不过去了,邻里的人用担架把父亲抬到五十多公里外的长安(西安)就医,后来父亲做了一个手术,据说那次不仅仅是牙周炎,可能是更为严重的什么病,母亲说不清楚,我只知道父亲下半边牙床被拿掉了,半边脸也塌陷下去。那次花了不少钱,以后用了父亲几年的血汗钱才还清了帐.</h3><h3></h3> <h3>  还有一次是父亲在干活时,不小心从两三米高的梯子上摔下来了,梯子倒下时重重的压在父亲的身上,父亲当时就昏迷不醒,腰也骨折了,我们都吓坏了,那年父亲应该有近五十岁的样子,哥已经长大成人,几天后,父亲苏醒过来,把哥叫到身边交代后事,我和姐姐吓得直哭,父亲:您不能倒下!您是我们家的顶梁柱,离开您我们真不知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老天长眼,那次父亲在床上整整躺了三个月,又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h3><h3> 父亲是我们家庭生活来源的创造者,他一生披星戴月,起早贪黑为子女营造幸福生活,却没有享过儿女的福,对此,我一生愧疚,父亲曾对我说,我考上学是他一生最大的骄傲,我参加工作后,父亲因为舍不得丢下农活,很少来我单位,每逢周末,我便回家看望父母亲,本想等我买了大房子, 把父母亲接到我家里住几年,可是父亲由于年轻时体力透支,终于积劳成疾,在他74岁那年,便匆匆离开了我们,给我的是无尽的遗憾和思念。</h3> <h3>关于母亲的片断</h3><h3> 母亲去世时八十一岁,如果母亲还健在,今年正好90岁了。母亲一生多病,自我记事时起,从没见过母亲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母亲的任务就是操持家务。</h3><h3> 小时候的母亲家里比较穷,在她十二岁那年闹饥荒,我的外爷和外婆便以两担玉米把母亲卖给我父亲家当童养媳,把我小姨送给人家收养,他们挑着担子,一头挑着锅碗瓢盆,一头挑着我的大舅和二舅(我身为艺术大师的三舅赵秉科,是外婆、外爷去长安后出生的)背井离乡去了长安(西安),在北城墙跟下(现在的北新街北口)打窑洞住,做小买卖、纸活及外爷给人画画为生。年幼的母亲,因思念亲人,整日以泪洗面,虽说父亲家境比母亲家要好,但父亲却不是爷爷和奶奶亲生的孩子,是大爷(我爷爷排行老二)的儿子过继给我爷爷的,父亲在家只有出苦力的份,没有说话和享福的权利,母亲的遭遇就可想而知,很多年爷爷都不许母亲去看望外婆和外爷,怕母亲一去再也不回来。父亲母亲两个苦命的人相依为命,记得母亲给我们讲过,父亲年轻时,起早贪黑的干活,在大家还没有起床时,父亲就干了别人需干大半天的活了,爷爷每天早上起床,先要母亲给他做一碗面片吃,然后叫我父亲回家喝碗面汤,一个干重活,喝面汤的人怎么能养住身体?母亲替父亲委屈,她想让父亲拒绝喝那碗面汤,可干了很多活的父亲饿得发慌,喝碗汤总比什么也不吃不喝要强得多,母亲也只能看在眼里,疼在心上。</h3><h3> 母亲可能是因为思念自己的父母,哭多了,哭坏了身体,所以体质一直比较差。听母亲说,她生过七八个孩子,但只活了我们兄妹三人,生我哥时,宝贝得不得了,请神算命,取名等,哥是长子,算父母亲没有白疼爱,哥是一个大孝子,母亲老年时,多亏哥哥在身边孝敬,端茶倒水,擦屎擦尿,弥补了我们很多遗憾。</h3><h3></h3><h3></h3> <h3>  我清楚地记得,我外爷和外婆在母亲不到五十岁时就相继去世了,外婆去世后被几个舅舅从西安抬回老家时,路过我们村边,因我家是独户人家,又住在坡上,离公路比较远,那天天下着大雨,母亲只能站在家门口遥遥远望,看到一群人抬着外婆从很远的路上经过时,母亲坐在场边放声痛哭。</h3><h3> 母亲长得很好看,白晰的脸上没有一丝斑点,中等偏高的个子,不胖不瘦,端端正正,母亲手巧是全村出了名的,小时候和外爷外婆学过做纸活,母亲剪纸,做纸活也算是个绝活了,过年时给左邻右舍剪窗花,给方圆几个村子的人都帮忙做过纸活,那家老人去世,都会找母亲做蟒(大)纸,小纸,糊纸人纸马,金山银山,神堂,做金童银女等,母亲做的纸活栩栩如生,凡是见过母亲做纸活的人都会赞口不绝。绣花也是母亲的一大特长,那家姑娘要出嫁都找母亲给她们绣花。或者让母亲画出花样,她们照着给枕头,门帘,或者鞋垫上绣花。</h3><h3></h3> <h3>比起父亲,母亲总算享过儿女的福,在母亲年迈时,身边有哥哥细心照顾,姐姐离得比我近,常常帮母亲拆拆洗洗,缝缝补补,我自然是出钱为主,节假日帮母亲买很多吃的,用的,回家陪母亲住一天。女儿小时候,母亲一直住在我家里帮我带孩子。我把母亲没吃过的好吃的,全买给母亲吃,我不能再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虽然母亲一生身体不好,但她也从没清闲过,只要能动,她都从不停息的做家务。</h3><h3> 母亲临老的时候,非常希望儿女们常守在她身边陪她,有一次我回家看母亲,只呆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走,母亲拄着拐杖目送我到大门外,我走到很远时,忽然听到母亲凄凉地痛哭声,母亲在放声痛哭,我心如刀绞,赶紧返身回去搀扶母亲回家。母亲那一刻痛哭的样子一直定格在我的脑海,我时常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心痛落泪。</h3><h3> 母亲临终时,我哥哥已经盖了新房,搬离了老屋,母亲也在她有生之年,离开她生活了几十年的独户老屋,和村上人们住在了一起,可以走东家窜西家,不再孤独。所以,比起父亲,母亲是幸福的。</h3> <h3>关于老屋</h3><h3> 原来记忆中的村庄景象已经颓败与凋零,甚至面目全非,我家所在的村子整个迁移了,记忆与现实形成巨大的反差。而我甚至连已经倒塌的老屋的一张照片也没有留下,手中没有一张老村与老屋的照片作比照,只有发黄的记忆。我已找不到自己的根脉,也挽不住逝去的岁月!便有一种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我站在老屋所在的地方,眼前看到的是一堆废墟,只有那些树木还倔强的生长着,柿子树上挂满了金黄色的柿子,门前的小核桃树也长得很粗大。而我却很失落,眼圈也再次湿润。我想若干年以后,没有人再知道,这里曾经生活了几代人,我爷爷,我父亲,还有我们......</h3><h3>… … …</h3><h3>【附】本想好好写篇文章来纪念自己的父亲,母 亲,但总也理不出个头绪,十月一日回家上坟时,这种想法又冒出来,搅得我夜不思睡,只好杂乱无章地写些锁碎的记忆,以慰藉自己的灵魂。</h3> 作者介绍 <h3>宁静(笔名)女,籍贯陕西,在陕西西安某金融单位供职,已退休。曾利用业余时间,致力于草根文学写作。在网络,杂志,报刊等媒介发表了不少散文、随笔、游记、诗歌、短篇小说、中篇小说、接龙小说等文学作品,颇受好评,部分作品被新浪网站,西部文学网站首页推荐,部分诗歌作品,被金穗月刊,中国大型诗集《抒情中国》等收编。专业论文曾被收编到《金融宝典》,并获著作证,著书《浮生流年》,与友合作著书《十个人的背影》.</h3> <h3>图片来源:网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