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李德富</h3><h3><br></h3><h3> 在我的家乡文聚场,有一种很古老的树,它站成一排,生长在街后吊脚楼下的石逢里,既为街上的人们送来夏日清凉的柔风和清新的空气,又成为文聚古场镇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它,就是古老苍郁的黄角树。</h3><h3> 大凡世界上,爱花鸟草木之人甚多。就花而言,有人喜爱清雅隐逸的菊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有人喜欢鲜艳富贵的花之头魁牡丹花,“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就木而言,青松被世人赞扬,“大雪压青松,青松挺更直”。白杨被世人称颂,“赏犁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但要说起家乡的黄角树,它无经无传,无声无息。但我却独爱家乡的黄角树,我要赞美家乡的黄角树。</h3><h3> 黄 角树既没有青松那出于群首,高踞山巅,伸枝舒臂,喜笑盈盈,使人仰视的高贵气质;也没有白杨树那挺拔腰身,威严肃立,整列道旁,逗人注目的雄伟身姿。画家不曾见他碧青的绿叶。诗人不提他朴实的名字。它一一确实是一种极为平常,极为普通的树。然而我爱家乡的黄角树。黄角树有我童年的梦想,有我儿时的记忆,有我千丝万缕的乡愁啊。</h3><h3> 家乡的黄角树,象<span style="line-height: 1.8;">永远守护在古镇</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的士兵,它们为家乡增添了古朴,庄重,亮丽的风景。</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它们坚守在场镇,从场头到场尾,一株赛过一株,硕大挺拔,亭亭如盖,用翠绿的青枝和高大的身躯,掩映着整个古街吊脚楼,成为古镇独特招迊过客的风景。</span></h3><h3> 家乡的黄桷树,有着不倔不挠的精神。它不择条件,象野生的孩子,无爹无娘,任凭自然界的肆略,适应环境,自强不息。它耐寒,耐旱,耐贫,它生在街场上,路道旁,山垭口,悬岩上,石逢中。它在那光秃的青石上扎根,在乱石逢中落脚,脚下只有薄薄的一撮泥土,可是它就这样生长了,不需人们看守呵护,便伸开根系,或乱石逢里,或抱着大青石块,一天一天地向上,迎着阳光伸展,向着天空生长,浑身充溢着一种生命不息,顽强不止的独特气质。它能生长到几人粗,生活几百年。夏日,它迎风展姿,绿波翻滚,为人们送去清爽的凉风,雨天,它撑开绿色的巨伞,为过往行人挡风遮雨。</h3><h3> 最难忘是场镇七八株黄角树中,有一颗长得非常的特别,那棵树大得紧傍几户人家,它随时可以从窗户外,窥偷室内主人的秘密,它的主杆很大很粗,腰围有二三人环抱之大,树干上也长出一些“胡须”来。它久历苍桑, 根部大都裸露在十多二十米高的石逢上,主根四通八达,伸向很远很远的地方,或粗或细,或曲或直,须脉毕现,盘根错节,宛如蛟龙,稳如磐石。分枝叠叠重重,枝叶繁茂,葱葱郁郁,翠绿似碧,树冠遮天蔽日,绿荫盖满大地。招得群鸟蜂涌而至,铁灵劲,班鸠,画眉,水鸦雀,啄木鸟,还有猫头鹰等都在树上各占山头,安家落户,组成一个大“家族”群,每当清晨,便有那清脆悦耳的天籁之音从那茂密的林中传来,而当傍晚夕阳西下时,又像百鸟朝凤一般,群鸟游玩归家,一支交响乐便从那”翠绿的枝密里凑起,象是要上春晚的比赛,个个争先巩后,此起彼伏,简直就是鸟儿的欢乐王国,鸟儿的世界。</h3><h3> 黄角树一生朴实无华,不肆张扬,却又在不经意间绽放着生命燃烧的激情。多少年来,不管风风雨雨,它都与这古镇的山水脉脉相承。它的枝条无限向远方延伸,尽情地吸取日月天地之精华,眺望山乡田野风光,漫过悠长的艰难岁月。</h3><h3> 家乡的黄角树有自己的性情和志趣,什么时候栽培它,它就在来年的什么时候落叶,边落叶边又边生出新叶来,生死相连没有距离,金色的落叶还未落尽、新的芽苞己经探出头来,嫩红、鹅黄、莹绿在了枝条上、不几天便会绿满枝头,翠绿欲滴。撑起绿伞招枝迊客。</h3><h3> 黄角树给了我很多童年的乐趣。有时候我跑到王二妈的家里,站在吊脚楼上的窗口边,手持弹弓,静静等待斑鸠落脚那显眼的枝头,用事先锤好的小石子打班鸠,总因树冠大距离太远,树枝茂密,难以如愿。有时候我和同龄的孩子,喜欢爬到它的树杆叉枝上去玩耍,也有时候爬上主干的分垭处徉装躺着,半闭上惺忪的眼晴,然后望着绿色叶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的色彩,像鸟儿在它的枝条上享受绿荫的避护,爱叶的哺育。有时爬上它大的枝头去端斑鸠窝或取鸟蛋。每取得一次成功,都象得了一次大胜仗,非常的愜意快乐,完全忘记了高空的危险。<span style="line-height: 1.8;">也有时把那枝头上的嫩叶片摘下,先长长哈一口气,然后把叶片轻轻地放入口中 ,用上下嘴唇的颤动,吹“叫叫”,那声音清脆悦耳,犹如百灵鸣叫一般,响彻山谷,传递得很远很远。此时便得意忘形,快活万分。</span></h3><h3> 秋天,黄角树开始掉叶了,绿油油的叶子变成金灿灿的。树叶从树上落下,象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span style="line-height: 1.8;">目</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睹黄角树的落叶,你以为是枯叶悲哀而凄婉的飘零?不是的,这仅仅是它们用秋天的幻境,用死亡和离别来演绎现实的春天,演绎生命的新生。</span></h3><h3> 说起黄角树,还有一件事在我儿时的脑海里印像很深。记得有一年的夏季,街后面吊脚楼下那颗古老的黄角树,在经历了几百年沧桑岁月的洗涤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间突然倒了,它直直地横躺在公路上,巨大绿伞盖住了长长的公路,挡住了车来车往的路径。满街的人都跑去看望,不分男女老少,几乎是万人空巷。我感觉的好生奇怪,倒一颗大树竞有那么多的人去“送葬”、围观,我心里十分的震憾。于是我也跑去看热闹,公路上围得水泄不通,全街上的人几乎都在这里了,我因人小,尽往里面挤,就见黄角树四仰八叉地横躺在马路中央,茂密的枝叶在雨水的洗涤后仍焕发出碧绿碧绿的光亮,旁大的根系主干己经断裂,有几根主根系有明显刀斧砍过的痕迹,看来并非是真正的风吹雨打刮倒的,它是人为造成的,有人偷偷地斩断了它旁系的根,怕人们指责,造成风雨刮倒的假象。因为它在街上“站岗放哨”至少也有一二百年了,与古镇同呼吸,共命运,见证了古镇的繁荣和兴衰,早己成为人们心中的神树。有人为它叹息,有人为它愤怒,有人为它骂人,有人叫着要揪出罪魁祸首。我说,“倒颗树怎么有这样多的人来看望它呢”,只见满脸皱纹,长着长长胡须的宋大爷对我说,“小娃子,你不知道啊,这黄角树给我们街遮风挡雨一二百多年啰,给我们都结下感情了,它不是一般的树啊,你看他在那石逢里,又缺水份又缺养分,压不死,屈不死,总有一天能出头,长成参天大树,这是其它树不能比的啊。”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来看树了。从此,黄角树在我心中成为膜拜的神树,几十年的风雨岁月过去,仍不能忘记。</h3><h3> 1981年,我在西北边疆的尼勒克县雪地里摸爬滚打了五年后,复员回乡。那段时间里,非常苦闷和傍徨,不知所措。一会去逢纫社学裁逢,一会又去收花站打零工。我埋怨社会,总觉得自己有一身抱负,怀才不遇,我自认为自己是颗青松,却无好的土壤和生长环境。正在苦恼时,我收到我么叔来的一封信,他在信中说,“为什么要把自己比做青松呢,你生在农村,为什么不做家乡的黄角树呢,学习黄角树的精神吧,你就会走出困境,大有作为的”。哦,黄角树,它不正是父辈们那含辛茹苦,勤劳朴实,不向困难低头的倔强性格么?它不是一天天在恶劣的环境中,在艰苦的条件下奋发向上的么?我顿时醒悟,心中象升起了一盏明灯,忽然开朗。第二天,我揣上课本,挑起扁担,高高兴兴地参加队里劳动去了,我一边劳动一边奋发学习。1984年,我去报考了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国家公务员招聘,并以优异的成绩被录取。我终于象家乡的黄角树在贫脊的岩石中长出了石逢,跳出了“农门”,实现了我人生的梦想。</h3><h3> 黄角树啊,你真是我心中的神树,我们值得崇敬的树,你的生命原来如此有意义,有了像你一样的精神, 生命就会变得如此灿烂和阳光!我爱家乡的黄角树!</h3><h3>2018.12</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