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日，当如花在野

龟欲

文 字 龟欲

图 片 龟欲

一天又一天的日子，也许是一本无字经书，也许是一条迷津小路。不论怎样，只要心之所往，便是驿站

进入十二月了，好像天气还没有真正冷过。不曾有寒风凛冽，亦不见雪花儿洒落，城市一直裹着秋的余温，空气中还能感觉到几分温润。一角霜天里，榉树和紫李还挂着些许叶子，天光云影下明净如妆，随风摆动着，不时有鸟群从高高的枝头飞过，谁说″冬山惨淡如睡"

今天，终于等来了第一场雪，等来了天地间朦胧飘逸的洁白。冗杂的城市被过滤的干干净净，有一种纤尘不染的静谧。冬，有时来得就是这么突然，它用一次急剧的降温，一场翻飞的雪提醒着人们，又是一年将尽，又是一个结绳记事的节点

风卷着雪，雪拥着风，碎琼乱玉似的，晶莹剔透，让这个冬来的如此隆重，如此惊艳，又如此招摇。那些安稳的心绪，那些不曾搁浅的牵念，都在雪中苏醒。突然觉得有一种东西在心里涌动，时隐时现却又说不清楚。中午了，肚子空空的，望着窗外漫天的飞雪，为自己煮碗面吧。和面，幹面，切面，松散地放入沸腾的肉汤里。当然少不了一个荷包蛋，再配上点小青菜，最后放上一片薄薄的梅花肉，一碗清淡素雅的面上桌了，如这个季节的水仙

吃了无数的面，好像忽然明白，一箪食，一瓢饮也可以带来简单的满足与快慰，也可以体味生命的跃动和缱绻。颐养或精道亦不必杯盘交错，真正酣畅淋漓，吃得鼻涕冒泡的还真就是一碗汤面。用筷子挟起长长的面，仿佛时光也被拉得很长，很长，热气扑面而来，有红泥火炉的暖，足以抵抗窗外的寒冷，伴着第一场雪在家常的滋味里追寻光阴的故事

无数个N年，被生活里的烟火熏得灰头土脸，心也如古井的深水，不是平静，是死一样的沉寂。那个春光年少的缔梦人，在桃花流水的时光里，早已风尘满面。可前方始终像穿越时空的风景在牵引着，在催促着，尽管从未抵达并且再也无法抵达。一年一年，渐渐地在眼眸深处凝结成一颗沉重的泪，一生，都无法流出来。生命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感觉罢了，所有的热闹和清浅，到最后都回归于一个人的安静。若能空山行旅，照见自己的独吟，何尝不是值得守候和怀念的人生呢

又到年终了，无论做什么都觉得是一件深情而有仪式感的事。2018年最后一个月，以种种形态铺陈在面前，此刻，吃一碗面也变得不同寻常，是琐碎与庸常中对时间最诗意的体会。这些细微的感觉，这些奇妙的小心情，漫溢在汤里，有沉醉其中的喜悦，也有抽身而退的余欢。一碗面，满足了味蕾，也满足了灵魂

吵吵闹闹，来来往往的人间，汲汲营营，苟苟且且一阵子，那些微遁世，隐逸绝尘，野生佛系，看得人云里雾里，南北不知。其实，守心自暖，气柔息定，一茶一汤足以明澹泊之志，得深湛之境。一碗面就是一份闲趣，一阵清风，“寒泉自换菖蒲水，活火闲煎橄榄茶"，这不就是如花在野的随性和恣意，这不就是人性最本真最自然的状态么！把日子过成诗，大概就是这样吧

人在世间活着，都逃脱不了三千烦恼丝的其中一缕，无所谓好坏，也许就是一碗面的味道。而活着的心情也应如山间的花草，有野趣盎然之妙，给点阳光就灿烂，沾点雨露就滋润

雪还在下着，很大，很大，远山和楼房变得越来越模糊，虚幻，天地间是一幅国画的留白，还有那雪地里晃动的小小身影。写完这篇文字，2018年就要过去了，回望身后的脚步，一些深、一些浅，一些早已经消失不见。初雪已至，涤清尘虑，与冬相拥，等待春天的那场花开，等待那片灿烂的明媚

有雪敲窗，日子变得轻柔，也润泽了心境。2019，做一个"闲人″，闲得一刻，即为一刻之乐，携草木之情，抱朴生姿。不用劈柴喂马，面朝大海；不用修篱种菊，南山脚下，唯愿如花在野，淡若清风，唯愿眷念如昔，世态依然。一身无事，四季都是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