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鲜为人知的抗美援老战争</p><p class="ql-block">——一个参战老兵讲述的故事(一)</p><p class="ql-block"><b> 刘俊英</b></p> <h1><b> 一段鲜为人知的艰苦战事 </b></h1><h1> </h1><p class="ql-block"> 提起抗美援朝、抗美援越,几乎无人不知。说起抗美援老,却知者甚少。但在我的人生中,抗美援老却是永远不可磨灭的。</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美国侵略越南的战争受阻,便在策划柬埔寨政变的同时,又在老、泰、缅等国制造战事,以提供军援、派遣军事顾问等方式,大力扶植亲美右派势力,对印度支那三国人民发动了残酷的“特种战”,将战争扩大,企图控制整个东南亚地区,作为跳板,再次挑战我中华人民共和国。</p><p class="ql-block"> 我国政府应印度支那三国政府请求,继抗美援朝之后,我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派出50万雄师,再次跨出国门,前往印度支那战场履行国际主义义务,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援越、援老抗美战争。</p><p class="ql-block"> 应老挝民族团结政府请求,中国政府先后派出筑路大军11万多人,进驻老挝上寮地区筑路架桥,以利援越援老物资顺利运输。</p><p class="ql-block"> 为保障筑路工程的顺利进行和工程技术人员生命安全,我国政府自1969年3月至1973年11月,先后派出高炮防空部队和陆军高炮705大隊302、303、304 支队,担负援老抗美筑路的防空作战任务。</p><p class="ql-block"> 我武汉空军高炮第19师55团,于1971年元月3日奉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和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签发的“11.20”战斗命令,配属成都空军高炮15师出国参战。同时配属的部队还有陆高72师67 团、32师独立营、广州军区地监营,共同组成“中国筑路工程队”303支队,下属711、712、713三个大队。</p><p class="ql-block"> 303支队在昆明组建后,于1971年元月入寮(有些地方将老挝译为寮国),接替302支队在寮的防空作战任务,坚守在寮国的东、西两线的湄公河至南乌江两岸。</p> <h3> 援老公路从我国边境勐腊修起,经老挝人民军控制的北部地区,一条修到越南北部,一条通向西南,修到老挝与泰国交界,支援老泰游击队约一个加强师的兵力,保障前线供给。这是我军的一支特种部队,穿越在印度支那战场的最前沿。</h3><h3> 我部当时的战斗任务是一年时间,但因1971年“9.13事件”(林彪事件)影响,303支队未能按期归建,直到1972年12 月才陆续撤出寮国。304支队则坚持到1973年11月,才撤回归建。</h3><h3> 1972年,正值老挝战场最紧要关头。为加强在寮防空力量,我国于当年5月又增派304支队进驻老挝,开辟新东线战场。</h3><h3> 我们303支队712大队援老抗美陕西籍战友,有21位幸存归建。他们是: <br></h3><h5> 赵新民,西安市人,气象员。<br> 刘小林,西安市人,侦察员。<br> 辛有顺,西安市人,炮手。<br> 董恒武,西安市人,炮手。 <br> 李英杰,渭南市人,侦察员。<br> 王兴运,渭南市人,侦察员。<br> 孙天保,渭南市人,炮手。<br> 杨根财,渭南市人,炮手。<br> 胡万里,扶风县人,文书。<br> 陈世合,扶风县人,仪器侦察。<br> 魏笃文,扶风县人,电话员。<br> 刘俊英,扶风县人,仪器侦察员。<br> 崔福林,杨凌区人,电话员。<br> 张志武,杨凌区人,炮手。<br> 郑智祥,杨凌区人,炮手。<br> 唐保善,蒲城县人,炮手。<br> 刘金铭,蒲城县人,气象员。<br> 李进宝,大荔县人,炮手。<br> 刘广良,岐山县人,仪器侦察员。<br> 董宗福,凤翔县人,炮手。<br> 武定强,千阳县人,炮手。</h5> <h3> 1971年11月至1976年,美国空军凭借空中优势,在印度支那战场进行疯狂轰炸,血腥屠杀。当年,我军武器并不先进,以苏式85、37高炮为主。新57 和100 毫米高炮,在战争即将结束时才运上战场。光学器材主要是三型指挥仪、一米测距、测高机、炮瞄雷达等为主。但我援老抗美高炮部队英勇顽强,在老挝的孟赛、孟夸、孟本、孟洪等地区,对入侵老挝的美国飞机给予了迎头痛击。</h3><h3> 滔滔湄公河水,气势磅礴,奔流不息。两岸青山,错落如峰,雄伟挺拔,直入云端。山崖陡峭,云烟朦胧,像白色飘带緾绕山间。山上,覆盖着茂密的原始森林。原始林中,参天大树奇形怪状,树上长滿野草和各种寄生植物。低矮的灌木丛、似海的竹林,漫山遍野,无际无涯。云雾中连绵的群山,好似一望无际的海洋,波浪起伏。云雾中露出的山尖,恍如传说中的海上仙山。山脚下蜿蜒曲折的湄公河、南乌江,好像银色的飘带,飘绕在碧波万顷的山间,飘向远远的天际……</h3><h3> 战区的景色,雄浑壮丽,美不胜收,但我们的战斗生活,却艰苦卓绝,令我永生难忘。</h3><h3><br></h3><h1><b> 突如其来的命令</b></h1><h3><br></h3><h3> 我1955年6月出生在陕西省扶风县,1970年冬,之前随父母在长安县五林场念农中。冬季征兵开始了,父母要我弃学当兵,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就把我送回了老家扶风县,报名应征入伍。</h3> <p class="ql-block"> 那年我刚满15岁,便幸运地穿上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绿军装,实现了我儿时的梦想。12月25日穿上了上绿下蓝的军装,我没有来得及告别老师和同学,12月30日就离开了家乡,搭载南下的列车,开始了我的军旅生涯。</p><p class="ql-block"> 刚被录取时,我就知道自己是空降兵。空降兵,多神!虽然少小离开父母,我心里仍高兴得没法说。</p><p class="ql-block"> 1971年元月初到了连队,我才知道自己来到了黄继光英雄连!用今天的话来说,英雄连队,那是多好的平台呀!我才15岁,就登上了这么好的平台,多不容易呀!不好好干,对得起谁呀?</p><p class="ql-block"> 我与净拴虎、任宗科、惠根禄、姜学炬五位新战友被分配到四排十一班,班长是68年入伍老兵范亚民,副班长是70年兵张子金。我们十一班的老兵还有:69年入伍的蒲文树、尚世民、许光全;70年入伍的王恒信、陈新国、秦木奎、黄铁城、李汝春、宋美生。全排30多人,住在一个大房间里。我清楚的记得:当时邝仁义排长去了机场,由班长范亚民代理排长;十班(重机枪班)班长是张远宏,副班长是王警武;十二班(六零炮班)班长是蔺天才,副班长是高山。</p><p class="ql-block"> 那时虽在文革中,我们连却是“全训连队”。所谓全训连队,并不是全天训练,而通常是半天政治学习,半天军事训练。</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十一班,也叫火箭筒班,武器是四零火箭筒,专门摧毁敌人的坦克、战车和堡垒工事,是当时连队威力最大的重火器,可以说肩负重任,训练更不敢马虎。这样的严格训练虽然只有8个月,但为我后来参战奠定了良好的军事基础。</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战友,都特别淳朴,彼此都很亲热。我年纪最小,所以班长范亚民和其他战友对我都特别关心。</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我少不更事,经常给班里添乱。紧急集合,我抱着被子就跑出去了,是班长耐心帮我,教我一步步赶上;夜晚我站岗,班长为锻炼我的胆量,常躲在远处暗暗陪伴我;去农场劳动,常帮我完成任务;行军路上,帮我背枪、背背包;第一次跳伞,班长最担心我没胆量跳,给我讲黄继光的英雄故事,在英雄鼓舞和班长关心下,我顺利完成了第一次跳伞任务,并在8个月里完成了6次跳伞任务……</p><p class="ql-block"> 8月份,正值湖北最炎热之时,我们连进入甘露山演习,部队每天在极其炎热的条件下摸爬滚打。那时,我是火箭筒副手,任务是背枪、背弹药筒。班长怕我支持不住,将那沉重的弹筒背在自己身上。其实,班长身子骨也很单薄,但他却只顾我,不顾自己,使我深受感动。天酷热难耐,口干舌燥,我的水壶每天早早就空空荡荡了,但在我口干舌燥之时,班长就将他的水壶向我递了过来……</p><p class="ql-block"> 政治学习主要是学习毛主席著作和进行革命传统教育,连长龚光波(后升至旅长)、指导员朱永清(后升至中将,原广州军区副政委、广空政委)给我们讲连史、讲黄继光英雄事迹,要求我们向英雄黄继光学习,事事处处以黄继光为榜样,干好本职工作,苦练杀敌本领,努力做一个毛主席的好战士……</p><p class="ql-block"> 这桩桩件件,使我感到了家庭般的温暖,大大减少了我少小离家的思念,也与战友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后来在参战最艰难的日子里,这些都成了我的精神安慰和美好回忆。</p><p class="ql-block"> 正在我努力学习,努力训练,争取早日成为黄继光英雄连的合格战士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命令,使我和净拴虎、任宗科、惠根禄、姜学炬、郑志祥、王军科、张天堂、董恒武等9名战友奉命从甘露山训练场返回了营房,并从此改变了兵种,离开了黄继光连,由空降兵45师135团调入高炮19师55团,驻守武汉,任务是保卫王家墩机场和武汉长江大桥。离开黄继光连和朝夕相处的战友,我心中难分难舍,无法言表。</p><p class="ql-block"> 离开连队时,朱永清指导员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你们离开连队,是部队建设的需要,是革命的需要。你们离开黄继光连,我舍不得,黄继光连舍不得,战友们更舍不得。但你们是英雄连队走出去的兵,换了新环境,是对你们的锻炼和考验,你们要发扬英雄连队的光荣传统,在新的部队、新的环境做出更大贡献,为人民立新功。”指导员的话,当年一直鼓舞着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出国参战两年,我立三等功两次,受表彰多次,没有辜负英雄连,没有辜负指导员、班长和老连队战友们的期望。</p><p class="ql-block"> 8月12日,我们来到武汉,在王家墩机场进入了高炮兵的技术训练。当时没有营房,就住机场库房和自己搭建的毡房。武汉是著名的三大火炉之一,又正好是伏天,一天24小时,不管摸什么都烫人,住进闷罐一样的库房和低矮的毡房,就像放进蒸笼蒸一样!</p> <p class="ql-block"> 高炮19师是一支新扩建的部队,正在组建自己的建制,没有见过师部、团部、营部,但我们这批从空降兵调来的战友,深知肩负重任,在没有各级督促的情况下,就在机场的荒草丛中投入了高炮技能训练。</p><p class="ql-block"> 9月1日,我和另外30位战友又被调往武昌炮校集中训练。我发现,我们黄继光连出来的9名战友,就我一人来到炮校。在炮校,我们进行了严格的侦察技能训练。训练刚半个月,师长李贵福、政委邢强、参谋长董光炳来炮校看望我们,并检阅了我们的技能训练。师首长检阅后,立即宣布训练结束,并成立小分队,同时派来了樊同新队长、刘树德指导员。</p><p class="ql-block"> 炮校强化训练期间,不准外出,现在强训结束了,战友们心想能高高兴兴逛逛大武汉,纷纷计划着去看看长江大桥,去逛逛江汉关、六渡桥、中山公园……,宿舍里一片欢欣。</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就在强训结束的当天晚上,一辆北京吉普突然在我们宿舍门前停下,政委邢强和参谋长董光炳就神情严肃从车上下来,立即紧急集合分队,向我们宣布了中央军委1970年“11.20”战斗命令,命令我们出国参战!</p><p class="ql-block"> 军令如山!我们立即整理行装,检查装备。晚11点35分,我们撤出炮校,12点50分,就从武昌车站搭乘列车,南下昆明。</p><p class="ql-block"> 在武汉强训期间,我们有“三不准”规定:一、不准写信。二、不准外出逛街。三、不准打电话会友。我们没有向战友和老乡告别,没来得及写封家书,什么都没来得及,就这样含泪离开了战友,离开了老乡,奔向了命运难测的远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b> 战前的誓词与家书</b></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列车急驰南下,我们的车箱内鸦雀无声。车轮的“哐啷哐啷”声特别沉重,特别刺耳。战友们都不能入眠,你看我,我看你,好像忽然变成了陌生人。这种冷寂的局面,跟车厢外面的夜色一样,黑沉沉的笼罩着天地……</p><p class="ql-block"> 当兵,就是要打仗,谁都不含糊!但在国内一片和平,我们又入伍不久的情况下,突接命令拉出去,我们当时确实有些不知所措,更担心匆忙集训掌握的军事技术,能不能适应打仗的需要,所以人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天慢慢亮了,车箱内广播响起,一夜的冷寂才被打破。</p><p class="ql-block"> 途中一夜,我们穿越了横断山,跨过了金沙江,进入了祖国的西南重镇——春城昆明。9月17日下午,我们进驻昆明军校整休待命。在军校的短暂整休中,又进行了简单的老挝语培训。</p><p class="ql-block"> 9月18日下午,昆明军区司令部向我们下达了进入老挝参战的入境命令。19日中午,我们转入摩托化行军,途经壬溪,进红河,跨越西双版纳的高山峻岭,进入祖国最后边镇——勐腊。</p><p class="ql-block"> 小分队进入勐腊边防站,是1971年9月22日。第二天中午,兵站首长向我们下达了边防纪律,并安排我们剃头、宣誓、换装。我们在庄严的五星红旗下,向伟大领袖毛主席、林副主席(林彪时为副主席)和祖国人民宣誓。誓词曰:</p><p class="ql-block"> 伟大领袖毛主席、林副主席,我们永远忠于您,忠于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忠于伟大的祖国人民;援老抗美,支援老挝人民的解放事业;不背叛党,不背叛祖国人民,死不当叛徒;头可断,血可流,誓死如归!</p><p class="ql-block"> 宣誓结束,兵站首长向我们宣布,每人都要写一封家书,按照宣誓内容,把要对父母说的话以及家庭通信地址写详细,同换下的军装统一包好,留兵站统一保管。</p><p class="ql-block"> 看着换下的军装,战友们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留恋。有战友想摘下红领章、红帽徽带在身上,首长说:这是纪律,决不能带进老挝!</p><p class="ql-block"> 换上老挝人民军的皮沿帽、紧扣装,战友们都很不自然,你看我,我看他,个个想笑又笑不出来,都默默写着家书,然后把写好的家书放在军装内,就整理好自己的行装,打包交兵站保管。</p><p class="ql-block"> 那份保存了45年的家书,已被军博馆收藏。里面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使人心碎的用词,我将这份45年前没有发出的家书原原本本分享如下:</p><p class="ql-block"><b> 亲爱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b></p><p class="ql-block"><b> 你们好!吾儿有很多话要给你们说,话到嘴边确不能说,这是纪律,是儿职责的神圣,儿奉祖国人民之命令,要去执行光荣艰巨的任务,若儿在执行任务中光荣,请吾弟养老父母而送终。若儿能凯旋归来,也是咱家的光荣。请二老,吾弟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我已做好准备,祖国在我心中,为五个伟大争光儿决不当叛徒,更不做逃兵。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儿已身在异国他乡,父母不要为儿伤心,儿会魂漂祖国守候在你们 身边。</b></p><p class="ql-block"><b> 吾儿:安上!</b></p><p class="ql-block"> 写完家书,小分队的战友们即踏上征途,跨出国门,走向援老抗美的最前线。此时此刻,我暗下决心:我是黄继光连出来的战士,我一定不辜负连首长、班长和战友们的希望,决不为英雄连队抹黑!</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h5>【作者简介】刘俊英,陕西省扶风县人,1955年6月出生,大学本科学历。 1970年12月入伍,中国人民解放军空降兵45师135团2管6连(黄继光连)11班战士。1971年8月调空军高炮19师57团2营6连侦察班战士。1971年9月调高炮55团2营6连侦察班,随部入寮参战。1972年6月在老挝战场加入中国共产党。1973年元月随部队回国归建后,3月重回57团2营6连侦察班。1976年3月退伍回乡,分配到扶风县工商行政管理局。1978—1980年在西北政法学院学习。1980年毕业后回县工商行政管理局,先后担任法门寺工商所、降帐工商所、午井工商所所长。2015年退休。刘俊英在老挝战场期间,遭受美军毒气弹伤害,长期患有肺纤维化病症,因病久治不愈,于2022年11月3日逝世,享年68岁。</h5><h5><br></h5><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h1>鲜为人知的抗美援老战争——</h1><h3>一个参战老兵讲述的故事(二)</h3><h3> 刘俊英</h3> <h1> <b>征程——艰险出人想象 </b></h1><h3><br></h3><h3> 1971年9月23日晚10时整,小分队在夜色掩护下出征了。</h3><h3> 朦胧的月光,静谧的夜晚,只能听到战友们沙沙的脚步声。徒步行军2小时后,到达了中老零公里边境线。我们站在中老边境线的界碑前,回望祖国,向祖国和人民敬了庄严的军礼,便告别祖国,告别人民,在朦胧夜色掩护下,顺利跨过了中老边境线。</h3><h3> 入了寮境,小分队乘坐6辆带有伪装的卡车前行。这是前指早已在国境线外安排好的,用来护送我们及弹药上前线。</h3><h3> 车队前边第一辆卡车,是前线指部的警卫车。车顶上,高射机枪已枪弹上膛,车头顶部,架一挺弹匣滿链的重机枪。小分队战士装备精良,气势雄伟,战友们默默坐在车上,都难掩真刀真枪大干一场的激动。</h3><h3> 入寮都是崇山,简易公路又弯、又陡、又窄。为了防止暴露目标,汽车夜行不能开灯。遥望前路,一片漆黑,仰望夜空,疏星点点,俯视两侧,深壑悬崖,真是危险之极,使人不由得寒毛倒竖。最险是车辆急弯或俯冲时,好似心都含在了口中!</h3><h3> 山高路险,夜行艰难,还时而有敌人侦察机高空轰鸣,时而又响起敌特零星枪声。车队要艰险前行,还要防空,更要防敌特拦截阻击,可是,我军驾驶员胆识非凡,英勇无畏,技艺高超,凭着练就的夜行经验,竟以每小时30—40公里的速度,奔驰在艰险崎岖的山路上。</h3><h3> 首次夜行军,不仅道路艰险,更有空中敌机、沿路敌特骚扰,惊险每时每刻伴随着我们。还没上战场,我们已经领略了战争的危险与残酷,人人心惊,个个汗湿了衣服……</h3><h3> 越往前行,山路越陡峭崎岖,路面越狭窄曲折,高坡急弯不断。一夜艰苦,行程才200多公里。东方渐渐发白之时,我们进入了孟夸工程兵营地,受到了工程兵战友们的热情欢迎和款待。我们下车稍事休整,补充了给养,带上干粮,又登车继续前进。</h3><h3> 白天行车,视线虽然比夜行好得多,速度也快,但空中时常出现敌机袭扰甚至轰炸,我们只好边打边跑,尽量辟开敌机空袭,全速前进。</h3><h3> 山高路险,汽车好似行驶在蓝天白云中。夜间看不到的高峻险恶,白天骇然在目,令人不敢正视,只好心含口中,闭眼而过!</h3><h3> 汽车马达的轰鸣声,在寂静的群山中特别响亮,给沿路敌特提供了我们前进的方向和位置,因此时而受阻,突击战也不断发生。</h3><h3> 经过三天四夜的艰险行军,我们终于进入了孟赛我军303支队驻防区域。简单休息后,支队宣布:入寮小分队解散,我们一行32人,分别补充到711大队、712大队、713大队、地监侦察营及气象站。</h3><h3> 从此,我们这32名战友进入了老挝的原始森林中,在老挝的东西两线上共同战斗。后来我们知道,进驻老挝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部队,隶属于昆明军区领导,303支队(师)下辖711、712、713、714四个大队(团);每个大队下辖四个分队(营);每个分队又下辖四个小队(连)。我分在303支队712大队4分队12小队。我记得,我们303支队长(师长)是王强,参谋长是董光炳;712大队长副支队长(副团长)是龚克镇;4分队队长(营长)是骆占海,教导员是张青山;12小队长(连长)是马守贵,指导员是宋玉青。</h3><h3><br></h3><h1> </h1> <h1><b> 初战双喜</b></h1><h3></h3><h3> 我们是带着仇恨上战场的。从小,我们就知道美国鬼子到处称王称霸,侵略屠杀,无恶不作。你美国在太平洋那边,凭什么跑到太平洋这边来狂轰滥炸、血腥屠杀!触目惊心的罪恶事实,这时就摆在我们面前,我们能不人人仇恨满腔,个个怒火万丈吗?</h3><h3> 那时一上战场,我们就只想多打美国鬼子,报仇雪恨,虽然是初次参战,我们真的是群情激昂,摩拳擦掌,连此前对军事技术是不是过硬的担心,都烟消云散了。</h3><h3> 我们东线与西线领空的交汇点,是一条国际航线。飞过这条航线的,多数是运输机。但美国佬的侦察机,常常尾随在运输机之后,进入我防区实施侦察,给我们防空作战和航线保护带来了很大困难,也给对空侦察提出了更高要求。侦察员稍有不慎,误放、误打情况就可能随时发生。 </h3><h3> 1972年元月25日上午10时,我侦察员果断报读:“34”号方向有敌机一架,高度12000米,距离18000米,直向我孟洪防区扑来!</h3><h3> 这是近距离目标,情况千钧一发!</h3><h3> 警报骤响,战友们火速进入临战状态。但狡猾的敌机急速拉升高度,又转向32号方向临空盘旋。战友们正想逮个活的练练手,没想到狡猾的敌机却要溜。这种情况,过去经常出现,就在我准备开炮时,敌机忽然转弯溜了。</h3><h3> 正在战友们以为敌机要溜时,领空指挥所忽传命令:敌机重返34号方向,高度10000米,距离25000米,各分队注意!</h3><h3> 战友们听说敌机又调头送死来了,个个全神贯注,阵地上只有急促的呼吸声。此时,指挥仪早已跟随雷达,设定在半自动诸元。侦察员不断报读——</h3><h3> 距离:15000、14000、10000……高度:9500、9200、9000……</h3><h3> 转瞬之间,指挥员忽然发令——</h3><h3> 距离:8000!高度:7500!放!</h3><h3> 一声令下,各分队阵地上,炮声轰然而起,火光冲天直上,硝烟弥漫山头!</h3><h3> 34号方向,敌机刚俯冲投弹,密集炮弹就迎头而去!未及转瞬,敌机就拖着浓浓黑烟一头栽下!</h3><h3> 我们还没来得及欢呼,就听得一声惊天动地巨响,敌机在空中炸得四散纷飞!</h3><h3> 这是我们入寮后的首次战斗。首战大捷,极大地鼓舞了我们的士气,战友们无不欢欣鼓舞。</h3><h3> 元月31日,离我们首战大捷还不到一个星期,我们击落敌机的喜悦还满满的装在心里,美国佬又给我们送菜来了。</h3><h3> 这天早上,缭绕的晨雾在阳光照耀下匆匆退去,晴朗的天空没有一丝云霓;山林中,猴子发出“喔喔”尖叫,鸟儿也以千姿百态在翱翔,悠扬婉转在欢唱;孟洪高炮阵地,格外宁静。</h3><h3> 但是,阵地上的雷达天线却在不停旋转,仪器、侦察也在向不同方位搜索。突然,雷达天线停止,2号方向,银光屏中出现了小米粒大的小点,测手果断报出小型机一架,距离30公里,警报!</h3><h3> 部队闻警,迅速进入临战准备,只听一声“各就各位!”炮群迅速脱去伪装,一齐抬起炮口。这时,侦察员以急促的口令报读:</h3><h3> 32号方向,小型机一架,距离14公里,高度12000米!大型机两架,距离12公里,高度8000米!小型机6架,大型机两架,F4、F6护航编队,转入4号方向!</h3><h3> 转瞬,领空指挥所又传来最高命令:</h3><h3> 711大队,严控2号方向,注意超低空!712大队,主控32号方向!713大队,注意3号方向,防分散,防增援敌机!敌机目标,是4号公路,援越物资车队。各大队拦阻射击,决不能让敌机靠近公路、车队!</h3><h3> 各分队得令,炮瞄雷达、指挥仪、测高(距)机紧联雷达诸元,步步紧盯目标。指挥仪上,罗盘不断修正诸元……</h3><h3> 一片寂静中,呼声忽起:</h3><h3> 联动间隔五,放!</h3><h3> 瞬时,各处阵地火炮齐鸣,拦阻射击万炮齐发!敌机不能靠近目标,32号方向的两架敌机,未投一弹,即被我击落一架,另一架仓惶逃去!</h3><h3> 山下,4号公路完好无损。运送援越物资的车队,在马达轰鸣声中继续奔驰向前……</h3><h3> 这一个星期,对美国佬来说,是祸不单行,而我们却是初战双喜!</h3><h3><br></h3><h1> </h1> <h1><b>该死的气候</b></h1><h3><br></h3><h3></h3><h3> 我们在老挝,不仅要跟敌机、敌特作战,还要跟该死的气候作战。 老挝分旱、雨两季。旱季是一至五月份,其余是雨季。不管旱季、雨季,平均气温都在37.5摄氏度以上,气候极其恶劣。二战期间,不可一世的日本鬼子,就因老挝气候恶劣无比,不战自退。</h3><h3> 我们都生活在温带,来到老挝的热带原始雨林中,第一难就是水土不服。不少战友患上热带病,浑身溃烂,脖颈以下设有一块好肉,痛痒钻心。严重者,更是肌肉一块块往下掉,直至露出白骨!</h3><h3> 由于环境恶劣,条件极差,部队全员烂裆,又整天汗流不断。汗水渍到烂处,刺痛钻心!我们每人每天、每时每刻,就在这种钻心疼痛中跟美国鬼子战斗!</h3><h3> 当时国家还处在文革中,物资匮乏,加之运输艰难,我们的后勤保障也很吃力。特别是吃不上青菜,人体营养缺泛,汗斑病盛行,从头到脚起白泡,痒的钻心,疼的难忍,抹药、吃药,全不济事。痒得忍不住去抓,一抓泡就破,一破就流黄水,可恶的黄水流到哪,白泡就窜到哪!</h3><h3> 一次,一位战友实在痒疼难忍,又不敢抓,干脆脱光衣服就地打滚。说来也怪,他滚了一身泥,反而痛痒大减。于是,很多战友都跟着滚,就像咱们北方的驴马打滚一样,在痛痒难忍时就滚地!</h3><h3> 旱季,部队给养还好点,有大米、猪肉或牛肉罐头、鸡蛋粉、干菜、花生米等等。雨季就糟了。山高路徒,道路泥泞,公路塌方,有时一堵车就是半个月。物资闷在炙热的车中,运上山早已是腐烂变质的垃圾!</h3><h3> 不管旱季、雨季,天天顿顿都是“干货”,没有一点“绿”色,如此长年累月,战友们看见就摇头,入口也难咽……</h3><h3> 炊事班战友急呀!就去掘竹笋、挖野菜,在艰苦恶劣条件下想尽办法做好饭菜,增添罐头烧竹笋、凉拌野菜、素炒竹笋等等,尽量让我们吃好,不想一次野菜中毒,险酿大祸!战友们光吃竹笋、野菜,久了也吃不下。</h3><h3> 为了能使战士们坚持吃饭,各小队制定了吃饭制度:</h3><h3> 每天饭量较小的,取消站岗资格!</h3><h3> 少吃一顿饭的,取消外出背水资格!</h3><h3> 少吃两顿饭的,取消参加战斗资格!</h3><h3> 在战场上,谁愿落后?谁愿被取消一次资格?都端起碗,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塞。看到战士们闭着眼睛往嘴里塞,队长反而伤心落泪,多么可爱的战士啊!</h3><h3> 记得有一次,国内运来一批山东大苹果,可把战友们乐翻天了。之前我们还从来没有见过水果呢,个个何不垂涎欲滴?</h3><h3> 我分到5个大苹果,心里高兴得直想吼一声信天游。可苹果刚拿回来,就听说分配苹果时小队领导动用了“特权”——按岗位分配:</h3><h3> 雷达班1、2、3号操作手和指挥仪班1、2号操作手,每人7个,别的操作手每人5个;侦察班每人5个;其他战士每人5个;炮班战士和小队部文书、通信员、卫生员,每人3个;小队领导,每人2个,而且是最小的。</h3><h3> 这样的“特权”分配,被侦察排长缪关华、仪器排长姬家儒知道了,立即召开全排紧急会议,介绍小队领导的“特权”,号召每人退出1个苹果,送回队部。听了排长的话,大家十分感动,多么好的领导呀,他们胜似兄长,亲如父母!感动的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纷纷拿出苹果,送回队部。</h3><h3> 我们的行动,立即得到了其他排响应,全连每人退出一个苹果送回队部。这可把队长、指导员急坏了,严厉批评了两位排长。要求他们将苹果送回战士手中。两位排长却含泪表示:宁愿受处分,坚决不执行!</h3><h3> 无奈之下,队部只好暂时保管退回的苹果,用来慰问病号。一个苹果,就这样在条件极其恶劣的热带雨林中传来传去。</h3><h3> 有一次我发高烧,副指导员李永贵来看我,临走时往我手里塞了一个苹果。副指导员走后,我看着苹果,眼泪哗哗直流,怎么吃得下这个苹果呀!我想到了上甘岭战场上那个苹果,想起了老班长黄继光,便将苹果放进了挎包,等有战友需要时,再送给他们。</h3><h3> 小小的苹果传递着战友们的深情厚意。电影《上甘岭》中一个苹果的故事,在我们老挝的战场上、在我们身边又真实的再现着,几十年了,这一件件事情,这一幕幕情景,不断在我脑海中浮现。我深切领悟了“战友情深是海”的深刻内涵!</h3><h3>那时,在远离祖国的老挝战场上,不管生活多苦,条件多恶劣,都官兵一致,同甘苦,共患难,情同手足,亲如兄弟!不论是多大的官,都同吃一锅饭,同住一个棚,没有特殊的首长,也没有首长的特殊。这次小队领导行使的“特权”,就将首长与战士的心更紧的拧在了一起!</h3><h3> </h3> <h3> 六月份以后,阴雨连绵,一月不见晴日是常事。整天还雨雾濛濛,能见度只有3米5米之分。即使不被雨淋,衣服、被褥都跟湿的一样,穿着盖着、白天黑夜,都很难受,日夜不得安宁。</h3><h3> 不仅吃不好,睡不好,环境更艰苦。常年吃不上青菜,也喝不上干净水,许多战友患上热带疟疾、汗病、夜盲症等等。所有人免疫力急剧下降,更易被疾病袭击。越是常生病,免疫力越下降,陷入了恶性循环,把我们害得太苦了!</h3><h3> 老挝属热带气候,旱地最低平均气温都在37.5摄氏度以上,中午更高达40摄氏度以上,这是常态。我们吃喝拉撒睡,都在阵地上,太阳暴晒,热气捂蒸,臭气熏人,蚊蝇乱飞,战地卫生条件极差。</h3><h3>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各种热带病经常困扰着我们,还有蚊虫叮咬,蚂蟥袭击,麻风、疟疾等传染病,真是防不胜防。</h3><h3> 气温太高,林中闷热,衣服随时都是被汗水湿透的。衣服汗湿了,又没水洗,战友们就不顾蚊虫叮咬,光着膀子,晒干再穿。就这样,干了穿,湿了晒,衣服好像牛皮一样僵硬,随时冒着浓浓的酸味儿,闻着都恶心。</h3><h3> 但是,我们不仅战胜了恶劣无比的该死气候,还打败了武装到牙齿的美国鬼子!</h3><h3> 胆敢挑战我中国者,放马过来!</h3> <h1><b>水!水!水……</b></h1><p class="ql-block"> 东南亚热带原始森林,如果没有战争,是很少有人进入的。那里的环境,只有“恐怖”二字可以形容。对我们来说,这种恐怖,除了气候,首先当数缺水。</p><p class="ql-block"> 因为高炮阵地必须设在群山之巅,雨林虽然雨多,因山高路陡,山巅阵地吃水、用水,都极其困难,别说刷牙洗澡,一个班的战士用一牙缸水湿湿毛巾擦擦脸,也是常事。吃完饭没水洗碗,就用香蕉叶擦。大便后没水冲洗,也用香蕉叶解决。衣服湿了没水洗,只好晒干再穿……</p><p class="ql-block"> 在孟洪时,工程兵兄弟还常送水上山。我们就省吃俭用,把水用水壶、脸盆存起来。舍不得喝,舍不得用的水,因高温会很快变味,战友们都不愿倒掉。虽然喝了变味的水常闹肚子,总比没有水好。</p><p class="ql-block"> 后来转移了阵地,山高路徒,取水更如挤油。当时,部队中就流行一首顺口溜:</p><p class="ql-block"> 南乌江水日夜流,战士为水在发愁。</p><p class="ql-block"> 往返背水几十里,河水一滴贵如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首顺口溜,就道出了当时取水的艰难。每天,我们要去山下十五里外的山沟背水,往返一个来回就是三十多里,路途还常受敌特袭击。</p><p class="ql-block"> 4月24日,炮二排长林海泉带我们6名战友下山背水,回来途中就遭遇敌特袭击。激战10分钟后,我们才脱身。为了保护身上背的水袋,我们不能恋战。全连官兵都在等这救命水呢。</p><p class="ql-block"> 每天背水都很艰苦,也很危险,但战友们都抢着去,每人背40公斤水,外加4个装满的水壶;还要带冲锋枪1支、子弹120发、手榴弹4枚,这样负重攀援陡峭的山路,往返30多里,还要防敌特袭击,该有多艰苦,多危险?</p><p class="ql-block"> 背回的水,除做饭外,每个战友只能分上一牙缸。这几口水,就要维持一整天。那时吃的水,真是用战友们的血汗换来的呀!</p><p class="ql-block"> 为了方便取水,炊事班就住在离南乌江不远的山林里,每日做好饭,都要送到山上,敌特就常在送饭途中袭击。我们不敢奢望一日三餐,一天只要能保障一顿饭,就算好事。</p><p class="ql-block">在这种严峻情况下,为了保障阵地上战友能吃上饭,小队每天都要派出一个班的战士去背水,然后护送炊事班上山送饭。这样,生活用水和吃饭才稍有保障。</p><p class="ql-block">后来,阵地转移到了班果纳。那里山高林密,地势险峻,地形特别适合高炮作战。小队六门炮,各占一个山堡,指挥仪、雷达、指挥所,隐蔽性好,却视野开阔清晰,再经多次伪装,敌人很难发现。</p><p class="ql-block">为这个阵地,我们侦察地形,扫清射界,与敌特较量,付出了巨大艰辛,特别是进入阵地后的吃水用水,仍然是个老大难问题。</p><p class="ql-block">由于水源离阵地远,不好保卫,不久,水源就被万恶的敌特破坏了,我们只好到更远的山下河里背水,吃水用水更加困难。雨季的河水,随时浑浊,再加山下工程兵日夜施工放炮,泥石随水流入河中,背回的全是泥水,即使沉淀很长时间,做的米饭都发黄,尽是泥土味。</p><p class="ql-block">这段时间,正好是我出院归队后继续休息,没有安排任务。看着战友们整天忙于战备,汗流浃背,口干舌燥,却连口水都喝不上,我心里着急,决定去找水源,就带着武器出去了。</p><p class="ql-block">刚下山沟,就听到不远处有牛叫声。我想,畜生对水最敏感,说不定跟着畜生走就能找到水,就顺着牛叫声寻过去。没走多久,就感觉脚下湿乎乎的,我低头一看,半边鞋子都湿了。</p><p class="ql-block">水!我找到水了!</p><p class="ql-block">我高兴极了,继续向前,但越走地越干,明显水源断了,我只好返回。进入湿地,我担心陷入沼泽,砍了根棍子,边走边探,查看水的源头。在离阵地近千米时,有棵大树,树的下方湿乎乎的,其他几方却是干的。我就在最湿的地方用砍刀挖,挖下3O多公分时,泥土水分更重。</p><p class="ql-block">有门儿!我高兴极了,立即返回阵地。吃过午饭,我将找水的事告诉了老乡李英杰。他也很高兴。我们就带上铁锹,直奔大树下。</p><p class="ql-block">呀!我先前挖的那个小坑,已经有5公分深的水了!看着清清的水,我们高兴得跳了起来,立即捧起水喝。啊,好久都没喝过这么爽的水了,多么甘甜啊!</p><p class="ql-block">我们立即铲去周围杂草和枯叶,继续往下挖,刚挖到1米左右时,阵地上警报骤响,李英杰丢下铁锹就跑,我拾起铁锹,也跑回了阵地。</p><p class="ql-block">一小时后警报解除,班长钟吉田问我:怎么回事?你俩干什么去了?我立即向班长汇报了找水的事。付班长严杰听了,立即说:应该是水源,走,带我去看看。我们三人来到坑前,才一小时,坑里竟然积了水!</p><p class="ql-block">就这样,我们班有空就轮换去挖,挖到4米多深,就挖不下去了,但水的沉积速度却越来越快。4米多深的井,始终保持有1米多深的水!</p><p class="ql-block">我们成功了!看到清汪汪的一井水,我们高兴,我们欢呼!水啊水,你比油珍贵,是我们的救命水呀!</p><p class="ql-block">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全是井啊,水啊……</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早晨,我们带上准备好的水桶来到井边。李英杰慢慢放下桶,只听“咕咚”一声,一桶清澈透明的水,就提出了井。在井边的几个战友,个个尽情喝,痛快洗,那种喜阅,我们入雨林以来从来没有过!</p><p class="ql-block">我们把水打回,送到队部,马守贵队长一看就发火了:搞水那么难,你们送这么多来干啥?留一点,都送炊事班去!班长说:不必了,队长,今天可以洗个痛快喝个够!</p><p class="ql-block">听说水来了,副队长马兆亚急忙出来问:今天不轮你们送水?哪来这么多好水?董创业副队长也问:今天是炮二排送水,你们哪来这么多水?</p><p class="ql-block">班长就汇报了打井的事。马副、董副听了,脸都顾不得洗,一齐挥手说:走!快带我们看看!看到一井清汪汪的水,董副对班长说:你们的保密工作不错啊,这么大的事,我们一点不知道!</p><p class="ql-block">中午,队里在井边召开了班长会,对井的管理和使用作了规定。董副还亲自带十几名战友,砍树修路,方便取水,还安排了井边岗哨,严防敌特投毒破坏。</p><p class="ql-block">从此,我们不再为水发愁,不用下山背水了。</p><p class="ql-block">后来我们从老挝人民军那里得知,那棵大树叫水树,只要折断一根树枝,断处就会流出水来。(未完待续)</p><p class="ql-block"><br></p><h5>【作者简介】刘俊英,陕西省扶风县人,1955年6月出生,大学本科学历。 1970年12月入伍,中国人民解放军空降兵45师135团2管6连(黄继光连)11班战士。1971年8月调空军高炮19师57团2营6连侦察班战士。1971年9月调高炮55团2营6连侦察班,随部入寮参战。1972年6月在老挝战场加入中国共产党。1973年元月随部队回国归建后,3月重回57团2营6连侦察班。1976年3月退伍回乡,分配到扶风县工商行政管理局。1978—1980年在西北政法学院学习。1980年毕业后回县工商行政管理局,先后担任法门寺工商所、降帐工商所、午井工商所所长。2015年退休。刘俊英在老挝战场期间,遭受美军毒气弹伤害,长期患有肺纤维化病症,因病久治不愈,于2022年11月3日逝世,享年68岁。</h5><p class="ql-block"><br></p> <h1>鲜为人知的抗美援老战争</h1><h3> ——一个参战老兵讲述的故事(三)</h3><h3> 刘俊英</h3><h3><br></h3><h1><b> 不好!是敌特!</b></h1><h3><br></h3><h3> 雨林恐怖,第二数敌特袭击。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敌特的恐怖,就在于狗杂种躲在雨林中搞情报,指挥敌机轰炸我高炮阵地、工程兵营区、交通生命线;搞破坏,破坏油库、弹药库、水源等要害;搞暗袭,暗袭岗哨、暗袭背水、暗袭送饭、暗袭工程技术人员……</h3><h3> 四月是雨林天气最好的时间,也是敌机空袭最频繁的时候。地面敌特为了配合敌机空袭,活动也最猖獗。敌特主要是美军K4、老挝右派集团、越南西贡特工,以及国民党遗留在老挝的远征军残部,几股势力合流,对我军实施疯狂的地面骚扰侦察、破坏暗袭。</h3><h3> 敌机和敌特的主要目标,是4号公路这条供给生命线和工程兵营地。为阻扰我筑路部队顺利施工,暗杀我工程技术人员,敌机与敌特越来越猖狂,对我军实施空中与地面封锁。</h3><h3> 为防止敌机对我筑路部队的突然袭击,战友们日夜坚守在炮位阵地,吃饭、睡觉都不离开半步。人人极度疲劳,战友们昏倒在阵地上是常事。尤其是雷达和指挥仪上的操作手,精力必须分分秒秒高度集中,眼睛疲劳也不敢下位,一站起来就眼冒金花,栽倒在地。</h3><h3> 敌特上阵摸岗拔哨、偷袭弹药库、破坏各种设施,从未间断,猖狂袭扰,使我们日夜难宁。</h3><h3> 记得有天晚上12点,我独自在弹药库站岗,带班员是我班长钟吉田。班长来检查完弹药库,又去检查其他岗哨了。</h3><h3> 大约过了20分钟,一个黑影突然向我走来,我以为是班长回来,急问口令,对方回答“长江”。口令虽然正确,但语音生硬。听到这种我从未听到过的声音,我的第一反映是:不好!是敌特!不是班长!</h3><h3> 我立即飞身跃进坑道,向对方发出厉声警告:不许动!</h3><h3> 对方不但不听警告,反而飞速向我扑来。我毫不犹豫,立即举枪射击,冲锋枪“哒哒哒”一个点射,黑影只还了一枪,就仓惶而逃。我担心中其调虎离山诡计,没有追赶,继续警惕坚守岗位。</h3><h3> 枪声响后,阵地警报齐鸣,火炮全部进入特警!班长带着几名战友急速赶来,急问:啥情况?</h3><h3> 我立即汇报了刚才发生的敌特偷袭。班长立即带战友们检查弹药库周边,敌特已不见踪影,只找到一枚手枪弹壳和地上一摊血迹,就给弹药库加了双岗。</h3><h3> 第二天,副队长带着我们几名战友,循着敌特留下的血迹追查搜索,在一公里外的山间草丛中,发现了敌特尸体。敌特胸部连中两枪,因流血过多已经死亡。</h3><h3> 我高炮阵地都驻守在高山密林中,敌机空中侦察十来九空,因而更注重地面侦察。战时的老挝,鱼龙混杂,情况十分复杂危险。除美国飞机的天空侦察、轰炸,地面的敌特袭扰也花样百出。</h3><h3> 敌特往往以老百姓上山挖药、打猎作掩护,偷窥、侦察我军阵地与重要目标,然后用电台遥控指挥敌机,对我炮兵阵地、重点公路和桥梁、工程兵营地等实施轰炸,并偷袭我炮群、弹药库、油料库。</h3><h3> 那时,我军主要用85毫米口径半自动和57毫米口径全自动高炮,对敌机实施空中打击。因为炮群都是以指挥仪为中心、炮瞄雷达联动、自动跟踪的炮火力量,因此柴油和炮弹同样重要,发不了电,炮兵就是聋子、瞎子,全程人工操纵,命中率就低了。</h3><h3> 为防止地面敌特的破坏,前线指挥部抽调广州军区地监侦察营来专门保护高炮阵地。但力量还是薄弱,为加强炮群自身保卫,各支队成立了地侦队。对防区外重点目标严控严查,以侦察与反侦察交叉,有效地保护了炮群。</h3><h3> </h3><h1> </h1> <h3><b>毒蛇猛兽的天堂</b></h3><h3> </h3><h3> 热带雨林,原本是毒蛇猛兽的天堂。突然闯入毒蛇猛兽的天堂中,其恐怖可想而知。特别是夜幕下的原始雨林,漆黑一片,野生动物的啸叫声使人不寒而栗。夜间站岗放哨,既要防敌特偷袭,还要防野兽攻击,那可不是一般的“酸爽”!</h3><h3> 这里的原始森林中,野兽时常出没,有野象、华南虎、豹子、蟒蛇、毒蛇、四角蛇等等。那四脚蛇形似北方的壁虎,但重达十多斤,非常凶悍。</h3><h3> 还有野猪,常常成群结队进入营地;穿山甲、猴子等,也时常溜进营房帐篷,偷吃我们本来就有限的东西。猴子偷走水壶、枪枝的事,也有发生。</h3><h3> 为了不暴露目标,支队规定:对野兽袭扰,以驱赶为主,不伤人的情况下,不许开枪;对野兽的攻击,只能用棍棒、刺刀还击。相对而言,猛兽数量少,目标大,毒性小,容易对付。最难对付的,恰恰是不起眼的蛇虫,它们数量多,目标小,毒性大,防不胜防。</h3><h3> 在老挝的雨林中,蟒蛇、毒蛇多得不计其数,大的数百斤,十几米长,小的重不足两,长仅几厘,但多数有剧毒。蛇是冷血动物,雨后天晴,就爬上树枝,爬上草丛,爬上竹子……到处乱爬晒太阳。雨林中灌木丛生,藤条缠绕,有时头顶的大蛇小蛇,像麦穗一样垂挂在灌木和藤条上,令人头皮发麻。</h3><h3> 当地百姓外出,人人带刀,一为砍草木藤条开路,二为防蛇虫猛兽袭击。我们外出执行任务,也常常带刀,但大大小小的毒蛇,隐蔽性很强,不易发现,一不小心,就会遭到攻击。更可怕的,是有时还半夜里钻进被窝。想想,朦胧梦中,冷不丁摸到一个冰冷的家伙,那会怎样?</h3><h3> 还有很多小型动物和害虫,也常常袭扰我们,蚊子就是一大麻烦。老挝的蚊子之大,号称三个蚊子炒盘菜。就是这种可恶的大蚊子,像小型轰炸机一样,白天黑夜都嗡嗡乱飞,见人就咬,一咬就是一个大红包,奇痒剧痛。</h3><h3> 地上的旱蚂蟥,也常常袭击我们。那蚂蟥又长又大,又多又难发现,只要爬到腿上,隔着裤子都能咬人吸血,简直防不胜防。最怕的是钻裤裆,咬到的地方,那个难受噢,真叫人哭笑不得!而且蚂蟥咬人后,会分泌一种酶,破坏人的凝血功能,伤处会血流不止。</h3><h3> 老挝雨林的红蚂蚁,更是恶毒。老挝人死后天葬,天空的老鹰吃肉,红蚂蚁就吃骨头!那红蚂蚁,更是防不胜防,稍不留意,就钻头、钻身,咬过之处,马上起花生米大的白泡,虽说不流血,比流血还可怕,还痛苦。那红蚂蚁习惯吃死人骨头,毒性更大,白泡破后就流黄水,那种疼痒,真是难忍无比!严重者,会头疼昏迷,长达几小时!</h3><h3> 在援老抗美的日子里,空中有美国鬼子的飞机轰炸,地面有敌特和老挝反动军队的袭击破坏,林中有猛兽、毒蛇、毒虫攻击袭扰。但是,既然敢闯毒蛇猛兽的天堂,我们岂会惧它!</h3><h3> 记得部队在桑会宁时,一条胳膊粗的大蛇抬起头,足足有三尺高,然后“唰”一声从我们指挥仪测手头上窜了过去!即使这样,所有战友仍聚精会神的操作。</h3><h3> 在一次战斗预警中,一条大蟒突然从两名测手中间窜过,尾巴还“啪”一声搧在测手脸上,随即钻进了旁边草丛。正是这条大蟒,在阵地经常出没,多次危害我战友安全。战斗警报解除,见那家伙仍然藏在阵地一旁草丛中,我们就拿起铁锹、洋镐,四面出击,将它打死了。</h3><h3> 战友们虽然在东南亚原始森林里吃尽了苦、受尽了累、忍受了国内战友们难以想象的痛苦,仍保持了顽强的斗志,在异国他乡的原始雨林中战斗了两年。两年间,有时整天十几次警报长鸣,连吃饭都不下炮位。</h3><h3> 敌机也越来越狡猾,常常临空而不临近,采取多种手段周旋,好似和我们捉迷藏。但我们始终严阵以待,高度警惕,多次作战,击落敌机多架,圆滿执行了毛主席的“11.20”战斗命令。</h3><h3> 我们补充来的陕西兵,也很快在战争中学会了战争,在战争中学会了生存,练出了铁胆。战友们个个都是好样的,都能出色完成任务,有的立功,有的受奖,入寮半年,“陕西愣娃”美名,就传扬于雨林战场。</h3><h3><br></h3> <h3><br></h3><h1><b> 转移阵地</b></h1><h3><br></h3><h3> 经过几次小战斗,我军阵地完全被敌特摸清,行动严重受阻。前线指挥部决定,立即转移阵地,712大隊各分队、小队,立即撤出原阵地,保持静默状态。</h3><h3> 4月26日,在规定的时间内,我们4分队10、11、12小队乘夜撤离了孟洪防区。黑夜中,月光为我们照路,星星为我们导航。一辆辆挂“AKM”字样的汽车,牵引着早已伪装好的火炮、雷达、指挥仪。趁着暗淡的月色,行驶在刚下过雨的泥泞山路上。汽车碾过淌着红色泥水的山路,溅得战友们浑身泥水,但战友们全然不顾,都警惕百倍地坚守在不同的转移岗位上。</h3><h3>原始森林中,根本没有道路可行。上山的路,是工程兵兄弟用推土机艰难推出的,左边是徒壁,右边是悬崖,顺山沟而上,陡峭崎岖,狭窄险恶。为防止敌机轰炸,汽车在行驶中不能开灯,全凭暗淡的月光而行。司机战友们小心翼翼驾驶车辆,沿着弯曲陡峭的险路艰难前行。</h3><h3>云雾缭绕着高山密林,耳边只有轰隆隆的马达声。我们手中的钢枪,早已握出了汗,还在千心万意叮咛自己:警惕!防敌特阻击!防敌机空袭!</h3><h3> 正行间,前方突然传来口令:下车原地休息!加强警戒!</h3><h3> 撤出阵地时,计划10时进入新阵地。现在11点了,汽车还原地停下,前边发生了什么?</h3><h3> 一个分队的全部家当和有生力量——3个小队人员,30多辆汽车,全都悬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悬崖公路上,如果敌机来袭,疏散都疏散不开,岂不被一锅端了!</h3><h3> 我们既担心,又害怕,担心的是突然有敌情,害怕的是被空袭一锅端!如果一个分队被一锅端了,整个战场就会突然撕开一个缺口!以后的战局,就难以预料了。</h3><h3> 战友们一个个默默无语,百倍警惕。幸好又传来命令:各班就地分散就餐,山林露宿。能就餐、露宿,安全就有保证,我们攒紧的心,这时才放松下来,不觉已是凌晨5点,天渐渐亮了。</h3><h3> 我们正在做饭,起得早的猴子闻到了饭香,成群围在车队旁。它们没有一丝惧意,不时由远而近,戏闹,玩耍,给我们的战地休息增加了色彩和快乐。</h3><h3> 刚吃完饭,就见山上下来一队和我们穿着同样服装的军人,还用担架抬着伤员。这是怎么回事?没有警报,也没有枪声,怎么会有伤员?行动部署如此严密,地监营一直执行着近距离安全保卫,支队侦察大队全程跟踪保护,怎么会撤下伤员?</h3><h3> 我们都心情沉重地凝视着抬下山的伤员们。原来,是10小队指挥车车毁人亡了。那司机是一位69年入伍的老兵,技术非常过硬,但道路实在太险,又是夜间,结果出事了……</h3><h3> 下午3点过,太阳慢慢向西移去,一天的高温渐渐过去,我们的车队才在高山峻岭中继续前进。</h3><h3> 终于到达了新阵地桑会宁。这个阵地视线很好,地势险要,火炮和指挥仪都拉上山进入阵地了,只有雷达和发电机太重,牵引车几次都未能拉上一个陡坡。</h3><h3>分队又调来一辆牵引车,试图两车合并,牵引雷达上山,结果还是无济于事,只好又调来一辆牵引车,三车合并,钢缆联接,分队长用旗语指挥,战友们用三角木垫支雷达车轮胎。但山高林密,旗语后边无法看到,分队长立即改为口哨,车辆才一寸寸艰难移动!</h3><h3> 牵引车都挂一档,嘶吼着喷出浓浓黑烟,一寸寸艰难爬升,但刚爬升十几米,突然“砰”一声巨响,三根钢缆骤然拉断一根!虽然还有两辆车拉着,后边的雷达车仍急速下滑!</h3><h3>我们都知道:雷达是炮兵的千里眼,指挥仪是炮兵的心脏。如果雷达、指挥仪损坏,炮兵就是聋子、瞎子!如果雷达车滑下悬崖,还会将后边两辆牵引车拖下悬崖! </h3><h3> 千钧一发之际,战友们一声喊起,群起冲上,硬是用肩扛人推,顶住了下滑的雷达车!</h3><h3> 三辆牵引车才拉动的雷达车,突然在陡坡上下滑,硬是被我们肩扛人推顶住了!除了我中国人民解放军,谁敢想象!</h3> <h3> 顶住了下滑的雷达车,有战友急忙往车轮后塞石头木块,防止雷达车继续下滑。前边的牵引车也赶紧换上了新钢缆。在分队长的统一指挥下,牵引车嘶吼着向山上缓缓行驶,终于将雷达车拖上了山顶阵地!</h3><h3> 艰险转移进新阵地,战友们不顾疲劳,一面连夜修筑工事,一面将雷达、指挥仪、测高、测距机迅速联接,并调试好方位、角度。天还没亮,我们刚完成作战准备,突传领空警报!我们迅速各就各位,投入战斗。</h3><h3>我刚戴上耳机,就传来1号方向小型机3架,注意搜索的命令。全队得令,所有人、所有设备,一齐紧张观测着1号方向上空。 </h3><h3>夜间作战,全靠雷达与指挥仪半自动联动应战。这时,雷达上显示出三个米粒大的小点在不断移动,坐标、诸元也在不停变化。看来敌人得到了信息,大战来临了!</h3><h3> 我动敌跟踪,这是我们摸索出的经验,但这三架狡猾的敌机一直在外围转悠,忽远忽近。我们一直百倍警惕,毫不放松的跟踪,不战则己,战则炮响机落!</h3><h3> 敌机盘旋了好大一阵,不敢贸然闯入,不久便销声匿迹了。</h3><h3> 敌机逃了,我们又赶紧抢修工事。我们的工事构筑,吸取了在越南战场上炮兵工事构筑的经验,基本以木料为主,然后取土覆盖顶部和周围,边修边加固,以减少轰炸时的损失。我们把火炮、仪器、雷达掩体修成铜墙铁壁,坚强堡垒,再用树木、竹子伪装,构筑一个工事常常要几天几夜才能完成。</h3><h3> 在这几天几夜中,吃不上饭、喝不上水是常事。没有水,压缩饼干无法咽下,战友们就一声不吭,忍受饥饿与疲劳,坚持抢筑工事。战友们都知道,工事修不好,敌机来了,就要付出鲜血甚至生命的代价。战友们艰苦奋战,不分昼夜,争分夺秒,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构筑工事任务。</h3><h3> 这次转移,从始到终,我们坚持了7天7夜,熬红了双眼,吃不上饭,喝不上水,实在渴慌了,就在夜间或清晨去舔香蕉叶上的露水。因为过度疲劳,战友们一停下手就能昏睡不醒,分队就发放些红塔山、云烟,给战友们提神。经过7天7夜奋战,我们建好了工事、掩体,扫清了树木对射界的影响,做好了阵地伪装,才休息片刻,又准备迎接新的战斗。</h3><h3> 我们转移阵地,始终在4号公路的湄公河畔和南乌江沿线的深山密林中行进。因为老挝交通运输主要靠陆路,当年法国人修建的简易机场,早已被美军炸毁,再没有机场、港口可用,水路也没有一艘像样的船,只靠竹排运送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为保证这条陆路运输线畅通,炮兵阵地就要不断转移,因为炮兵阵地一旦发炮,也就同时暴露了自己。</h3><h3> 但转移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尤其是85高炮,炮大,自身重量也大,加上炮弹重,雷达、仪器多,上山、下山很不容易。敌机对4号、9号公路的轰炸,又从不间断,更增加了转移的困难与危险。</h3><h3> 转眼进入5月,旱季已为时不多。这时基本没有雨,即使下雨,也是“日照高空大雨淋,十分钟下雨十分钟晴”。天高气朗,正是敌机活动频繁之时。为配合敌机,敌特地面侦察骚扰更为猖獗,摸岗袭哨更为疯狂。雨林中,敌特信号弹不时破林升空,神秘电台信号也不时出现,侦察与反侦察尤其激烈。</h3><h3> 五一是国际劳动节,在国内是热热闹闹的节日,而在寮国战场,却是紧张激烈的战斗。敌机加强了对我防区的地空侦察,一天警报十几次。</h3><h3> 情报显示,敌机对这条运输生命线将要实施地毯式轰炸,企图彻底阻断我前线运输。我防区严阵以待,一场恶战,即将来临……</h3><h3><br></h3><h1> </h1> <h1><b>恶 战</b></h1><h3> </h3><h3> 恶战果然来了!</h3><h3> 孟夸的南乌江防线,是援越、援老物资的集散地、转运站,还驻扎着中、越、老三方的高级工程技术人员。美军和老挝右派集团对这里的空袭、破坏,几乎天天都在发生。防区内可以说火力密集,附近高机、重机可以说密织火网,地面明岗暗哨、暗堡,难以计数,老挝人民军巡罗队,也紧密培合。</h3><h3> 从五一开始,敌机就开始对我孟夸防区实施严密的空中侦察,同时,地面的陌生“百姓”,也纷纷出现在我们视野中。支队为加强侦察工作,从各分队抽调了一批力量,重点保卫基地。我们从空降兵调来的陕西战友,就在其中。我们都知道恶战将临,人人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歼灭一切来犯之敌!</h3><h3> 5月4日,敌机超低空隐蔽出航,在30多公里外,超速雷达就发现了目标。敌机临空时,出现在12号方向,而临近于14号方向时,这3架敌机忽然从14号方向滑入峡峪,就直扑基地而来</h3><h3> 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我防区万炮齐鸣,火网凌空,一架敌机应声而落,两架见势不妙,仓惶而逃!</h3><h3> 同时,地面大股敌特疯狂出动,枪声大作,子弹横飞,企图与空中敌机夹击,令我军上下难顾。但是,见敌机一落二逃,敌特也仓惶龟缩进了原始森林。<br></h3><h3> 恶战第一回合,我们虽然胜了,但我们知道美国佬不甘失败,必会疯狂反扑,更大的恶战,就在后面。</h3><h3> 果然,5月12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强烈的阳光,刺得人眼睛难睁,温度已超38摄氏度。上午10时刚过,多架次敌人侦察机,忽然从山沟升起,从防区上空飞速掠过。情况严峻,支队立即命令711、712、713重新部署,应对恶战。支队首长命令:要做好打大战、恶战准备。战友们得令,人人摩拳擦掌,个个严阵以待,但狡猾的敌机竟整天都没再来!</h3><h3> 5月14日,晴朗的天空一如往日,雨林中的花草芬香四溢,林中的小鸟尽情欢唱,连多日不见的猴子,也因连续两天风平浪静,大胆跑出来凑热闹。</h3><h3> 但是我们知道:该来不来必有鬼。所以人人坚守在炮位上,吃住都在掩体里。炮瞄雷达,一直在精心搜索各重点方位。指挥仪、测高、测距机都在紧张跟踪中。9点40分,突然发现目标!12、14号方向,敌机同时临空!各种数据不断向指挥所报告:</h3><h3> 12号方向F4型鬼怪式轰炸机4架,高度8000米,秒速700米,距离20000米,直扑我防区阵地上空!</h3><h3> 指挥仪早已装好诸元,得指挥所下令,各分队放近距离,自行射击。防区上空,顿时炮声隆鸣,硝烟弥漫。</h3><h3> 第一轮攻击尚未结束,712大队主控各方向就同时都出现了敌机群!在4分队防守的南乌江阵地上空,也出现了多架次敌机!雷达、指挥仪数据播报,嗓音沙哑急切:</h3><h3> 1号方向、32号方向、14号方向、4号方何,同时出现F4、F105轰炸机24架,扑向5分队阵地!</h3><h3>原来,狡猾的美国鬼子先以四架鬼怪式,来骗我暴露目标!</h3><h3> 6分队在佯攻方向,为保障转运站安全,见敌机靠近,立即一阵猛打!6分队突然开炮,打得敌机无法靠近转运站,就迅速改变主攻方何,以4、5分队阵地为目标,急速俯冲投弹!</h3><h3> 这是一场灭绝人性的轰炸!敌机在4、5分队上空投下重型炸弹、化学毒气弹、子母弹、钢珠弹、凝固汽油弹等毁灭性炸弹,还从不同方向反复俯冲,一波接一波投弹轰炸!</h3><h3>瞬间,4、5分队阵地一片火海,火炮声、炸弹声震天动地,硝烟蔽日,战友们的尸体,裹挟在土石中横飞!成片森林,轰然倒下,熊熊燃烧!南乌江被炸得水柱冲天,巨浪四起,江水鲜红,白花花死鱼,飘满江面!</h3> <h3> 就是在这惨无人道的狂轰滥炸中,我英勇的战友们仍在坚持战斗!</h3><h3> ——指挥员相继倒下,但队长倒下,副队长上;副队长倒下,班长上;班长倒下,战士冲上去指挥!</h3><h3> ——敌机将一枚子母弹投进了掩体,没有一个战友离开炮位躲避!仍坚持战斗,密切配合,准确将诸元数据转送给火炮,保证火炮准确射击。在五名战友壮烈牺牲,多名战友严重受伤的情况下,其余战友仍坚持战斗!</h3><h3> ——敌机俯冲投弹,掠过头顶,发出震耳欲聋尖啸,战友们没有惊慌,放弃战斗;炸弹在身边爆炸,战友们没有离开炮位躲避;已身负重伤,仍咬牙将信号及时准确传送给指挥员和各炮群;大火熊熊,战友们巍然不动,一直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h3> <h3>——北大实习生段俭英,是一名来部队锻炼的共产党员,战斗中头部负伤,仍坚持战斗,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头上还带着耳机,手里还紧握话筒!</h3><h3> ——和我同年入伍的指挥仪3测手宋成林,在大功测距镜中看到敌机投下的子母弹散落身旁,毫不畏惧,牺牲时仍手握校正轮!</h3><h3> ——炮二班长蒋福祥,战斗打响后一直协助五炮手送弹压弹。敌机将炸弹投进掩体,他毫不畏惧,边送弹边用毛主席语录鼓舞战友们。这时,他身上早已着弹累累,鲜血喷洒掩体,染红大地,却始终以一个共产党员的模范行动,鼓舞战友们的斗志,直至脸色苍白倒在血泊中!</h3><h3> ——4分队和我同年入伍的肖兴和,轰炸时正操作测距机,几枚炸弹从天而降,他不退缩,不畏惧。炸弹将测距机炸成两段,肖兴和头部、身上多处受伤,仍抱着炸断的测距机不放,直至光荣牺牲。</h3><h3> ——敌机轮番对防区阵地惨无人道轰炸,部队伤亡很大。有的战友炸伤头部;有的战友炸断胳膊;有的战友炸断腿脚;有的战友炸破肚皮,肠子外流,用手捂着仍不下火线;有的战友在昏迷中,还高喊毛主席语录,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h3><h3> ——4分队、5分队多门火炮被炸,雷达、指挥仪遭严重破坏。能动的战友们不顾伤痛,立即拼命抢修连接,准备继续迎击敌机!</h3><h3> 这样的恶战,是我们入寮后从没经历过的,敌机疯狂而狡猾,佯攻、主攻万变,主、佯难以判断,形成一波波疯狂扫射,轮番轰炸!</h3> <h3> 我部遭受重创,损失极大。雷达、仪器严重破坏,火炮由群体作战转向单炮射击,虽降低了攻击能力,仍顽强战斗。阵地上,耳机中只有指挥员的命令、飞机俯冲的尖啸和地动山摇的爆炸!</h3><h3>但在敌机狂轰滥炸中,我军在生死关头仍不屈不挠,密切协作,死拼硬打,前面战友倒下,后面战友冲上,面临死亡,毫不畏惧,坚持与敌人浴血奋战,击落敌机4架,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壮丽的南国战歌!</h3><h3> </h3> <p class="ql-block"> 这场恶战,惊天动地,血腥残忍,但战友们炸弹压顶不低头,血雨腥风不退缩,手挽手,肩并肩,冒着牺牲,忍着伤痛,坚持战斗!巍巍丰沙群山,见证了他们的铮铮铁骨,滔滔南乌江水,传颂着他们的赫赫英名!战友们个个似黄继光,人人如邱少云,都是顶天立地的中华好男儿!他们是祖国的骄傲,民族的脊梁,打出了军威,打出了国威!</p><p class="ql-block"> 美国佬费尽心机想破坏的运输生命线线,始终在我军牢牢掌控之中。援越、援老物资,仍源源不断运往前线!(未完待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作者简介】刘俊英,陕西省扶风县人,1955年6月出生,大学本科学历。 1970年12月入伍,中国人民解放军空降兵45师135团2管6连(黄继光连)11班战士。1971年8月调空军高炮19师57团2营6连侦察班战士。1971年9月调高炮55团2营6连侦察班,随部入寮参战。1972年6月在老挝战场加入中国共产党。1973年元月随部队回国归建后,3月重回57团2营6连侦察班。1976年3月退伍回乡,分配到扶风县工商行政管理局。1978—1980年在西北政法学院学习。1980年毕业后回县工商行政管理局,先后担任法门寺工商所、降帐工商所、午井工商所所长。2015年退休。刘俊英在老挝战场期间,遭受美军毒气弹伤害,长期患有肺纤维化病症,因病久治不愈,于2022年11月3日逝世,享年68岁。</p> <h1> 鲜为人知的抗美援老战争</h1><h3> ——一个参战老兵讲述的故事(四)</h3><h3> 刘俊英</h3><h3><br></h3><h1><b>战斗英雄王可武</b></h1><h3><br></h3><h3> 5.14恶战,战友们个个好样的,人人是英雄,充分显示了我军枪林弹雨敢勇往直前的顽强斗志,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一等功臣、战斗英雄、老班长王可武的英雄事迹,更是在整个战地与昆明军区广为传颂。</h3><h3> 5月14日,是王可武班长复原离队的前一天。上午九时起,我们就进入了阵地。战区警报频传,敌机一次次临近。阵阵警报声声,使退伍老兵学习班也难以安静,老班长王可武就七次冲出学习班。战友们都劝他:班长!明天就要走了,你还是整理好东西回国吧。他坚定的回答:在部队一分钟,就要坚守阵地一分钟。对付小型机,是分秒之争,仓促应战是打不好的。说完就一头冲了出去。</h3><h3> 老班长冲上阵地时,雷达再次发现目标,F4型两批七架敌机,从12号方向临空!老班长立即鼓舞战友们:沉着、冷静,狠狠打!</h3><h3> 敌机凌空,尖啸俯冲,发出刺耳轰鸣,弹雨自空而下!</h3><h3> 战斗打响,我军万炮齐发,炮身剧烈震动,托弹盘上的炮弹,嗖嗖上串进膛,炮弹拖着火光,闪电般冲向天空!</h3><h3> 敌机俯冲投弹,爆炸声震动阵地。两枚炸弹落进掩体,老班长不屑一顾,继续搬送炮弹。炸弹爆炸,老班长背部和双腿被炸伤,极其严重,已站立不起,但他仍用手推着弹箱,艰难向前爬行,用尽全力将炮弹推上弹盘,而后重重摔倒在地。老班长负伤了,战友们急忙为他包扎止血,老班长却用胳膊撑起身体,命令坚守炮位!</h3><h3> 这时,连接电缆被炸断,一炮手正准备打方向时,忽听老班长大喊:注意!不要压到高虎林!一炮手闻声一看,才知六炮手高虎林昏迷在炮位,半截身子还在炮盘上。如果急转方向,就会压在炮脚下,后果不堪设想!老班长不顾伤痛,又吃力大喊:快给虎林包扎,先抢救重伤员!</h3><h3> 就在战友们抢救重伤员时,老班长将身体紧紧靠在掩体壁上,挡往被炸伤的背部,不让战友们看到自己的严重伤情,影响作战和抢救战友。当战友们要为他包扎时,他又命令:赶快把重伤员抬出掩体!</h3><h3> 这时,炮位上只有三人了,敌机又开始了第三轮轰炸。炮位上虽然人手不足,战友们仍坚持战斗。敌机轰炸过去,一炮手陈国华也负了伤,爬过来要为老班长包扎。老班长反而把陈国华拉在怀中,为他包扎。</h3><h3><br></h3> <h3> 这时,救护队的战友跑上阵地,开始抢救伤员,战友们抱起老班长,见他全身被血染成红色,强行将他背出阵地,送到了临时抢救点。</h3><h3> 在护送伤员去野战医院路上,老班长仍然想着山路不平,崎岖曲折,汽车颠簸,对重伤员不利,又自觉协助救护人员,把车上的好位置让给重伤员。自己躺到了颠簸剧烈的车尾。</h3><h3> 由于抢救任务紧迫,车上没来得急搭架篷布,烈日晒在伤员身上,像火烤一样。卫生员把一顶草帽盖在老班长脸上,他立即将草帽盖在身边的战友脸上。卫生员为他打针,他用手推拦说:先给重伤员打吧,我能忍受。</h3><h3> 在去医院一路,老班长不断用毛主席语录鼓舞车上伤员,激励战友们与疼痛作斗争。由于道路崎岖,汽车颠簸,有些伤员绷带震松,流血不止,老班长还不顾伤痛为伤员包扎。一路上,老班长是宣传员、救护员,却没把自己当伤员,而他却伤势极重!</h3><h3> 到了医院,医护人员投入了紧张的抢救战斗。由于伤员多,医护人员忙不过来,老班长又爬到轻伤员中,好让其他战友先得到抢救,而他却在生命的危急关头,以惊人的毅力忍受着剧痛,多次对来抢救他的医护人员说:我是轻伤员。为了使医护人员相信,他强忍身心撕裂的疼痛,坚强坐了起来。</h3><h3> 老班长一次次将分秒必争的生机让给了其他战友,而得知战友因抢救无效牺牲时,这个没为自己的剧痛掉过一滴泪的七尺男儿,却泪如泉涌,用沙哑的声音呼唤着战友的名字。</h3><h3> 卫生员再次来为老班长打针检查时,他含泪说:把药留给重伤员,我是轻伤员。又一次次将生的希望留给了战友,把死亡的危险留给了自己。经及时抢救,许多战友脱离了危险,护土才发现老班长面色苍白,急忙喊:快救老班长!</h3><h3> 医护人员赶来抢救,见老班长面无人色,呼吸急促,嘴唇发紫,头上汗珠豆大,已昏迷在地。这时人们才发现,老班长伤势极其严重,是他以惊人的毅力在坚持,在关心着每一个受伤的战友!</h3><h3> 多么坚强的战士,多么好的战友!过命的兄弟啊!</h3><h3> 医护人员人人满头大汗,尽心尽力,一定要救回老班长。战友们一齐围在老班长身旁,悲痛撕心裂肺,个个热泪奔涌。</h3><h3> 老班长从昏迷中苏醒,看到围在床前的医生、护士,知道是在抢救自己,立即挣扎着,几次想说什么,却再也没有力气,只是望着战友们胸前的毛主席像章,脸上显露出了微笑。</h3><h3> 我们在老挝,穿的是老挝人民军军装,不能佩戴纪念章。旁边那个护士见了,立即摘下自己的像章,给老班长戴在胸前。老班长举起沉重的手,轻轻抚摸着像章,眼中溢出了幸福的热泪,慢慢闭上了双眼……</h3><h3> 老班长静静的睡着了,他脸色苍白,但神情豪迈,没有流露一丝痛苦。而那支粗大的手,还停留在胸前那枚毛主席像章上……</h3><h3> 老班长牺牲了!在这之前,他一直对医护人员说:我是轻伤员!在这之前,他还高喊:打倒美帝国主义!</h3><h3> 老班长和战友们离开了我们,就这样永别在异国他乡……</h3><h3> 战友们无比悲痛。滚滚湄公河在怒吼,丰沙里群山在默哀,就连丛林中的鸟儿,也停止了喧哗、嬉闹,仿佛都在为老班长和战友们的牺牲默哀! </h3><h3> 老班长离开了我们,战友们寝食难安,回想起和老班长在一起共同战斗的日日夜夜,无不悲痛万分!特别是宣布他复原的后七天,老班长反而格外忙碌:</h3><h3> ——去炊事班帮忙做饭、送饭……</h3><h3> ——带领退伍老兵下山为连队背水……</h3><h3> ——新班长刚上任,指挥不够熟练,他就一次次带领新班长到炮位前教练,头顶烈日,一遍遍指点……</h3><h3> ——就在他牺牲的前一天,他还和新战友谈心,鼓励新战友认真读书学习,刻苦改造世界观,为这伟大的国际主义事业奋斗……</h3><h3> 老班长光荣牺牲了,我们712大队全体战友无比悲痛,我们悼念他,怀念他,他的英雄形象,永远活在我们心中。</h3><h3> 老班长王可武,是众多援老抗美战斗英雄的杰出代表。在英雄们的鼓舞下,我们继续战斗在寮国战场,直到打败美国鬼子。</h3><h3><br></h3><h1> <b>告慰战友</b></h1><h3><br></h3><h3> 5.14恶战,是我援老战友在寮国的军魂之战!这场恶战只有45分钟,却瞬间夺去了我712大队24位战友年轻的生命。他们是:</h3><h3></h3><h5> 刘庆凡烈士:湖南省长沙市人,5分队班长。<br> 何发祥烈士:湖南省长沙市人,4分队付班长。<br> 罗伏龙烈士:湖南省长沙市人,4分队炮手。<br> 李桂林烈士:湖南省长沙市南托乡人,5分队油机员。<br> 宋成林烈士:湖南省长沙市人,5分队炮手。<br> 李长平烈士:湖南省隆回县人,4分队侦察员。<br> 肖兴利烈士:湖南省隆回县人,4分队侦察员。<br> 廖助保烈士:湖南省隆回县大水田乡人,5分队侦察员。<br> 欧阳征生烈士:湖南省隆回县人,4分队炮手。<br> 党二白烈士:山西省宁武县人,5分队炮班长。<br> 李润成烈士:山西省宁武县人,4分队班长。<br> 牛海龙烈士:山西省宁武县人,5分队电话员。<br> 刘亮科烈士:山西省太原市人,5分队炮手。<br> 梁志友烈士:山西太原市人,5分队炮手。<br> 高免林烈士:山西省静东县人,4分队炮手。<br> 王亮科烈士:山西省静乐县人,5分队炮手。<br> 王可武烈士:江苏省淮安市人,4分队班长。<br> 夏玉叶烈士:江苏省淮安县人,5分队报务员。<br> 蒋福祥烈士:江苏省金湖县人,5分队付班长。<br> 缪玉生烈士:江苏省金湖县人,5分队报务员。<br> 李宝玉烈士:吉林省汪清县人,5分队侦察员。<br> 郑连山烈士:吉林省汪清县人,5分队报务员。 <br> 王宏生烈士:福建省晋江市东石镇张晋村人,5分队侦察班长。<br> 段俭英烈士:四川省成都市人,5分队侦察员。</h5><h3> </h3><h3> 5.14恶战,还有58位战友身负重伤,不计其数战友身负轻伤。但是,我军的运输生命线,却一寸未丢,畅通无阻!</h3> <h3> 这场恶战,美国佬凭着空中的绝对优势和空地的详尽侦察,不可一世的轮番轰炸,但仍在45分钟内留下了四架敌机残骸!</h3><h3> 我军一个阵地上虽然浓烟滾滚,一处山间虽然炸声震天,但我运输生命线依然完好无损,畅通无阻!最终使美国鬼子失败而退,滚回了太平洋彼岸!</h3><h3> 今天回忆5.14恶战,那惊心动魄的场景,我实在没法用语言来描述……战友们的英勇,我也实在没法用语言来描述……对美国鬼子的仇恨,我更是没法用语言来描述!</h3><h3> 我只是想告诉今天的人们:美国鬼子,是血腥轰炸过我们的!美国鬼子手上,是沾满我战友鲜血的!中国人不欠美国人什么,可美国鬼子是欠了我们血债的!</h3><h3> 我也想告诉今天的人们:我们那时国家困难,武器落后,所以美国鬼子才敢对我们狂轰滥炸;我们也只能用血肉之躯和顽强斗志,来与武装到牙齿的美国鬼子较量!朋友们,倒在南国雨林的英烈,多么希望祖国快快强大起来呀!我们不为国家强大努力,拿什么来告慰他们?</h3><h3> 我还想告诉今天的人们:美国鬼子昨天打中东,今天扰南海,明天也许在东北亚动手,后天可能在东南欧逞凶……但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先扫清外围,最后困死东方龙,任意屠宰!善良的人们,不要等到炸弹扔到头上才清醒呀!</h3><h3><br></h3> <h3> </h3><h3> 我记得南国雨林的每一场血战,也记得我们在浓烟滚滚的废墟中寻找和抢救战友的一幕幕:</h3><h3> 刚才还生龙活虎、年轻鲜活、亲热可爱的战友们,你们都去哪儿啦?请回答我!我要的,不是弹坑里似埋非埋的遗体,不是树枝上挂的胳膊,不是烧焦树桩上的一只脚,不是沾满泥沙的半边头颅,不是乱石堆中的一段小腿……不是啊!战友们,我要的不是这些,我要的,是你们的回答!请回答我,就像点名时那样威武雄壮的回答,你们都去哪儿啦?啊?</h3><h3> 战友们,兄弟们,在搜寻抢救你们的时候,我们人人泪眼模糊,哪怕只是一丝军装布片,我们都不放过。我们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搜寻中……可是,美国鬼子投下的子母弹,只要一触到,瞬间就会爆炸!为寻找战友,抢救伤员,战友们不仅流泪、流汗,还流血,甚至牺牲生命!我们心头,不只是悲痛,更有仇恨啦!</h3><h3> 我记得南国雨林的每一场血战,还记得我们在南国雨林中悲悼战友的一幕幕:</h3><h3> 在还没有散尽的硝烟中,没有肃穆豪华的灵堂,没有低徊悲切的哀乐,没有制作精美的花圈,没有戴孝捧灵的亲人,没有戴你们骄傲的红五星军帽,没有穿你们喜爱的红领章军装,没有覆盖你们仰望的鲜艳红旗,甚至连床棉被都没有盖上……我们面对的遗体,几乎没有一具完好无损!我们的心,也跟遗体一样破碎……</h3><h3> 但是,我们是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是过命的兄弟姐妹!我们心中,有同样的仇恨,我们眼中,有同样的敌人!你们的风采,已经化入了共和国的旗帜,你们的丰碑,在我们心中永不磨灭!我们会继续你们未竟的事业,我们会为你们报仇雪恨!</h3><h3> 什么叫过命?战友之间不用解释!不能为先烈报仇,我们还算什么?</h3><h3> 我记得南国雨林的每一场血战,更记得我们安葬战友的一幕幕:</h3><h3> 我们从泥堆乱石中,刨出战友们的尸骨,含泪装进工程兵兄弟赶制的简易木匣,就像将战友们装进心里……</h3><h3> 可是,美国佬用子母弹、钢珠超浪弹、凝固汽油弹等,早已将战友们炸得没有一具完整的遗体,烧得更是面目全非!面对血肉模糊,黑如焦炭的遗体,就是生前朝夕相处的战友,都无法分清谁是谁!我们能不肝胆俱裂、仇恨满腔吗?</h3><h3> 那些木匣里,有的只放一只胳膊,有的只放半条腿,有的甚至只放进了一顶写了战友名字的军帽……</h3><h3> 这就算是烈士之驱、战友之灵,我们能不心碎吗?</h3><h3> 在为你们送行的路上,虽然万炮齐鸣,警报震天,都难以表达我们的哀痛与愤怒!</h3><h3> 掩埋战友之时,我们用眼泪和泥,覆盖在战友们的木匣上,每铲一铲,都铲在我们心上!每盖一铲,都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昨天的欢声笑语,昨天的促膝交谈,昨天的你帮我扶,昨天的共同战斗……是泥能盖住的吗?这些,已永远刻进了我们心里!</h3><h3> 掩埋了战友,我们眼睛哭肿了,嘴唇咬破了,泪却没有干……</h3><h3> 泪水流进心里,汇成了永不干涸的海洋!汇成了震天撼地的狂风暴雨!</h3><h3></h3><h5> 送战友,上天庭,<br> 默默无语泪无声。<br> 云缥缈,雾深沉,<br> 纵是分别难忘情。<br> 望南国,忆雨林,<br> 共享欢乐同伤痕。<br> 年静好,岁和平,<br> 耳边犹闻警报声!<br> 战友啊!好战友!<br> 我们凯旋回国门,<br> 带你忠魂见亲人。<br> ……</h5><h3></h3><h3> 在美国鬼子侵略中倒下的战友们,我们知道,直至今天,美国佬亡我之心不死。我们将用这句话来告慰你们:</h3><h3> 美国鬼子,等着!</h3> <h1><b> 夜袭神山</b></h1><h3><br></h3><h3> 5.14恶战,敌人的指挥所,好像就设在我们阵地中;敌人的炮弹,好像都长了眼睛。这告诉我们:我们附近,一定有敌特窝点!</h3><h3> 在我们炮兵阵地的对面有座山,当地人都敬为神山。此山树苍翠,竹挺拔,林密山险,每到夜间,还有暗暗光点忽闪忽动。老挝人说,这是神灵在游动。神山左则山间有座山,当地人称为鬼山。老挝人死后,要送入此山,用绳子挂在树上,慢漫腐烂,当地人称为天葬。两山峰脉相连,要想上神山,鬼山是必经之路。</h3><h3> 支队从老挝人民军处得知,在神山山腰有个山洞,当地人称为神仙洞;洞中原来住着两人,近日来往人员增多,下山活动频繁,很是可疑。我搜索敌台信号,也多次定位在神山山腰,与情报一致。看来,那个造成我巨大损失的敌特窝点,可能就隐藏在洞中!</h3><h3> 指挥部决定,派一支侦察小队,打掉这个敌特窝点,为部队扫除隐患。小分队由16名精兵强将组成。副营长李国荣任队长,营侦察参谋童卫国任副队长,卫生员李雪锋,报务员为指挥排长肖林强、战士秦辉,侦察员为工兵排长李志强、警卫排长李刚、战士唐伟、汪东省、刘俊英、武华强、耿建设、何春羊、陈伟平、沈建利、秦智明以及毕业于昆明军校的老挝人民军侦察排长苏通努尔锋等。</h3><h3> 下午4点多,小分队集结在大队竹棚前,大队长下达了战斗任务,日落时,在老挝人民军向导带领下,我们过了南乌江,向神山进发。</h3><h3> 傍晚,我们进了山中,山路崎岖,断崖壁立,行动受阻。在向导带领下,我们借着朦胧月光,艰难前行。在危险地段,战友们常常手拉手而行。</h3><h3> 行进中,脚下踩上了蛇或小动物,我们都不敢吱声。小腿上有时好似被鸡狠狠啄一下,那是四脚小蛇在攻击。我们也只用手中的木棍打打下面,将它们吓跑。</h3><h3> 正行间,前方突然传来停下隐蔽手势,我们急忙蹲下,不知前方出现了什么情况,立即举枪,随时准备战斗。一会儿,看见前边战友在向前移动,我小心翼翼跟了上去,原来是一条巨大蟒蛇挡住了我们前进的道路。好家伙!那蟒蛇竟有小桶般粗,看不清到底有多长。巨蟒头昂在竹垛上,正狰狞地盯着我们,咝咝吐着信子,随时将攻击我们!</h3><h3> 真是好可怕,我们却不敢开枪。正与巨蟒相持时,老挝人民军的向导已从腰间拔出弯刀,向巨蟒七寸处猛力掷去。只听嚯的一声,巨蟒蛇头顿时搭下,我们又继续前进。</h3><h3> 山越爬越高,路越走越险,前面已经无路。在向导带领下,我们按指北针指向,在丛林中一步步搜索前进。正艰难前行,战友何春羊忽然被四脚蛇咬破了裤子咬伤了腿。卫生员李雪锋刚为何春羊包好伤,便发现自己的鞋里往外流血。原来是蚂蟥隔着袜子咬伤了他。</h3><h3> 更糟糕的,是在原始林中转了半个晚上,我们又转回了杀死蟒蛇的地方!原来,我们的指北针失灵了。特殊情况的出现,我们没有惊慌,立即凭借天空中的星斗方位,继续前行。</h3><h3> 我们在密林中穿行,忽闻恶嗅阵阵传来。我捂住鼻子,向前没走几步,头好像被啥东西撞了一下。我抬手摸摸头,并没受伤,正准备前进,昏暗中见树上挂着几具死尸!我急忙拉了一下后边的陈平伟,手指树干。陈平伟急忙躲过,前边的战友却踩上了掉在地上的死尸,吓得直跳,却不敢出声。队长急忙示意,急速离开这里。</h3><h3> 大家都明白,我们已深入到鬼山,离神山已经不远。但在山区,看得见,走死人。当我们翻过山梁时,东方已经发白,顺着山梁下去,不远处可以看到部落的竹楼。</h3><h3> 我们不敢贸然进入部落,怕惊动百姓。战争时期的老挝,几乎人人手中都有武器,万一开枪,麻烦就大了。队长请老挝人民军那位向导,引副队长童卫国去村中查看情况。小分队立即停止前进,在密林中原地休息。</h3> <h3> 经过一夜山林行军,累得我头都不想抬。战友们又累又困,口干舌燥,压缩饼干谁也吃不下去,只好喝点水润润喉咙,就背靠背坐下休息。大约过了一小时,向导与副队长回来报告,说可以在部落暂留整休。</h3><h3> 天蒙蒙亮时,我们进了部落山寨上了村长(寨主)家的竹楼。我困得站着都能睡,队长却给我一包人丹,让我和李英杰外出警戒。我俩下了竹楼,爬上树隐蔽好,执行着站岗放哨任务。大约过了3小时,寨外一切正常,唐伟、梁民生来接岗,我俩回到竹楼,吃了点竹筒饭就休息了。</h3><h3> 我睡得正香甜,忽然被队长推醒,我以为发生了情况,嚯的起来,队长说:你吃点东西,和副队长、苏通排长去侦察地形,了解洞内情况,其他队员原地等候。</h3><h3> 这时已快中午12点了。我们三人整理好行装,急速离开了山寨,朝着神仙洞方向快速前进。我们在深山密林中穿行,我边走边留下暗号,很快接近到神仙洞附近。</h3><h3> 副队长用望远镜观察着洞口周围,长达20多今分钟都不见动静。我爬到副队长身后,建议再近点侦察。副队长同意了,留下继续观察,我和苏通就继续前进,隐蔽在洞边不到百米的竹林中观察,结果还是没发现敌情。</h3><h3> 苏通急了,示意我继续接近山洞。正当我们准备继续靠近时,忽然听到左前方有动静。我以为是动物,苏通排长却急速把我按住,示意是人。我们隐蔽在草丛中观察,一会儿就看见3个家伙进了洞。洞中情况看不见,我们想靠近又怕惊动敌特,怎么办?</h3><h3> 我俩又悄悄返回,向副队长报告。副队说,咱们的任务是侦察,情况他基本观察清楚,洞中不止3人,最少有5至6人。不能更靠近了,万一惊动了敌特怎么办?</h3><h3> 我们很快离开了神仙洞,在返回途中,副队忽然问了我俩两个问题:1、如何接近山洞?2、接近后如何打进洞中?两个问题,我们一时都没有好方案。副队就让苏通返回寨子报告,晚上带路上山,我们留下继续侦察。</h3><h3> 苏通走后,我俩又去洞口附近,侦察了周围正准备返回,忽闻远处传来较大动静,立即隐蔽进草丛细心观察。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人身背重物,缓缓下来。副队立即向我示意,先弄倒再说,抓个舌头!</h3><h3> 那家伙缓缓而来,离我们越来越近,虽说负重,仍贼眉鼠眼,边走边左右观察,手中还端着枪。不用说,子弹肯定已上膛。</h3><h3> 当那家伙到我面前时,我一跃而起,突然将他扑倒在地,立马堵住了他的嘴!副队的枪,也瞬间顶到那家伙头上!</h3><h3> 我们抓了舌头,迅速押到偏远地点审问。那家伙送的是食物给养,副队用简单老语问话,那家伙只摇头,假装不懂。苏通走了,带回村寨,时间来不及了,怎么办?我对副队说:藏下物品,带上舌头回迎小队。副队说:山高林密,万一走错路碰不到一起怎么办?我们都怕出个万一,影响晚上行动,最后决定就地埋伏等待。</h3><h3> 我俩找好藏身之地,就检查那家伙背的食品。食品都用铁盒子装着,有牛肉罐头,饼干,还有美国佬的罐装啤酒、香烟等。我问副队敢吃不?他说肯定没毒,他们敢把有毒食品背送到这儿吗?我早饿急了,打开一罐牛肉就吃,副队打开一罐啤酒,喝了几口。我小声问:好喝吗?副队点头说:可以。我也打开一罐,刚喝入口,顿感苦咧咧的,正想扔,副队说:喝慢点儿,这东西解除疲劳。我坚持喝完后,嘿!还真见效。</h3><h3> 天黑时,队长和战友们来了。苏通很快从舌头口中问清了情况,洞中有8人,美军两人,其余6人均系右派军人,我们抓这个是专职递养。现在洞中只剩7人。</h3><h3> 怎么进洞是燃眉之急。队长决定,由副队和苏通再次审问舌头,争取打开突破口,找到进洞办法。苏通和副队低声审问舌头,我在旁边警戒。虽然啥都听不懂,但从副队和苏通脸上,我看出有效果了。不久,只见苏通用手拍那舌头的肩膀,并要我为他松开绳子。</h3><h3> 原来,副队和苏通做通了舌头的工作,背上物品领路,带我们进洞;同时也摸清了洞内布局,得知内有3个猫耳洞,两个美国情报官住在最里边那个较为大点的洞内,左、右两则是右派特工分别住扎。内有大功率发、收报机一台,小功率发报机3台,枪枝配备,是特工精装,没有配备重火力,只是洞内有没有别的出口,舌头也不清楚。</h3><h3> 我们立即分头行动。因为敌特没再出洞,又正值午夜,可能正在梦乡。我们五人一组,在黑夜中随着舌头前行,副队和苏通在后,一步步接近洞口。虽然进洞时惊动了洞口哨兵,但舌头与之对话后,哨兵没作反应,就被副队干掉了。</h3><h3> 这时,副队一个手势,我们就闪电般冲进了洞中。山洞有十多米深,敌特只在洞中间挂了一盏马灯,里面显得很幽暗。队长立即亮起手电,十几只强光手电,顿时将洞内照得雪亮。战友们按照分工,各组讯速占领小洞,原则:只要反抗就灭。除重点俘虏,多带不便。</h3><h3> 李志强排长带着我和唐伟、沈建利、秦智明、耿建设,直冲美特那个大洞。俩家伙已听到洞中动静,正准备反抗,被手电强光照得争不开眼睛,急忙举起双手,叽哩哇啦乱喊,就束手就擒了!</h3><h3> 进洞后的歼敌行动,仅用半个小时就搞定。抓获美军俩人,王保右派(国民党右派的残渣余孽)两人。缴获全部电台和枪枝弹药等专用物品。小分队出发16人,归来16人,无战斗伤亡。(未完待续)</h3><h3></h3><h5> 【作者简介】刘俊英,陕西省扶风县人,1955年6月出生,大学本科学历。 1970年12月入伍,中国人民解放军空降兵45师135团2管6连(黄继光连)11班战士。1971年8月调空军高炮19师57团2营6连侦察班战士。1971年9月调高炮55团2营6连侦察班,随部入寮参战。1972年6月在老挝战场加入中国共产党。1973年元月随部队回国归建后,3月重回57团2营6连侦察班。1976年3月退伍回乡,分配到扶风县工商行政管理局。1978—1980年在西北政法学院学习。1980年毕业后回县工商行政管理局,先后担任法门寺工商所、降帐工商所、午井工商所所长。2015年退休。</h5> <h1> 鲜为人知的抗美援老战争</h1><h3> ——一个参战老兵讲述的故事(五)</h3><h3> 刘俊英</h3><h3><br></h3><h1><b> 地监侦察 </b></h1><h3><br></h3><h3>虽然端掉了敌特窝点,但我们的阵地已完全暴露,必须转移。在转移阵地前,需要地监侦察,全面摸清方圆五公里的村寨、部落、寺庙等基本情况,测量、绘制地面环境图,清除周边敌特。</h3><h3> 1972年8月12日,全队抽调13名精兵强将,组成了地监侦察小分队。副队长董创业为小分队队长,侦察仪器排长姬家儒为副队长,队员有军医韩永胜,雷达班副班长王宝瑞,描图员武俊生,雷达定位操作手袁修亭,报务员朱启龙,后勤保障李守刚,仪器、侦察刘明江、李英杰、刘俊英、武定强、王兴运。</h3><h3> 8月13日,队长马守贵宣布地侦任务后,我们就离开阵地去执行地监侦察任务。根据支队发来的坐标,这次任务定在1号公路48公里处的班果纳。</h3><h3> 因为1号公路是一条物资运输重要通道,有一座较大的“班果纳大桥”是公路的心脏部位。向西五公里处,正在架一座通往4号公路的大桥,是公路连接的交汇处;工程兵部队的两个营,正在紧张施工中。高炮阵地位置的选定,直接关系到工程兵部队的安危和一座大桥的畅通、一座大桥的建设。</h3><h3> 我们任务,是在班果纳主峰区山间寻找新的炮兵阵地,测量坐标、绘制地图、定位雷达、设置仪器、定位火炮、侦察周边社情、清除敌特活动,保障高炮阵地安全。</h3><h3> 为防敌特,我们离开大路走山路,穿梭在热带雨林中。8月太阳毒似火,战友们个个汗流浃背,为防蚂蟥、蚊虫,却必须扎紧衣服,打好绑腿,系紧高腰胶鞋。山险岭峻,我们在枯叶草丛中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前行。原始森林中的枯叶腐草,有些地方一脚下去就深到膝盖,行动极其艰难。枯叶腐草中,不仅冒毒气,还有蛇和蚂蟥隐藏其中,更增危险。</h3><h3> 8月15日,我们途经几座寺庙,跨越过几座村寨,部落,到达目的地“班果纳”山峰。测量坐标,那里地形很好,虽说山高路险,但很有利高炮作战和阵地隐蔽,地貌特殊性更有利于雷达和仪器定位。我们在山上清理障碍,测量计算方位坐标,绘制地图,规划坑道连接、指挥所和观察哨所的战略位置图标,人人忙得不亦乐乎,日夜奋战,顾不上休息。苦战3天,山上侦测工作基本就绪。</h3><h3><br></h3> <h3> 8月18日,工程兵也开始了炮车上山的便道测量和修路准备工作。从山下到山上,全程6公里虽不算远,但原始森林山高林密,到处是断崖峭壁,公路在悬崖和乱石缝中弯来盘去,施工该有多难!</h3><h3> 因山势险峻,这条路起步就是45度,七拐十八盘,而且转弯之处几乎都是悬崖。为了使火炮安全上山,工程兵战友费尽心血,凭借高超技术,丰富经验,左盘右拐,硬是在险山峻岭间开凿出一条简易盘山道。为使转弯畅通,有时一个转弯就要劈去半边山!</h3><h3> 8月20日下午,我们接到支队的敌情通报,有一支十几人的敌特进入班果纳区域。我动敌必动,这是规律。支队命令:在没有转入新阵地之前,必须消灭这股敌特势力!</h3><h3> 这一突如其来的情况,使我们的侦测工作突然生变。此前,由于忙于阵地基础测量,对周边环境没有细致侦察,要完成消灭敌特的任务,该怎么办?</h3><h3> 经过认真分析,姬副队长认为:敌特来这儿是有目的有任务的,不会躲而不出,我们不能盲目分散兵力和精力,而应做好周边环境观察,以静制动。董队跟姬副队看法基本相同。小分队最后研究认为:</h3><h3>1、新阵地是吸引敌人的特设目标,目前,没有特定破坏物,不怕破坏,反而可以吸引敌特。</h3><h3>2、敌特无论是空投,还是从地面来,他们同样不清楚情况,目前也处于隐蔽状态,不敢轻举妄动。</h3><h3>3、敌特人数说不定还多于我方,我并无优势。因此,以静制动,设暗岗暗哨侦察观测,绝不主动出击,方为上策。</h3><h3> 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班果纳山峰还是那么宁静。山上猴子,依旧在林里上窜下跳,觅食嬉戏;林中鸟儿,依旧在细语欢歌,翩飞翱翔。连续几天都没下雨,夜间明月朗朗,繁星闪闪,还偶有微微凉风吹过。这本是难得的惬意,可是,我们的夜间暗哨伏在丛林中,一趴就是几小时,就是毒蛇从身上爬过,也不敢动一下。</h3><h3> 暗哨每班两人,我和李英杰晚8点到12点,后半夜由刘明江和王兴运换哨。原始森林的夜间,静的可怕,稍有风吹草动,都能惊人,就连放个屁,都是一声巨响,只有夜间出没的动物,拉长奇怪瘆人的叫声,不由得使人心颤。</h3><h3> 夜间执行任务,不能说话,一切都要用手语来表达,要求我们必须熟记各种手语,一个错误动作或错误判断,都可能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h3><h3> 8月24日中午,山中一如往常的寂静。突然,2号方向3枚信号弹破林而出,腾空而起。信号弹发自山沟,离我们阵地一公里左右,颜色两蓝一红。姬排长对信号弹联系很精通,立即断定这是联系信号,是敌特在联系他们的同伙。</h3><h3>敌特主动出来了,这是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良机!姬排长立即和董队商量,果断向敌方回应了两红一蓝。我信号弹刚升空,敌特就回应了一颗蓝色信号弹,表示一切正常,立即上山汇合。</h3><h3> 敌特果然自投罗网来了!我们立即在阵地前面半山坡上做好了战斗准备,但董队仍然不大放心。敌特为啥要发出联络信号?此时发生的情况,与支队通报的情况是不是同一情况?这股敌特,是不是通报中所说的那一伙?如果不是,怎么办?如果其他敌特见了信号弹赶来,又怎么办?董队连连自问,深感不安。但敌特已来,只能先干掉再说。</h3><h3>我们这次执行任务,所配武器是“一长三短”,即冲锋枪一支,子弹120发,手枪一支,子弹100发,匕首一把,手榴弹4枚。可谓装备精良,弹药充足,对付小股敌特,不会有问题。董队没再多说,立即指挥我们,准备伏击。</h3><h3> 约近一小时,敌特出现了,隐约从山下而来。自此,董队的眼睛没有离开过望远镜,战友们则密切关注董队的命令。敌特离我们越来越近,一共8人,带队的是美国顾问,其余7人是老挝傀儡军。看到敌特狼狈不堪的样子,我们更有信心。这时,董队的手势告诉我们:一对一,只留一个活口!我们就立即做好了活捉美国佬的准备。</h3><h3>这伙敌特没有任何防备,枪仍然大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向山上运动。他们用手拉着山间藤条,艰难向山上爬来,在距离我们100米时,稍作休息。美军顾问对敌特咿哩哇啦说了些什么,这伙敌特又艰难向上爬来。把敌特放到近50米时,董队才大喊一声:打!</h3><h3> 砰!砰!砰!……七枪就结束了战斗。这伙敌特没有任何反抗,枪仍然大背在背后,没有一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齐刷刷倒在了血泊中。只有那个美军顾问好像在梦中,瞠目结舌发呆,就被抓了活口。</h3><h3> 美军特务叫约翰内斯,只是左腿受了点轻伤,那是董队为他精心留下的标记。因为要留活口又怕他逃跑,董队就用手枪专门点他左腿。</h3><h3> 活捉了约翰内斯,很快清理了战场,就立即审问约翰内斯。但那家伙说的什么我们根本听不懂,董队立即向支队发电求助。支队派来英语翻译,通过对约翰内斯的审讯,弄清了这股敌特与敌情通报中的敌特没有关系。他们由于食品不足,发出信号联系,没想到被我们一锅端了。</h3> <h3> 从约翰内斯口中,我们还得知,通报的那股敌特,是清一色的美军,装备精良,凶悍恶毒,任务是跟踪了解我军阵地转移情况,趁我军转移时没有攻防能力,指挥敌机轰炸,彻底毁灭我高炮防空部队,毁坏1号公路运输。约翰内斯很配合,通过他,我们摸清了敌人的计划,支队就将他带走了。</h3><h3><br></h3><h3></h3><h1> <b>生死较量</b></h1><h3><br></h3><h3> 得知有股美军敌特企图彻底毁灭我高炮部队和工程兵,炸毁1号公路,支队立即命令我小分队放下手中一切工作,弄清这伙敌特藏身之处,彻底消灭,保证部队安全转移。</h3><h3> 虽然知道有股美军敌特,但究竟在哪里?有多少人?有什么配备?我们一无所知。原阵地已暴露,不能及时清除这股敌特,部队不能按时安全转移,对自己、对工程兵、对交通线都没有保护能力,后果不堪设想!</h3><h3> 但电台监听却接连几天都没收到任何敌特信号。董队急火攻心,寝食难安,嘴上急起指头大的水泡。我们也人人心急。董队决定:立即改变侦察方向,“以动制静”,分三组行动。董队和报务员留守,我和刘明江、李英杰为一组,姬队副和耿风春、王兴运一组,三组必须按时互通情报。</h3><h3> 第二天分组行动,刘明江带李英杰和我向西北方向搜索,姬队副带耿风春、王兴运向东南方向搜索。中午11时,我们三人来到离阵地三公里外的一个村寨,刘明江会说一些简单老语,我们就以讨水喝为由,前去与竹楼上的老人搭话。听刘明江招呼“不朗的”(老语,“老爹爹”的意思),老人就善意的一笑,有礼貌地向我们行“合十”礼,又开口说:“同志们,你们好!”</h3><h3> 我们听老人会说中文,惊喜不已。老人就请我们上了他家的竹楼,并一直用中文和我们交流。我们说明了来由,向老人打听村寨的人员情况,才知道这个村寨百分之七十都是中国人,是当年留下的一队远征军伤员及其后裔。老人家祖籍山东,原是远征军的一个营长,当年他们都有伤,又在高山密林中迷失了方向,无法回国,就留在老挝,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h3><h3> 老人讲,前几年,曾有台湾来的特务与他们联系,要他们继续为美国服务,老人虽然一穷二白,衣不遮体,生活缺油少盐,却没答应。老人说他们也有血性,落到今天就是上了美国人的当。由于常年累月无鞋穿,老人脚底的老皮有几公分厚,两只大脚像熊掌,在山林中跑起来像风一样。</h3><h3> 吃过老人家的竹筒饭,村里很多人都来了。村里人告诉我们,前几天来过一伙美国兵,在村里抢过很多食物,还抓走了几个姑娘,老人家的孙女就在其中。得知这一情况,我们认为这伙美国兵就是我们要找的那股敌特,顿时喜出望外。我们又立即向村民了解村寨周边地形、敌特离村方向等等。</h3><h3> 有了重大发现,我们立即叫李英杰回阵地汇报,然后在村里找了两个年轻人作向导,继续向村民提供的方向搜索。</h3><h3> 在密林中,我一路前进,一路做了一些路标,在离村寨3公里左右的一个较宽阔山沟里,我们发现了吸过的烟蒂。有门儿!这一定是敌特留下的!我们一阵欣喜,继续搜索前进。没多久,又在树枝上发现有白色的织物飘动。我当过空降兵,立即断定这是降落伞碎片,而山沟中那片平坦地形,可以断定是美军的一个空投点!</h3><h3> 蛛丝马迹表明,敌人离这儿不会远。正在这时,我们忽然听到前方有女人的哭叫声,立即停止前进,隐蔽观察,果然见两名美军拖着一个女人,往山洞推拉。当时,我们与敌人相距不过30米。这两个美国兵把老挝妇女拉进山洞后,就再也没有出洞。我们立即转移到山洞的对面,以利于观察,但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洞中没有任何动静。又一小时过了,仍没有发现山洞中有人员进出,反而传出动物嬉戏声。怎么回事?敌特难道消失了?</h3><h3> 敌特据点虽然找到了,但情况有异,刘明江立即要一个老挝村民回村,报告情况,为后续部队带路。我们三个继续留下观察。但直到黄昏,洞中仍没有情况。我想下去看看,刘明江坚决不肯,说咱两势单力薄,万一引蛇出洞,收拾不了这些家伙,惊动后,各种情况都可能出现。我们只好继续隐蔽观察。</h3><h3><br></h3> <h3> 天渐渐黑了,洞中到底有多少人?洞内结构情况如何?我们一无所知,不由得令人着急。根据整个下午的观察,刘明江和我商量,一致认为夜间在此蹲守意义不大,一是距离洞口远,看不到什么,二是敌特一直没出洞,可能他们目前没有行动任务,也怕暴露目标,尽量不出或少出洞。于是我们决定撤回村寨,等董队来后再做决定。</h3><h3>晚间天很黑,天上没有月亮。我们在村民带领下,摸黑原路返回。十点钟左右,刘英杰带领董队一行来到村寨。我们汇报了一天的侦察情况,交流了看法,一致认为:发现的这个据点,是敌人的一个空投点,在山洞中,他们应该有足够的装备给养、武器弹药;洞中敌特,是在等待我军阵地转移,给空中敌机导航,利用我军转移过程中没有攻防能力,给我部毁灭性打击;目前我部没动,敌特也在山洞中养精蓄锐。董队立即向支队、大队汇报了情况。</h3><h3>综合分析上级提供的信息与我们的侦察信息后,我们也按兵不动,在村寨中休息,同时联系大队增派援兵,以便一举摧毁这股敌特和这个空投点。</h3><h3> 一个多小时后,工兵警卫营派来一个排,由董队统一指挥。大家一起探讨各种预设方案,首要的问题是:蛇不出洞怎么办?</h3><h3>硬等不是办法,要引蛇出洞,但夜间行动不便,还是白天行动有利,于是领导决定休息,拂晓离开村寨。战友们就背靠背坐着,闭目休息。我们早习惯了这样睡,一坐下就能睡着。</h3><h3>董队是山东人,与老寨主是同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何况是在异国他乡遇到老乡,因此越谈越投机,又获得了不少当地的信息,对我们行动更为有利。</h3><h3> 拂晓时,我们离开村寨,向敌特盘踞的山洞进军。老寨主很热情,找来几位年轻村民,带上特意为我们准备好的竹筒饭与我们同行。董队说:这次任务,不仅要消灭敌特,还要营救被美军祸害的五位老挝姑娘。</h3><h3> 丛林中刚麻麻亮,我们就到了离山洞不远的地方,立即按计划分组行动。我们的行动虽然隐蔽,还是惊起了林中宿鸟,顿时扑腾腾乱飞,高高低低惊叫。鸟的惊乱,又惊动了林中大大小小动物,发出一片惊叫。气氛顿时紧张,但我们是有备而来,立即各就各位,做好激战准备。林中的动静,却没有惊动洞中的敌特,山林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其实,我们真希望能惊动洞中敌特,“引蛇出洞”,好三下五除二收拾。</h3><h3> 为什么林中鸟兽惊慌乱叫没有惊动敌特呢?敌特还在洞中吗?如果在,为什么没有动静?如果不在,去了哪儿?董队心中疑惑,示意刘明江带我和李英杰去“引蛇出洞”。</h3><h3>我们三人迅速向山下移动,离洞口百米左右有个小土包,刘明江示意停止前进,隐蔽窥视山洞中情况。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洞口仍静悄悄的,连只动物都没有。洞到底有多深,谁也无法知道;洞中还有没有敌特,也不清楚。</h3><h3> 我们知道,原始森林中的洞,有可能洞连洞,也有可能从这儿进那儿出,地形不熟,就格外被动。我心中着急,就向刘明江和李英杰做了个单身前进探察的手势,他们却没有支持表示。我想:不“引蛇出洞”,计划怎么完成?刘明江见李英杰身边有棵大树,树上有鸟窝,就示意李英杰惊动一下树上的鸟儿,以此引诱敌人。李英杰惊起树上鸟儿,惊叫乱飞。可是,几分钟过后,洞中仍然没有任何动静。</h3><h3>难道洞中敌人跑了?我认为不可能,细致观察后我想:这山洞要是很深,别说惊动几只鸟,就是放上几枪,也未必能惊醒深藏的敌特。我们小时候把“老龟”扣在缸里,外面怎么弄,它都听见声音,这不是同一个道理吗?怎么办?不能就这样耗下去,我再次表示继续前进,刘明江、李英杰也同意了。</h3><h3> 我们三人匍匐到洞口十几米处,又停下观察。山洞很大,很深,人进不低头,马过不卸鞍,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h3><h3>我沿着洞口被踩踏的草丛,小心前进。在离洞口四、五米时,我发现草丛痕迹不对,可能布了地雷,就停下脚步,俯身爬下,轻轻拨开一看,果然是明雷“绊雷”,而且洞口周围到处挂着线,稍有不慎,就可能触雷。怪不得敌特敢在洞中睡大觉,原来他们早做好了防护。</h3><h3>我立即向后面二人示意:地雷密布。刘明江不放心,爬上来查看。李英杰见了,要动手排雷,我立即示意:坚决别动!从挂线判断,洞门口最少有7、8颗绊雷,而且线连线,雷连雷,实在难动;再说,我们缺乏地雷知识,更不懂排雷,稍有不慎,就会引起连锁爆炸。我示意刘明江:放弃。</h3><h3> 退离洞口,抬头望天上太阳,估计已九点过了。任务没有一点进展,我心中烦躁,转身就向下边走,刘明江立即示意我注意隐蔽。我想:隐蔽个球,我巴不得敌特冲出来!就来到山洞左侧,想看看是否能绕到洞顶或洞口。结果没路上洞顶,但通向洞口的野草没有踩踏痕迹,就拨开草丛向洞口走去。刘明江和李英杰随我身后,再次提醒我注意地雷,我示意保持距离,我先开路。</h3><h3>折腾了几个小时,没有一点收获,这叫什么行动?我心中窝火,继续向前运动,直入洞口。洞口只是左边有一个弹药箱,前边有一堆烟头,其余什么都没有。我想进洞,刚抬脚,又被后边的刘明江拉了一把,示意我:要进三人一起进。</h3> <p class="ql-block"> 正在这时,山洞中传来了声音,有人正向洞口走来。我们立即闪身隐蔽在洞口下,便见一个家伙走到洞口,向洞外东张西望伸着懒腰。没看到什么动静,那家伙就转身向洞口左侧撒起尿来。真他妈的晦气,那狗尿撒了我们一脸!那家伙撒完尿,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就转身进洞。我想上去弄死他,刚要起身,砰!砰!砰!洞外忽起三枪。我立即停止了行动,继续伏身洞口外。那美国佬忽听枪响,急忙回头望,见是联络信号弹,又进洞去了。</p><p class="ql-block"> 原来,姬排长在望远镜中看见美军到洞口,立即以傀儡军的信号联系,引敌出洞。显然队里已有部署,我们不能再进,立即在洞口隐蔽埋伏。不一会儿,就有三个美军出到洞口,咿哩哇啦说了一通,就在洞口回应信号。</p><p class="ql-block"> 砰砰砰枪响后,山洞里再也不平静了,鸟儿被惊得乱飞乱叫,好像知道这里将要发生一场激战。但洞口的美军却以为是傀儡军联系,继续站在洞口,观察是否有信号或命令。正好一对一!刘明江落手的同时,砰!砰!砰!3枪刹时响起,三名美军没有任何防备,顿时应声而倒。对面隐蔽的董队见了,立即命令我们火速撤退。因为我们距洞口左侧雷区太近,不论我方或敌方碰响地雷,都会瞬间上“天堂”!</p><p class="ql-block"> 我们完成了引“蛇”出洞任务,立即按预订路线向左边山沟撤退。美军听到枪声冲出洞口,见我们撤退,立即穷追不舍。为引敌人出洞,董队没有命令狙击。追赶我们的美军有7、8人,留下的已在洞口架起机枪,向我们疯狂扫射。</p><p class="ql-block"> 谁也没想到,我们向西撤退,敌特会死咬不放,越追越远,竟然追出了埋伏队伍的视线。我们又边打边绕回,反方向撤退,想把敌人引回埋伏圈。回撤时,右腿什么时候受伤了,我都不知道。刘明江、李英杰见我受伤,极速向我增援。董队也调整了埋伏方向,迅速向西打来,很快将7、8个敌特消灭了。</p><p class="ql-block"> 消灭了这股敌特,董队立即引军向山洞攻击。刘明江引爆了洞口地雷,董队带领战友们打哑了洞口的机枪,就带领大家向洞中冲去……</p><p class="ql-block"> 交战中,我完全忘了伤痛。可是,歼灭敌特后,我才发现疼痛钻心,怎么也走不动了。董队带领部队去攻山洞,我不能拖后腿,叫战友扶我,就吃力地向山上爬,爬着爬着,就昏倒了。不巧,正好倒在一个马蜂窝边!</p><p class="ql-block"> 东南亚原始森林的马蜂,个个都有食指般大小,6、7公分长,威猛得真是太恐怖了,看着就令人背心发麻!偏偏当时我已昏迷,被大马蜂蛰的头青脸肿都不知道……(未完待续)</p><h5> 【作者简介】刘俊英,陕西省扶风县人,1955年6月出生,大学本科学历。 1970年12月入伍,中国人民解放军空降兵45师135团2管6连(黄继光连)11班战士。1971年8月调空军高炮19师57团2营6连侦察班战士。1971年9月调高炮55团2营6连侦察班,随部入寮参战。1972年6月在老挝战场加入中国共产党。1973年元月随部队回国归建后,3月重回57团2营6连侦察班。1976年3月退伍回乡,分配到扶风县工商行政管理局。1978—1980年在西北政法学院学习。1980年毕业后回县工商行政管理局,先后担任法门寺工商所、降帐工商所、午井工商所所长。2015年退休。刘俊英在老挝战场期间,遭受美军毒气弹伤害,长期患有肺纤维化病症,因病久治不愈,于2022年11月3日逝世,享年68岁。</h5><p class="ql-block"><br></p> <h1>鲜为人知的抗美援老战争</h1><h3> ——一个参战老兵讲述的故事(六)</h3><h3> 刘俊英</h3><h3><br></h3><h1><b>被死神掠去的天使</b></h1><h3><br></h3><h3> 被死神掠去的天使,叫李玲敏,是工程兵卫生大队的护士,不是我们高炮部队的战斗人员,但我必须说说她。</h3><h3>那天,董队带领战友们拿下山洞,救出几位老挝姑娘,清理完战场准备回撤,才发现少了我。刘明江和李英杰知道我负伤,立即报告。董队一面派战友们寻找,一面向支队、大队汇报战果和我受伤失踪。据战友们后来说,领导立即给董队下了一道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找到!</h3><h3> 李英杰沿着我们西撤的路线寻回,发现了地上的血迹,立即循着血迹,在马蜂窝边发现了我,立即大喊:找到了!找到了!</h3><h3>战友们闻讯赶来,轮换着把我背回村寨。我的头肿得像胖头和尚,高烧40度,深度昏迷。队里急了,怎么办?离我们最近的,是工程兵卫生大队,在工程兵警卫营战友积极协助下,我被送到了工程兵卫生大队。</h3><h3> 经过检查,军医告诉董队,枪伤无大碍,最要命的是被大黄蜂蛰得太狠,头部到脖子、手背,共蛰了21处,中蜂毒特别严重,而这种蜂毒没有特效药,只能用普通血清,排毒效果有限。军医还告诉董队,据老挝当地人说,这种蜂蛰人,和毒蛇咬人一样,活下来的希望不大。小战士被蛰得太厉害,能否挺过这一关,就看他的造化了。</h3><h3>医生都没办法,董队有什么办法?再说,部队转移是大事,董队只好把我留在卫生队,恳求医生尽量抢救,然后留下李英杰照顾我,就归队了。</h3><h3> 我在昏迷中度过了三天三夜,第四天中午后,我在生死线上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苏醒后,我挣扎着睁开眼,朦朦胧胧看见李英杰在我身旁,泪流满面地看着我。见我睁开了眼睛,李英杰立即带泪大喊:他醒了!医生!他醒了!</h3><h3> 军医护士闻呼,一齐赶来,看到我苏醒过来,都松了口气。赶来的护士中,就有李玲敏。</h3><h3> 在医生和护士的精心治疗和护理下,我闯过了一道道鬼门关,在死亡线上挣扎了70多个小时后,又回到了战友们身旁。但我的意识,是在战斗中中断的,醒来后还以为是在战斗中,就立即问李英杰,战斗结束了吗?见我终于醒来,李英杰高兴坏了,立即说:任务完成了,可你受伤了……</h3><h3> 李英杰话还没说完,我就觉得很累很累,又昏迷过去。李英杰见了,又大声哭喊我。刚才还高高兴兴的医生护士,见我又昏过去,也是一阵紧张忙乱。军医检查后说:不要紧,是过度疲劳,睡着了。李英杰和医生、护士们才舒了口长气。</h3><h3> 我一觉睡醒,就看见李英杰和李玲敏在身边。李玲敏告诉我,领导安排她专门护理我,希望我好好配合治疗。这时,我还不知道蜂毒有多么可怕,而且过了几天,觉也睡足了,精神好了许多,就高兴地答应了。</h3><h3> 一天一天过去,在医生的精心治疗和李玲敏的精心护理下,我的身体恢复很快。看到这个效果,医生和李玲敏都很高兴。我更高兴,这次生与死的较量,我深深地感到了首长和战友们的关爱,特别是李玲敏无微不至的护理。</h3><h3> 一天中午,卫生队副队长把李英杰叫去,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等李英杰回来后,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就告诉我,大队问了我的情况,要他立即归队。我知道前线战斗紧张,立即要求和李英杰一起归队。但医生坚决反对,我只好含泪送别李英杰。</h3><h3> 说是送行,却像生离死别。因为这里是战场,死神可能随时降临,特别是炮兵,战斗往往不过几分钟。说不定几分钟打下来,不知有哪些战友就会离我们而去……</h3><h3> 李英杰归队后,我还在继续治疗,每天却心急如火,想连队,想战友,不知道阵地转移是不是顺利,日夜难安。李玲敏见了很着急,劝我身体重要,说我身上的蜂毒还没有排出,必须继续治疗。她几乎每天都来陪我,既护理我的病,也抚慰我的心,说照顾好我是卫生队领导交给她的任务。我不知道她比我大还是小,见她像姐姐一样关怀我,就叫她“玲敏姐”,她也高兴地答应。</h3><h3> 虽然有玲敏姐的精心护理我,耐心开导我。但一想到队里的战友们都在紧张战斗,我却整天躺在这里,心里着急呀!玲敏姐又劝我不要急,说过几天国内会专门送来一种新药,帮助排出我体内的毒素。她特别嘱咐我:蜂毒不完全排出,我的生命就可能还有危险。她还说,我被送来时,已经奄奄一息,样子好吓人,军医们都很着急。我能跨过鬼门关,简直是奇迹,说明我有很强的生命力,也有很强的意志力,一定要继续配合治疗,将蜂毒排除干净。</h3><h3> 通过玲敏姐我才知道,为了抢救我,医生们想尽了办法,费尽了心血。在我昏迷的几天中,战友李英杰一直守在身边,眼泪从来没干过;他含泪呼唤我的名字,可以说是他把我从死亡线上叫回来的。</h3><h3>我听了非常感动,更希望归队参战,以优异战绩来报答关心爱护我的医生和战友们。玲敏姐却说:你急于归队,万一身体出现问题,后果就严重了,如果再次出现昏迷,可能神仙都救不了你。同志,你想过没有?</h3><h3> 这些情况我哪能知道呢?我只知道我受了点伤,又被大黄蜂蛰了,没想到竟会这么严重!没办法,那就继续治疗吧。没几天,国内的新药送来了,医生护士们都很高兴。用药后,效果也不错,我的情绪也一天比一天好。</h3><h3> 主管我的军医姓马,我们都叫他马军医。他说,根据你的病情,确定你可以归队了,我听后惊喜不已,立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玲敏姐。她也很高兴,但眼神中却有依依不舍之情。</h3><h3>玲敏姐精心照料了我三个多月,我真的已经认她作姐了。看到她流露出不舍之情,我的心里也顿时涌出强烈的留恋感。</h3><h3>李玲敏是山西大同人,她父亲是工程兵的一个师长,原在302支队,已完成工作任务回国了。我们俩是同年兵,在我住院期间,我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对彼此家庭情况、个人情况等,都已相互了解,还经常在一起谈心交流。我们是战友、是朋友、是姐弟,突然间要分别,彼此心中都有种说不出的依恋。</h3> <h3> 在战场上,一旦分别,可能就是永别,这种况味,通常人难以感受。但我是军人,军人的一切不属于自己,属于党、属于国家、属于人民。战场上的军人,没有家庭,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更谈不上儿女情长。经过战争的人都清楚,我们是战友,是过命的兄弟,有机会啦,回来看看。这儿相聚虽短,但也是生命中的一站,真要分别,我还是忍不住含泪说:“玲敏姐,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想念你们的。”玲敏姐虽然一笑,但明显更多惨恻,然后就急忙转身离去了。</h3><h3> 中午,卫生队门前停下一辆吉普车,班长钟吉田斜挎着手枪,手中提着冲锋枪,到病房问我的情况。我说:报告班长,我好了,已经做好归队准备!</h3><h3> 我是从战斗中送来的,没有行装,说走就走。卫生队的医护人员都很高兴,一齐为我送行。玲敏姐也来了。临行前想送她个礼物作纪念,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就随班长驱车回队了。我当时想:以后有条件,我一定要送玲敏姐一件问心无愧的礼物!</h3><h3> 归队一个多月后,我又被送到工程兵卫生队住了一天,复查血清,查看体内毒素排除情况和身体恢复状况。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我很高兴。这次来,我看望了卫生队的医生护士。相隔一月多,好似过几年,格外亲切。见到玲敏姐,我们心中更有说不出的高兴。</h3><h3>第二天离开时,玲敏姐特意为我送行,并将一个信封塞进了我的挎包中。回到阵地,我打开信封,里面就是一张照片,而且是她跟两个护士的合影。照片背后,是回国后的通信地址,就这么简单。我真把玲敏当姐了,也就没去多想。</h3><h3><br></h3> <h3> 我归队后的第三天上午十时,忽然警报长鸣。我高炮阵地严阵以待,雷达、指挥仪、侦察,全部投入“一等”。雷达迅速报出数据,指挥仪诸元不断变化侦察目标、方位定位。14号方向,B52一架,F4鬼怪式轰炸机多架,编队进入,目标30公里,临近飞行!指挥所命令:雷达侦察数秒,报敌机临空、临近情况,机型、方位变化。</h3><h3> 看来,狗日的这次要闹大动静了!从方位上判断,这次明显是奔工程兵和大桥来的,不是奔阵地而来。敌机这次进入的,是我重炮防区。左则5公里外,有新到的高炮11师,是100毫米炮。我们是85毫米炮,都是大口径火炮。</h3><h3> 正在距离高度不断临近时,敌机突然分批佯攻四号方向,那正是工程兵驻地、大桥、公路。敌机再次临近10000米,指挥所就下了拦阻射击命令:联动间隔五,放!</h3><h3> 顿时,防区火炮齐鸣!硝烟弥漫。敌人小型机俯冲投弹,尖啸掠空而过,雷达、仪器上的数据、诸元迅速变化,很难掌握。测手精力高度集中,严控罗盘,与疯狂的敌机较量。</h3><h3> 这时,那架B52还在外围盘旋,显然主攻尚未开始。看来,敌人情报精准,主攻必定是100炮防线。敌小型机佯攻,试图引100炮阵地暴露目标。但我100炮始终没动静,令狡猾的B52也不敢贸然行动。</h3><h3> 见我100炮不动,敌机佯攻编队便对我工程兵营地疯狂空袭。因为佯攻目标是引我100炮暴露,敌机俯冲投弹并不求准,只求快,投了就跑。20多分钟过去,见我100炮一直不动,B52不敢进入,战斗就结束了。</h3><h3> 战斗结束后,指挥部要求各分队立即派出小分队,下山查看情况并实施救助。我分队派出15人前往战地,见工程兵驻地一片狼藉,所有工程车辆,几呼全部被炸,受损严重,但没有人员伤亡。因为警报及时,人员全部进了防空洞。</h3><h3> 这时,北边大桥一带仍是一片火海,硝烟冲天。不好!工程兵卫生队就在那边!我心头一下紧了。</h3><h3> 我们赶到卫生队,外设目标早已夷为平地!我更是担心。据先行赶到的工程兵警卫营介绍,住院的伤、病人员因先行转入防空洞,基本安全,伤亡主要是医护人员。因为他们救了伤病员,又去救医疗设施,结果来不及进防空洞……</h3><h3> 我听了心情更加沉重不安,越想越感觉不妙,天天失魂落魄,祈祷老天保佑玲敏,保佑马军医,保佑卫生队的医生护士。</h3><h3>一天下午,全队轮传战报,在牺牲烈士名单中,我见到了李玲敏!我顿时差点昏过去,不知所措,放声恶嚎……</h3><h3> 连续几天,玲敏姐清秀的身影,红润的脸庞,温馨的话语,一直萦绕在我心中。她无微不至的护理,亲切和蔼的交谈,一直再现于我脑海里,令我食不甘味,夜不能眠……</h3><h3> 可恶的死神,没有掠走我,却将一位天使掠去了……</h3><h3><br></h3><h1><br></h1> <h1><b>我们面临的,不仅仅是敌人</b></h1><h3><br></h3><h3></h3><h3> 在老挝原始雨林作战,不论官兵,个个都是好样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英勇顽强,灵活机智,打出了我中国人民解放军威风。但由于国内正处文革动乱中,老挝的原始雨林,自然条件又极其恶劣,加之敌机轰炸,敌特破坏,交通极其困难,除了弹药,就是部队亟需的给养,都很难及时保障,其他就更不用说了,因此容易引起部队情绪波动。</h3><h3> 我们出国作战的“11.20”战斗命令,是很明确的:我部入寮作战是“轮战”,时间一年。但一直到1972年10月,304支队已成立,高炮11师5月已进入换防,我303支队却没得到撤回命令,也没有人能解释原因。由于不能撤回归建,便引起了一系列连锁问题。</h3><h3>首先,不能撤回归建,期超服役也不能复员。常言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当兵的,最终都要离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老兵都远远超期服役了。65、66年的老兵,服役7、8年了,依然在服役。</h3><h3> 其次,不能复员,退伍分配就成了悬疑。看见先前复原的老兵安置都很理想,老兵们都希望有个理想的结果。当时国内虽然正处文革中,但各行各业急需人员恢复生产和工作,72年复原的老兵,几乎全部进了武汉市公安局。超期服役的老兵,都怕政策有变,影响工作安排,希望尽快撤回,尽快复员,部队却不能撤回归建,也不知道何时撤回,因此情绪波动较大。</h3><h3> 再次,老兵不仅担心工作,也担心婚姻。在老挝作战期间,生活保障都困难,收不到信,发不出信就更是常事。一封家信,要周转半年多时间,转到手里,信封早磨破了,家信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张双喜是65年老兵,是一名修理火炮的优秀炮工,在同一天,他竟收到了18封信!从第一封信未婚妻要他回家结婚,到第18封信未婚妻退婚嫁人……</h3><h3> 因为通信困难引未婚妻误会的事,老兵们几乎都遇到过。</h3><h3>还有,通信联系困难,家里不知道部队的事,官兵不知道家里的事,彼此牵念,常常闹出矛盾,甚至家中老人逝世,半年后才知道……</h3><h3>当时我们执行的,又是绝密任务,不能告诉家人。家人不理解,更增加了战友们的精神负担。</h3><h3> 部队首长对战地情绪了如指掌,也急在心里,常来阵地做思想动员。首长们常讲:我们是执行伟大领袖毛席亲自签发的战斗命令,跨出国门,履行伟大光荣的国际主义义务,你们无尚光荣,在战场上你们吃的苦,受的累,伟大的党不会忘记你们,伟大的祖国、伟大的人民不会忘记你们,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伟大领袖毛主席不会忘记你们!你们在老挝战场为五个伟大争了光,老挝人民不会忘记你们!你们是新中国的第二代“志愿军”,在东南亚打的是新中国的保卫战,你们无尚光荣!同时,首长再次宣布,安心服役,打好仗,复、退安置,没有任何问题。</h3><h3> 首长的讲话,给部队所有战士吃了定心丸,坚持战斗,胜利回国,工作、荣誉都会有的。老兵们安心了,战地情绪稳定了。</h3><h3>老兵们表示:只有回到国内,才有考虑这些的可能,在没有撤回命令的情况下,坚守岗位,坚持战斗,松懈情绪,只对敌人有利,对自己有害。</h3><h3> 但304支队进驻防区半年之久,我们还没有一点回撤的迹象。私下里,我们都觉得奇怪。记得有天晚上,战友曹粉庄收到一封来自上海的信,是他姐姐写的,说到“林付主席”的一些事,特别是投敌判国、温都尔汗等,让我们又吃惊又茫然,简直不敢相信!</h3><h3>我说:天哪!这么大的事,竟然一年之久我们都不知道!曹粉庄也又惊又怕,立即将信烧了。</h3><h3> 事后我仍很后悔,不该去涉及这种事。我一直不敢吭声,更不敢言传,还告诫曹粉庄:这个“秘密”,就让它烂在肚子里,要是出啥事,咱俩吃不了兜着走!</h3><h3> 曹粉庄很机灵,反而问我:你说啥?我不知道。</h3><h3> 我当时没明白曹粉庄的意思,就说信上的事。</h3><h3> 他又反问我:什么信?哪来的信?我才恍然大悟。鬼家伙,比我聪明!</h3><h3> 第二天班务会上,我们照常学习毛主席语录和林副主席指示。</h3><h3> 直到1972年10月28日,那天早上,阵地上大雾弥漫,整个阵地的能见度只有一米左右。这时,一阵嘟…嘟…嘟…的急促哨声,划破了班果纳阵地的浓雾。这是紧急集合,不是警报,发生了什么事?</h3><h3> 全队迅速在阵地指挥所旁集合了。队长马守贵神情振奋,语调高昂,兴奋宣读了中央的回撤命令和昆明军区对撤离归建的专项指示。命令宣读完毕,陈地上响起一场两年以来从没有过的欢呼。</h3><h3> 终于要回国了!战友们高兴极了,一张张紫铜色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欢笑。</h3><h3> 宣布“10.24”命令后的几天,整个阵地都在紧张有序的准备回撤。出国参战一场,战友们想带点纪念品,但部队宣布坚决不许。正好临行前,有只小猴子跑进掩体,我和李英杰用一个空弹箱装了,想带回国内。班长发现了,让立即放掉。小猴子很可爱,放了它都不走。最后,我砍了几节木竹,打了几把刷子,算是参战的纪念品。</h3><h3> 11月7日下午,我连全部撤离班果纳阵地。下山后,车到烈士陵园停下,战友们全部下车,列队低头,向献身伟大国际主义战场的战友们沉痛默哀、告别。我又想起了玲敏姐,想到她将孤独长眠异国他乡,顿时心如刀绞,泪如泉涌……</h3><h3> 这次告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看望这些长眠异国他乡的战友,战友们个个泪流满面,万分悲痛…… </h3><h3> 告别了长眠的战友,汽车拖着大炮、仪器、雷达,一路风驰电掣。整齐的车队,远看像一条巨龙,在一碧万顷的老挝热带雨林中穿行,朝着祖国前进!</h3><h3> 战友们久在热带雨林作战,条件极其艰苦,身体素质严重下降。艰苦的摩托化行军,路途异常崎岖,车辆剧烈颠簸,战友们难以承受,晕车呕吐,一塌糊涂,几乎成了烂泥团。但战友们难抑归国的兴奋,相互鼓励,咬紧牙关坚持!坚持!再坚持!</h3><h3> 在归国的三天两夜里,汽车是换人不停车,日夜兼程。因为在没有入境归国前,危险依然存在,防空袭,防敌特任务依然很重。重炮行军,不能作战,还要小炮、37炮、高机护送,护送的战友们也一路辛苦!</h3><h3>11月11日,日夜兼程的车队,终于进入了祖国的边防——勐腊。</h3> <h1> <b>凯 旋</b></h1><h3><br></h3><h3> 1972年11月11日下午,我们越过中老边境,回到了日夜想念的祖国。当我们迈过边境线,踏上祖国的神圣领土时,才深感在祖国是多么自由自在,安全幸福!我们的心情是多么激动啊!我们放声大喊:祖国!我们回来了! </h3><h3> 此时的勐腊边防,横幅高挂,彩旗飞杨,标语滿墙。欢迎的群众高呼“热烈欢迎我高炮部队凯旋归来!”“向英雄学习!”“向英雄的人民解放军致敬!”口号声震天动地,我们的心热乎乎的,激动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h3><h3> 夜幕临降,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边防线上的群众,载歌载舞欢迎我们。虽然已是11月,但祖国南疆没有一丝寒意,更使我们倍感温暖。</h3><h3> 12日我们在勐腊换装,当脱下老挝人民军军装时,心情是那么沉重;换上我们自己的军装时,心情又是多么豪迈!</h3><h3>13日一早,我们整装待命,排队向老挝方向行庄严军礼。这时,我又想起了长眠的战友,想起了玲敏姐……我们凯旋而归了,她们却仍长眠异国他乡……</h3> <p class="ql-block"> 敬过礼,我们重踏征途,向昆明进发。这一路,战友们放松了,路况也好了,战友们观赏着南疆风景,秀美河山,车上歌声笑语,飘满一路。</p><p class="ql-block"> 我们回归一路,从勐腊到普洱、墨江,当地政府、各族人民都载歌载舞,夹道欢迎。汽车拖着大炮,载着我们,在夹道欢迎的人群中缓缓前行!特别是路过村镇、县城,人民群众、学校学生和当地驻军,都手持彩旗、彩带、花环,一路欢迎,真是一路行军一路歌,我一生从来没有经历过! </p><p class="ql-block"> 我们每到一个兵站,都是最好的招待。一路的慰问演出,让我们大饱眼福,有时一天两场!我印象最深的,是在杨武路过一个不太大的村庄时,村里们手提果篮、鸡蛋,在路边慰问我们!少数民族姐妹,在路边唱歌跳舞,表达她们对子弟兵的深情。这种欢迎队伍,一直延续到昆明。</p><p class="ql-block"> 11月20日,我们在昆明集结后,主要任务是“整休”和准备铁路行军。部队开展了思想教育,检查武器装备,组织实施铁路行军,很快完成了铁路专列的运输准备。在昆明整休期间,部队规定很严,不许我们上街,不许与住地人员交流。反正已经回国了,不许上街就不上街,不许交流就不交流,大家心里一样高兴。</p><p class="ql-block"> 11月25日,我们离开昆明,火炮上了火车,一节车箱一节炮板车。闷罐车虽说简陋,车上铺了稻草,上车后打好地铺,比汽车行军舒服多了。车上有说有笑,甚至有的玩扑克牌,有的拉二胡,那气氛像过年。</p><p class="ql-block">11月29日,专列进入武汉,在汉阳车站缓缓停下。师首长、国内的56团和新建的57团的战友们,早已在车站等候,欢迎我们55团凯旋归来。但这时却宣布了两条莫名其妙的纪律:一不许下车,二不许靠近战友。眼巴巴看着日夜思念的战友,却连话都不能说,好像我们得了瘟疫似的!这让我们百思不解。</p><p class="ql-block"> 在汉阳车站,我们实施了人炮重武器分离。重武器由师部统一接管,然后重挂车厢,又离开武汉,继续向前。这时,车厢内的喜悦气氛一扫而光,战友们心中疑虑重重:什么都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p><p class="ql-block"> 晚上,军列到达湖北孝感车站,军区首长和55团的留守战友早已等候在那里迎我们。这次我们整装下车了。驻孝感的空降兵第15军,为我们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欢迎宴会上,军区首长同我们共同举杯,第一杯酒,先敬长眠老挝战场上的烈士。在向地上筛酒的时候,我默念着玲敏姐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欢迎宴会那个场面,那个气氛,我至今难忘。在场的首长、战友,相互拥抱,热泪盈眶,彼此的心情,无法用语言表达。</p><p class="ql-block"> 12月1日,我们进入湖北随县海军工程兵营地。一入营地,就叫我们首先交出随身配带的各种武器!</p><p class="ql-block"> 军人缴械!还有比这更严重的问题吗?</p><p class="ql-block"> 战友们立即想起在汉阳车站这不许那不许,心里不觉气愤。我们出国打仗,没有给祖国丢脸,没有给军队抹黑,九死一生回来,竟被缴械,谁人想得通!</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饭,我们都不去吃!连首长急了,动员战友们先吃饭,饭后立即解释。战友们才拿起碗筷去食堂。</p><p class="ql-block"> 吃过晚饭,连队紧急动员:到这里,只有两大任务,第一是补充营养,恢复休力,检查身体,不参与任何军事训练。第二是政治学习,总结在老战斗经验。</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这里学习整顿两个月,接受军区政治部统一领导,师政治处配合。警卫工作交师部警卫营负责,实施“全封闭”式的政治学习休整。</p><p class="ql-block"> 政治学习的第一课,是思想转弯,正式传达“9.13”文件,也叫补课。当初因为怕影响在外作战,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对在外作战部队封锁了消息。首长讲,我们学习,了解国内大事是重中之重,回国途中对我们严格要求,不许接触群众,不许呼喊口号等,是怕我们说错话。</p><p class="ql-block"> 这时,我们才明白了部队首长的苦心。部队稳定了,随县人民纷纷来部队慰问,天天送来最好的大肉,送来鸡、鸭、鱼、蛋和新鲜蔬菜。在这儿,我们天天过年。湖北省、武汉军区,也纷纷派文艺队伍来,看演出看累了,不想去都不行,这也是政治任务。</p><p class="ql-block"> 政治学习,大批判,大讨论,使我们知道了国内大事,懂得了我们是人民的军队,听党和毛主席的话,坚定一个信念,党指向哪里,我们就打向哪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送战友——比歌声更悽美</b></p><p class="ql-block">1973年2月,两个月的休整学习任务即将结束,接下来就是老兵退伍了。连队这时传达了中央的54号文件和国务院副总理陈永贵的讲话。陈永贵说:农村是个广阔天地,需要解放军大学校里培养出来的青年骨干,退伍军人哪里来,还应该到哪里去。</p><p class="ql-block">文件一传,风波骤起,老兵们受到沉重打击,饭堂吃饭的人是越来越少。连队集合,哨音也不灵了,老兵都像没听见。我们班,只有我们几个70年和71年兵还把哨音当命令,有的班是整班不动。</p><p class="ql-block">战友们想不通啊!当初在前线的担心,果然变成了现实!</p><p class="ql-block">在前复员的援越、援老战士,都已安排工作,娶妻生子。留下的优秀老兵,一援变两援,一干7、8年,战场上就是没受伤,也积劳成病。可是,陈副总理一句话,就为这批两援老兵和全军所有老兵,安置了一个“广阔天地”!</p><p class="ql-block">战友们想不通,部队领导也为难啊!这些在九死一生中一齐杀过来的优秀老兵,他们难道不了解吗?可是,他们能做什么呢?</p><p class="ql-block">宣布复员令那天,连长一宣布完复员老兵名单,就抱着老兵们放声大哭。连队所有战友,哭声一片!</p><p class="ql-block">都是七尺男儿啦!在战场上、在血与火、在生与死面前,他们谁眨过一下眼!可是,这时候,他们一个比一个哭声大!</p><p class="ql-block">宣布结束,连长泪流不止,向全连战士行了个最庄严的军礼,大哭说:战友们!兄弟们!我对不起你们!……</p><p class="ql-block">宣布复员令后,这批老兵没有回到武汉,连营房都没看到最后一眼,就这样离开了我们。</p><p class="ql-block">我们个个都是泪水相送……</p><p class="ql-block">张双喜要走了,马连长赶过来,抱着这位技术精湛的老炮工,声泪俱下说:双喜,对不起!是我耽误了你!误了你结婚,误了你安置工作!误了你一生!其实,我多想放你呀!可那是战场,六门老伙伴,离不了你呀!马连长声犹未了,已放声大哭。</p><p class="ql-block">老炮工反而安慰连长说:不,连长,若有来世,我还当你的兵!</p><p class="ql-block">这就是我们的老兵!这就是我们军队战无不胜的力量!</p><p class="ql-block">面对他们,我知道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我们的人民会感到骄傲,却不知道有些人会不会感到惭愧。</p><p class="ql-block">望着老兵车队越去越远,战友们谁也不愿离开,谁也不肯抹泪……</p><p class="ql-block">送完老兵回到班里,眼前一片空空荡荡。十六人的大班,如今只乘我们6人。看着空空的床,空空的房间,我们心里也空空的……</p><p class="ql-block">1973年3月25日,我和留队的战友们重归新建的57团,又回到了侦察班。在六连的三年时间,我同战友们完成了新战士训练、农场劳动、营房建设等艰巨任务。</p><p class="ql-block">1976年,由于部队再次合并,57团被在武汉的第二炮兵接管,加之裁军,我退出了现役,回到了家乡。</p><p class="ql-block">弹指40年过去,心中却满满的,都是对战友的思念……</p><p class="ql-block">(全文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刘俊英,陕西省扶风县人,1955年6月出生,大学本科学历。 1970年12月入伍,中国人民解放军空降兵45师135团2管6连(黄继光连)11班战士。1971年8月调空军高炮19师57团2营6连侦察班战士。1971年9月调高炮55团2营6连侦察班,随部入寮参战。1972年6月在老挝战场加入中国共产党。1973年元月随部队回国归建后,3月重回57团2营6连侦察班。1976年3月退伍回乡,分配到扶风县工商行政管理局。1978—1980年在西北政法学院学习。1980年毕业后回县工商行政管理局,先后担任法门寺工商所、降帐工商所、午井工商所所长。2015年退休。刘俊英在老挝战场期间,遭受美军毒气弹伤害,长期患有肺纤维化病症,因病久治不愈,于2022年11月3月逝世,享年68岁。</p><p class="ql-block"><br></p><h1> </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编后语:</b></p><p class="ql-block"> 刘俊英,陕西省扶风县人,1970年12月份,他才15周岁就应征入伍,来到了空降兵部队英雄的黄继光连,分到4排11班;1971年8月被调到武汉高炮师,9月初便去老挝参加抗美援老战争。虽然在黄继光连只有8个月的时间,但在英雄连队所受到的教育和感染,使他传承了英雄连队的血脉基因和黄继光的英雄精神,在血与火的老挝战场,他不畏艰险,机智勇敢,很好的完成各项战斗任务。据了解,我们黄继光连自从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回国以后,刘俊英是我们连队出国参战的第一人。他撰写的《鲜为人知的抗美援老战争》,全文近5万字,以一个亲历者战士的视觉,比较生动的展示了残酷的战争画面和我军战无不胜的血染风采,具有很强的纪实性和可读性!</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