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天堂里的母亲

张荣荣

      今天是母亲离开我们整十个年头的日子。随着岁月的流逝和慢慢变老，记忆的闸门在一天天开启放大，脑海中淘掉了人世间曾经的痛苦遗憾。只沉淀下和母亲共度过的美好时光。如今能在阳光明媚的白昼清晰地思念着母亲，在月光如水的夜晚朦胧地梦见母亲，那也算是一种满足了。

       大约二十岁时的我们和父母合影

     母亲您是一个热爱生活，善良开朗的人。即便在很灰暗的年代，您也能找到生活中的那一丁点乐趣。在宁夏大武口家中您喜欢侍弄各种花花草草：文竹、绣球、玻璃海棠、吊金钟......夏天在不大的院落里您种满了各种蔬菜：绿的豆角、紫的茄子、红的番茄、黄的南瓜。浇水施肥，春华秋实，您享受在其中。

      上海路边盛开的琼花

      

      今年四月在上海的路边，相遇到未曾见过的 “琼花”。姐姐的娓娓道来，才知道1989年也是四月的季节，姐姐和母亲在扬州初识了她。正是引出这段美好的回忆，让我更加忘不掉“琼花”这好听的名字和冰清玉洁的模样。爱好历史文化的母亲，随时能够捕捉到生活中的美好。在扬州瘦西湖的石桥上，您吟诵着：“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您漫步在扬州的《何园》里，走过花丛，迈上小桥，歇息在雕龙画凤的楼阁里。您不无幽默地说：“这是我们老何家的园子，我可要好好逛逛！” 在平山堂您讲鉴真和尚几次东渡日本的历史故事；在镇江金山寺您讲白蛇和法海；在无锡的蠡园您又在讲述勾践范蠡西施的故事；在北京的大观园景点里，您走进最喜爱的红楼梦人物中了。潇湘馆里讲黛玉，怡红院里讲宝玉，稻香村里讲李纨，十二钗您如数家珍 。

       母亲和姐姐在北京大观园留影

     1990年母亲上黄山，下太平湖，赋诗二首，其中摘录二小段：“久慕黄山入眼帘，巍巍雄姿真壮观，奇峰异石似仙境，云雾飘渺入云端 。” “群山环绕太平湖，湖中有岛岛中湖，山色葱葱漓江比，水似太湖胜太湖。”  退休后的母亲带着老花镜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有感赋诗一首：“花甲已过古稀迈，文房四宝又重伴，莫到黄昏握笔晚，暮年求知亦如愿。书山有路需登攀，墨海浩瀚亦无边，要立愚公移山志，趁此晚霞留余篇。”

     

母亲和大姐（大伯的女儿）在桂林留影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出生的母亲最幸运的是有个坚持让她上学的姥姥。尤其是孤寂的晚年，读书丰富了母亲的生活内容。读书可以穿越时空来认识远古走来的圣人智者，读书可以带着我们走到世界各个角落，去看发生在历史中的精彩故事。读书让灵魂不空虚，心灵更豁达。

      七十多岁时的母亲

       在母亲身体越发虚弱的晚年，在宁夏工作提前退休的我在离开母亲十六年后又回到她的身边，日日夜夜与您相守，能感受到您的那种满足。回想我们大家庭最热闹的这二年多在一起的日子好珍贵！我时常搀扶着母亲散步在院中的小路上，我们坐在开满紫藤花的长廊下，温暖的阳光洒在身后。您祥和的脸庞带着笑容，不时地和老友打着招呼。午睡后的下午我们常在家中一起观赏电视越剧节目：《陆游和唐婉》、《孔雀东南飞》、《五女拜寿》、《孟丽君》、《红楼梦》..... 您说百看不厌。还有很多浪漫超现实的电视剧，例如，张恨水的长篇小说《金粉世家》改编的40级电视剧，老年的母亲也是情有独钟。我们姐仨在议论，还是母亲的文化素养比我们高，所以情感丰富且浪漫吧。

       母亲和我们的合影

      母亲生命中的最后二年多，是在病榻上度过的 。就连一贯自信的头脑也不听使唤了。刚刚吃完饭还会问，我还没吃饭吧？只记得很久远的事情了，但是叙述起来也是断断续续的。有一天她说要给表兄写信，拿起笔来，写在纸上的是不成文的笔画弯曲的字迹。那天我指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母亲曾经最熟悉的“红楼梦”，靠近她的耳边问：“妈妈，知道这是什么电视剧吗？”母亲睁着昏黄的双眼茫然地摇摇头。泪水涌满我的眼眶，心中无比凄凉！当世上最亲的人，肌体被病魔慢慢蚕食着，但她的亲人却束手无策，只有眼睁睁地等待着离别的那一刻，多么心痛和无奈啊！人世间都是要经历这样悲欢离合的轮回吧？

       茅仙洞留影（母亲的最后一次出游，故乡淮河岸边双峰山上）

      

       恍惚中看见分别十年的母亲缓缓向我们走来......生就一般般模样的母亲，神情中总是带着和蔼和淡定。洁净的脸上永远散发着“雅霜”的味道，几十年不变的梳理齐整的短发 ，还有母亲的着装，永远是那样干净利落得体。我们相信母亲在天堂也一定是快乐幸福的。因为母亲是一个能把心中的烦恼化解开，让阳光来占据的智慧之人。我们家人经常谈起母亲，感叹道：那一代的父母，这样乐观、豁达、善解人意、一点不找子女毛病的老人真是不多。对给予照顾她的家人，没有抱怨和不满。都说能力差的人事情少哇，但我妈可是个什么都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儿女怎能不怀念她呢？感激母亲！留在我们心中的都是浪漫的，美好的往事。时光荏苒，越发领悟父母那无私的爱和高贵品质，我们也一直在努力学着他们的样子来影响我们的后代......

       母亲和孙子孙女的合影

      母亲我们还会有来生吗？还能认得上辈子我们曾经是母女吗？冥冥之中，我们感受到母亲的灵魂还在，那是一种缥缈的，摸不到的七彩神光，时时刻刻都在佑护着我们，引领着我们将余生走得更坦然，更无憾......如果有来生，我们还是愿意做您的女儿，听您的教诲，穿您亲手缝制的衣裳，吃您为我们做的家常便饭。多么奢望和您再认认真真地、一丁点儿都不浪费地度过人世间的每一天.....

       缺少父亲的全家照（一九九九年春节）

二零一八年十二月十九日 您（何竟荣）的女儿：张真真 张荣荣 张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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