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柳的前世与今生

陌上行

谁不曾有坎坷的往昔

谁不曾有辉煌的憧憬
我就是我
一任风雨侵袭
一任时光斑驳
我只扎根在深深的泥土
静立于朝阳与月光
守护大地

守护家园

守护孩子
————题记

每次经过这株柳，我都忍不住停下来，凝望片刻。

年轻的同事从它的身边擦身而过，步履匆匆，他们有更急迫的事情要做；孩子们自大门一拥而入，吱吱喳喳，如冬天的鸟雀，欢呼着从它的身边一掠而过。他们看到了它茂盛的现世，我却从它深沉的“眼”中看到了隐于岁月深处的沧桑的前生。

它的前生，应该是深埋泥土中的一棵芽吧，伴着茁壮的禾苗，努力长成最丰盛的庄稼；又或许是荒茔旁的一株野花，在孤寂的风中默默吐露芳华。不知何时，再见它时，已是一丛柔嫩的柳枝，斜生在荒园之旁。

伴随它的，是初建的校园。一座白色三层小楼，是荒园中最诧异的风景；齐腰高的杂草肆意生长在它的身畔，无拘无束；风呼啸而过，扬起漫天的灰尘，扑向行走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掩面而过的我们。

第一次踏入大门，是在28岁的年龄，一个女人残存的最好的岁月，是花开渐荼蘼中余韵的美好。

带着幼子，怀着无限的憧憬和一腔热情，工作并生活在这所新建的学校。一切充满了未知的梦幻和莫测的不安。

　　孤寂的白色楼房，四处旷野般的荒芜，坎坷的土路，长及人腰的野草，如深渊般的土坑……从此相伴，也从此开始了从不曾历经劳作之苦的艰辛。从未摸过劳动工具的稚嫩的手很快就磨出了血泡，曾经白晳的皮肤被毒辣的烈日晒得变了颜色，以至于走在街头经常被熟人惊呼变了模样。搬砖、和泥、割草、填坑、砌砖道、种树……种种，十八般武艺，在这个大熔炉里一一炼就。招生、宣传，路人的白眼，领导的苛责，家长的挑剔……种种，使一腔激情渐渐冷却，心在彷徨中游走，无处可依。

那一丛柳枝却在积蓄着成长的力量。或旁逸斜出，或秀直挺拔，渐渐成长为柳树的模样。

　　待至开学，各路学生蜂涌而来。因是特色学校，学生多不注重学习，基础甚差，老师教起来也格外费力。因是寄宿学校，学生吃饭、就寝皆需老师值班看护，加上招生的压力，老师们的内心压抑焦灼可想而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学校当时的面积特别大，一眼望去，难以看到尽头，而且空气异常清新。南面是宽阔的足球场，是放学后孩子们玩耍的天堂。后来校园进行了绿化，铺设了篮球场，修建了带有白色长廊的小花园。花园内小径曲折，竹叶婆娑，木槿、樱花、桃树、梅花……各式树木，姿态万千。春看花开，夏赏绿叶，秋听风吹，冬观落雪。四时美景，尽收眼底。因学校地处偏僻，行人机车甚少，故而无凡尘嘈杂之乱耳，倒也清净自在。

但心并不安然。因为种种原因，生源日渐萎缩，使这所特色学校举步维艰。前行的路在每个人眼前如笼迷雾，而立之年却不知路在何方，这对少时便立志不碌碌无为的自己更是沉重的打击。日子在一天天过去，如死水般沉寂。幸而幼子在一天天长大，他的笑容是所有日子得以度过的源泉与动力。

丛生的小柳树们被不断砍折，终于只剩下最秀直挺拔的一株。即便在污秽的垃圾坑旁，这株柳也坚韧地在生长，在渐粗渐壮。

时光之钟在无声地滴答，学校在时间的裹挟中跌跌撞撞地变化。二十年的光阴，学校最终走到了今天。一所崭新的学校，一张俊俏的容颜。

花园早已消失不见，代替红花绿叶的，是拔地而起的教学楼，操场的面积虽已萎缩到不及原来的一半 ，却已修整平齐，铺了红绿相间的塑胶轨道。岁月无言，这株柳树幸运地留了下来，端立于操场中央，用庄重的姿态、婆娑的的枝条诉说时光的变迁，人间的冷暖。

春到校园，第一缕春风吹醒了柳的芽苞，柳欣欣然睁开了眼。它用嫩嫩的绿涂抹校园的第一笔春色，校园遂绽放笑颜。

炎炎夏日，柳撑开翠绿的大伞，为孩子们投下绿荫，将纯真的欢笑一一捡拾收藏。

灿灿金秋，柳叶镶上淡黄，秋风荡漾，柳枝飘拂，伴随孩子们铿锵的脚步与嘹亮的高呼。

冬雪飘飘，柳姿依然妖娆。琼枝玉叶，是另一种极致的美。即便枝条光秃，枯枝内积聚的，是新生的勃勃力量。

四季流转，柳依然守护于我们身畔，无论人间聚与散；沧海桑田，柳始终静默无言，无论人世悲与欢。

它只是生长，生长，再生长。静观校园，化茧成蝶，凤凰涅槃。但见——

可爱的孩子，活泼的笑脸，书声琅琅，弥漫在校园清澈的上空。
青春的身影，昂扬的姿态，轻盈步伐行走在每一间明亮的教室与每一寸讲台。
进取的心，不分长幼。向上的精神，岂分师与生？嘶哑的声音、忙碌的身形，紧张而有序,是路漫漫上下的求索，是光明未来的期冀与召唤。

沉寂过后，必是绚烂的绽放。如花，如岚。

如今天的这株㧕，华盖如云，躯干遒劲，枝条飘拂，生机盎然。

如今日阴霾过后初晴的美好，如冬阳下我的合掌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