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猪往事【刘中华作】

中庭月华（刘中华）

猪栏

水浮莲

猪食

瓜藤

养猪

喂猪

叭嗒

河田

爸妈

水葫芦

喂猪往事

长汀县河田中心小学 刘中华 作

2018.12.6夜23:10

记忆中，我家历来没有养过牛，然而猪鸭兔狗鸡这些都养过，最最难忘的是养猪——

别人家养猪一年两次，每次三、四头，我家也许由于猪栏位置问题，猪总不见大，一年养一次，一次只养一至两头，围在低矮的猪栏里（别人家还养牛，牛毕竟是更大，所以把养猪关牛的地方叫牛栏，以大夺名）。

猪食料一般是地瓜（蕃薯）藤叶，地瓜藤从田里扎把挑回家后，要用刀斩短切细，再用锅烫煮，再捞起，堆积压放在一处，要时又打取一些，煮热再喂。

夏收农忙，把地瓜藤叶挑回家后，便要利用晚上，趁藤叶尚新鲜斩了。于是，多数农户厅中那昏黄的灯光下，便响起敲木鱼样的“嘟嘟”斩切声。而我们孩童是高兴的，做完作业、玩完捉迷藏等游戏之后，蕃薯藤也差不多斩完了，再等会儿，妈妈便会用刚晒干的新鲜地瓜粉煮一次点心，感谢来帮忙斩地瓜藤的邻居，我们孩子也当然地趁机吃上一两碗，随后才饱饱地满意睡去。

　　没有地瓜藤时，就在池塘（或在田边水沟）里投放水浮莲与小浮萍（小薸子）或水葫芦（学名:凤眼蓝），池塘被浮起的竹篙分隔成一块一块，这块是李二嫂家的，这块是黄五娣家的，等这些长大时，满塘翠绿。水浮莲学名大薸、水荷莲、水莲、肥猪草，像一朵朵青翠的牡丹花，又因形似芙蓉，也称水芙蓉。它盛长在夏秋，拥挤地紧挨着，用竹长耙打捞抓起时像欣赏一朵朵玉雕，只是长长的根像老爷爷灰长的胡子，煞了风景，冬季就慢慢枯萎黄烂了。小浮萍却小至指头，一般在春夏生长。水葫芦因茎下方长着小葫芦样的鼓起而得名（我们又叫安子（即“瓶子”）水莲），长出的花白中夹蓝紫，一束束漂亮极了，如凤凰的蓝眼睛，故名“凤眼蓝”，它放在烂泥塘、田里生长飞速，也是一种猪食料，但一般没大小薸子时才用这喂，因为猪似乎更不喜欢吃这。

小薸子是不用刀斩切的，水浮莲与水葫芦要稍微斩细些，这些猪食平时就在水中养着，要给猪吃时，立捞立煮，不用囤放。人们斩这些猪食时要戴上皮手套，否则手会痒得难受。

捞抓水浮莲、小薸子时，就怕大雨刚过，池塘中的竹隔篙固定在木桩上了，没与涨起的池水浮起，于是，只能不分谁家的大体捞打。有时，突然捞起的水浮莲根里夹着一两条蓑衣鱼，这种蓑衣鱼赭石色，有红条纹，像小金鱼一样有着漂亮的大扫尾，活蹦乱跳的，很好看，每当捞到此鱼，年少的我们便欢畅地取来玻璃瓶装上水，把鱼放进去，与小伙伴们端在饭桌上，看鱼儿惊恐地摇着小蒲扇似的尾巴啄着瓶壁——这，往往是捞猪食的意外收获。当然，有时也会捞起一条水蛇，当场就会“啊……”地惊叫一声，把竹耙扔了，飞也似地奔离，半天才怯怯地回去取工具。

水浮莲（大薸）

水浮莲形如芙蓉，又叫水芙蓉

小薸子

水葫芦（凤眼蓝）

　　洗锅水，剩饭剩菜，坏地瓜烂芋头……反正一切猪食都与泔水煮熟，再打到木桶中，撒上一碗白细糠，搅拌后挑到猪栏来喂。

喂猪是很要耐心甚至烦心的事，所以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有时要用“剪刀石头布”来决定谁去喂猪，但赢了的人也要负责把猪食桶用根扁担扛到猪栏外。

猪栏还未打开，听到脚步声的猪便“嗷，嗷嗷……”地叫起来，还不时用嘴“轰，轰”地拱响圈门，似乎在喊“饿，饿饿……”，等开门，放入猪兜盆，用竹制的猪食筒舀进第一勺后，猪便“叭嗒叭嗒”地开食了，一只猪还好，与世无争、毫无对手地悠然而食。如若有两只，便有大猪欺小猪的现象了——大猪用长嘴用力撇顶开小猪，只想一猪独吞，另一只猪也饿得慌，拼了命也要靠挤过来抢食，一时间，猪栏内“嗷嗷”声此起彼伏。每看到此况，“遇见猪霸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一种行侠仗义、抱打不平的情愫便在我心头涌起，随手抓起猪食筒狠敲大猪的头部，大声训斥，为小猪多争几口吃食的机会。

喂到临末（有时还没喂到一半），猪吃饱了，便用大嘴头“吱吱”地在盆底搜吃喜欢的糠料之类，泔水与地瓜藤、水浮莲就不喜再吃了。这时，为了让猪吃完全部食物，便又取些细糠薄撒到盆中，猪儿又欢快地“叭嗒叭嗒”吃起来，那细糠就是猪最喜欢吃的“高级饲料”，我把它形容为“猪味精”。

喂猪时的一怕，是猪把猪兜盆拱远了，我打食不过去，只好把猪圈门打开，这时如果不注意，猪受到惊吓，一不小心窜出门外去了，要赶回栏中，却是要一家人追菜园赶墙脚、堵篱门截路口，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办到的。因为猪虽笨重，出了栏门却左冲右突的蛮有力气，人再灵活也难抓住它，只好围追堵截地赶回去。

我最怕给猪喂晚餐了，特别是冬天，猪栏离得有点远，点盏微弱的煤油小灯，灯芯又不敢扭太长，怕太费油，猪是很耐心，悠哉悠哉地吃，还没吃晚饭的我看着猪在饱食猛饮，自己却越来越饿，再加上猪栏顶上架放着黑漆漆的寿木（棺材），寿木前封口写着的红色“福”字或“寿”字，在阴森森的夜色中异常地鲜艳，乌鸦在脱光了叶子的梨树枝头“呜哇呜哇……”地叫，听着寒鸦的凄声，想着棺材是装死人的，便陡增了几分惊心的惧怕。

长大后，时常听父亲谈起1975年的一次入夜喂猪的事，那天刚好是妹妹出生的日子，喂猪点的煤油灯却不小心摔在地上打碎了，又遇上奶奶那些天身体很不好，爸爸便心中想这会不会是不好的征兆，他对妈妈说:“唉，添新灯，损老灯（“灯”暗指“人丁”），这丫头不知要不要送给别人家”，然而，顾虑归顾虑，盼女儿盼很久的全家咋能会把亲生宝贝送人，再说奶奶一听，狠狠地批评了父亲，说这怎能怪刚出世的孙女。然而，过后不久的年前，奶奶还是去世了，奶奶虽然一世凄苦，但临死前对爸妈说，她能看到一家增添到六、七口人，感到死而无憾，因为爸在与妈结婚前，仅是母子俩相依为命的。

人怕出名猪怕壮，但猪喂久了迟早总会壮，即使不壮，也要卖与屠夫宰杀。我家的猪没有一只达到三百斤的，能喂到二百六、七十斤算是最大的，一般只二百左右斤，到年底了，买年料、置年货、欠人的钱、下学期我们的学费都指望着这猪卖得的钱，虽然屠夫也是只付部分猪款，大部分是要等猪肉卖完过几天甚至半年才有付清。

卖猪是家中的一件大事，所以，虽然猪肉及其他贵的部分是一两不少地贩卖给屠夫了，但是爸妈也少不了会把一脸盆猪血端回家煮粉干（有时或留些大肠氽白萝卜或留些几乎没挂肉的杂骨熬汤煮咸粥），那一顿美餐，往往吃得全家荡气回肠。如若某次爸妈也切回半斤、八两五花肉，那两三天的盼呀，连梦都是流着口水的馋！自家吃顿好食的同时，妈妈总忘不了用小盆打下四、五份，用竹篮送给左邻右舍打打牙祭、开开荤——要知道邻居家卖猪时也这样，送食之时也聊聊卖猪的情况，邻睦互敬的情感由此点滴的来往中升温。

猪怕壮，但壮肥而宰，毕竟善终，更怕的是得瘟病而死，尤其是长大后快要出栏的猪。所以如若家猪得病了，爸妈便一脸愁容，赶紧找来本村叫“连城”的兽医来医治，一番打针灌药之后，还要给兽医留吃饭以示感谢，病好了是大幸，医后仍死也只好无奈地抬到山上埋葬，然而，爸妈却是要叹气好几天的。

快到冬天，爸爸就要“出猪栏”了，就是把猪栏里的猪粪与污脏稻草用大铁扎拖出来，挑到大坪晒干当很好的农家肥，然后又把新的干稻草铺到猪栏里，铺厚铺实，让猪暖和地过冬。

我们总怀念童年的猪肉如何的香、如何的好吃，这除了现在吃多吃腻的缘故，确实也有一个重要原因，以前的猪都是吃泔水、天然食料喂大的，喂一年半载才出栏。而今，农村人口锐减，普通农民已极少人家养猪，养猪基本上由专业户包揽了，三千、两千头的大栏，喂着饲料与瘦肉精，甚至打着针水快速催肥的商业猪，怎能与当年那种真料喂大的家养猪的味道相媲美？

虽然三、四十年过去了，但少年养猪，如今依然是留存脑海中永不磨灭的一幕影像！

【作者简介：刘中华，男，1972年生，福建省长汀县河田刘源人。河田中心小学教师，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龙岩市书法家协会会员，长汀县美术协会会员，县书协河田分会秘书长，曾获第五届李辉选文学奖。喜文学、乐书法、嗜摄影、好绘画。文学作品在《福建日报》、《闽西日报》、《将军的桑梓情怀》、《世界书画家报》、《我家门前那条河》、《中外诗歌散文精品集》、《汀州客家》、泉州大型期刊《刺桐》、《闽西通讯》、《文化龙岩》《生活。创造》《遇上好时代》《中国最美散文》等报刊、专辑发表，文章、楹联多次获奖。50余篇文章在“微长汀”、“大美长汀”、“古韵汀州”发表，200余篇作品散见于网络平台。微信hua138506104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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