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情 雾凇还记得我吗？

Li景华

文/李景华【原创】

　　

同 学 情

“雾凇，还记得我吗？”

作者 李景华

1.

早就听说东北的冬天很冷。但到底有多冷？我从来也没有切身体会过。当那年从南方来到东北吉林电专（现北华大学）上学，我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冷”，而且是“穿透骨头的冷”。

还是十月中旬的时节，南方正是秋高气爽的黄金天气，可东北的吉林市就开始飘飘洒洒地下起了鹅毛大雪。我们从来没听说过十月中旬下雪，可那天当我们下课从教室走出来，满眼望去，只见整个校园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吉林市的冬季，比我想像的要冷得多。冬天特别的漫长，气温常常是在零下二、三十度，市区大街有几个月基本上是被磨得光滑透亮的冰雪所覆盖。

我们南方这些同学百思不得其解，真不知道那些开着“解放牌”大卡车的师傅们，是如何保证在这零下几十度的酷寒中驾驶的？大街上，长长的公交车、解放牌大卡车、小商小贩的三轮脚踏车，以至于市民们骑着的自行车，面对冰雪道路毫不畏惧，如行走在春夏秋季的平常之路，满大街上仍然是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

这吉林冬天的路，我们这些南方来的同学哪能走得稳呢？经常是摔得四脚朝天。

有好几次，我从宿舍去学生食堂，稍不留神，就滑倒摔在溜冰场一样的冰雪路上。想爬起来站住，但身体根本不能自主，“扑通”一下接着又摔倒在地，手上拿着的饭盒已被摔得老远，出尽了洋相。这样爬起来摔倒，摔倒了再爬起来，费尽力气和周折，才好不容易地跌跌撞撞走到学生食堂。其实，很多南方来的同学都跟我一样，比我好不了多少。

记得那年元旦，吉林市气温已达到零下四十度的低温极值。很多同学元旦放假就躺在床上睡懒觉，而我们几个同学出于新鲜好奇，想真切体验这东北的大冬天，头天晚上就商量着邀好一起去松花江看看，所以我们比平时起床还早一些。

北方周末放假日都是一天吃两餐的习惯，学校也是上午十点钟和下午四点两顿用餐。上午十点钟不到，我们几个同学搀扶着、小心翼翼地向学生食堂走去，食堂才刚刚开门。十点钟吃过饭，我们就不顾极度严寒出发了。

吉林市松花江上的雾凇树挂，那可是闻名天下。平时同学们学习紧张，无暇顾及欣赏吉林市最美的雾凇风景，元旦放假正好去见识欣赏。

我们把棉大衣、棉帽、棉手套、棉鞋、毛围巾全部穿戴好，全副武装走在去吉林松花江的大街上。我们的眼睫眉毛、鬓发胡须很快就被冻成了厚厚的一层白霜，但大家想着去欣赏雾凇，心情仍然是非常兴奋，冒着这零下四十度随时可能被冻伤的危险，徒步去松花江江边。

现在回忆起那段冒险经历，你会感到那时年轻气盛，冲着自己身体素质好，什么都无所畏惧，什么都要去探个究竟，不知道冻伤的危险性，因而敢于去冒险。

2.

吉林市的冬季，尽管离市区不远的松花湖一抹如镜，冰冻如铁，但冰层下面几十米深的水里仍能保持4°C的水温。

松花湖水流经到市区的松花江，那江岸边的杨柳、松树，在江底水温和地面温差，以及一定的气压、风象、温度共同作用下，江面上的大量雾气遇冷后，以霜的形式凝结在粗细不同的树枝上，就形成了大面积的自然雾凇奇观。吉林当地把这种自然奇观称为“树挂” 。

元旦这天虽然晴空万里，但阳光的温度在零下四十度面前早已不见踪影。我们迎着刺骨的寒风，马不停蹄地快速前行，想用我们自身运动中产生的身体热能来抵消寒风的侵袭。经过艰难的急行军，我们终于来到了松花江边。

这是我们到吉林上学后，第一次近距离亲临松花江，对我们这些南方同学来说，看到松花江真的非常兴奋。虽然南方大江大河不足为奇，我们都是在鱼米之乡的长江边长大，但对东北的松花江，同学们还是有很深的印象和特殊的感情。

记得我们在中学时代，学校里经常排练合唱《松花江上》这首优美激昂的歌曲。每每唱起《松花江上》这首歌，就会让我们想到那抗日烽火的年代。松花江是一条母亲河，两岸有肥沃的土地，数不清的大豆、高梁，还有丰富的森林矿藏，是一座巨大的宝库。如今我们终于来到了慕名已久、美丽的松花江畔，怎么能不兴奋？

天空湛蓝湛蓝，蓝得是那么透亮；地面雪白雪白，白得是那么纯洁；江上碧绿碧绿，绿得是那么清澈。“松花江，江水清，浩浩瀚瀚冲波行，云彩万里开澄泓”，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晶莹剔透的“树挂”上，活脱脱一个仙境般的童话世界。

漫步在松花江岸边的雾凇丛中，我们彷佛进入了争奇斗艳的梦幻百花园。你看：柳树结银花，松柏绽银菊。

此情此景，同学们都以诗人般的浪漫情感，用最美的语言来描述。有的说雾凇是美丽皎洁的“雪莲”，有的说雾凇是盎然怒放的“冰花”，还有说雾凇是斗寒盛开的“傲雪花”。你一句，我一句，不知谁又在咏诵：“寒江晓雾，正冰天，树树凇花云叠……”看来，我们这些同学都是浪漫才子、文艺青年。

3.

只见前方是松花江大桥，后面有一座西洋教堂，大桥岸边之间有一座扬帆起航的雕塑，松花江岸边寒江雪柳，玉树琼花，构成了一幅极为罕见的自然奇观。那雾凇更是仪态万方，婀娜多姿，独具风韵，特别抢眼。

豁然开朗的松花江两岸，让我们眼界大开。

我们顿感进入了时空隧道，盛唐诗人岑参所描绘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仙境景致，穿越千年，突然呈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忘却了零下四十度的极度严寒。

以松花江的雾凇为背景，大家准备拍照合影留念，可相机却被极寒冻住了。我赶紧把相机塞进棉大衣里，用体温把相机捂热。等同学们一起在雾凇美景前摆好造型，我迅速脱下手套伸出手来按下快门。“嘎擦”一声，算是与雾凇留了张合影，可我的手却被粘在相机上了。

更夸张的是，合影时大家张开的笑脸被瞬间冻得凝固，像雕塑一样还原不了。几个同学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内心都在笑话对方：“你怎么笑得那么假，那么不自然？”还以为自己笑得自然如常，而不知道这时大家都彼此彼此。嘿！嘿嘿！你笑我，我笑你，你我其实都一样，统统一个夸张僵化的表情。

我们几个同学的脸庞，似乎与相机里的照片一样，定格在那个合影纪念的时刻。较长时间精力集中在欣赏雾凇，却忘记我们是在零下四十度的超低温环境里，凛冽刺骨的寒风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时我们一个个都已被冻得瑟瑟发抖，脸庞上的肌肉几乎僵硬，我们的棉袄棉帽等全副武装穿戴根本不管用了。我们只得暂缓在晶莹剔透的雾凇美景中探寻奇幻，赶紧到附近的房子里去避寒取暖。

吉林市跟东北其他地方一样，只要是在有房子的地方，肯定都有暖气或其他取暖设施。我们走进一家商店里，热气扑面而来，顿时感到轻松了一些。从外面的—40°C到屋内的18°C，室内室外相近60度的温差。

突然在这样大的温差环境里，人感觉极不舒服，它足以致人晕倒。好在我们几个同学身体素质过硬，否则后果难以预料。好半天，我们一个个雕塑般的笑脸才慢慢复原，紧绷的脸庞才逐渐逐渐恢复如常。

这段冒险而又浪漫的传奇经历，等我们回到学生宿舍讲给同学们听时，所有的同学笑得是前仰后翻，有的后悔没能跟我们一起去体验。

……

三十多年过去了，美丽多姿的雾凇，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我们这群当年风华正茂的同学们吗？

我们早已回到南方。每到冬季，在遥远的地方，我们都在回味那晶莹剔透、风情万种的雾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