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到八八四八（之三）

胡杨

三、拉萨——德钦

离开拉萨，路遇藏风浓郁的藏餐厅——嘎德白林茶馆。一份牛肉肠，一碗藏面，吃饱喝足，煮一壶咖啡，向波密出发。

说到藏区，通常印象中都是神山圣湖、藏传佛教、雪域高原，其实忽略了很多细节也是藏区的特色，比如——牦牛粪。

牦牛粪是藏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物资，既是肥料和燃料，又是婚丧嫁娶中必备的材料。都说视金钱如粪土，在藏民心中，牛粪确如金钱一般，是财富。

青藏高原缺少木柴，而就地取材的牛粪就成了最好的替代品，同时被牦牛半消化的草料更加适宜在高寒缺氧地区更好的燃烧。感受过藏民专门的铁质牛粪炉子，炉火正旺，一大间屋子都被烘烤的暖暖和和，即便在炉子近旁，也不会有丁点臭味，反倒是揭开炉盖的一瞬，有淡淡的清香溢出。

四年前在青海湖的黑马河吃饭，遇到进店推销牛粪的藏族妇女，问了一下，都是趁农闲去牧场捡来晾干，然后背了沿街卖，20元一小编织袋。据饭店老板说，店里的取暖炉子一天差不多要烧掉一袋，其实在藏区还是不便宜的。

于是更多藏民是自己捡拾，然后制成各种粪饼晾晒和储存。直接下手搅拌，然后揉捏成各种形状，圆饼状、方砖状、窝头状，或抹在墙上，或砌于墙头，或剁成粪堆，更有甚者将各种不同形状饰满墙面，尽显艺术创意。应该承认，实用与艺术的结合才是真正的美。

路遇王子，只将他的白马放出来寻找公主。

318国道较4年前路况已经大大改善，拉林高速已经通车，除少数隧道仍在施工，其他路段基本接近高速的水平，曾经的通麦天险都被公路大桥替代。以前说318是越野必去之路，是身在地狱，眼在天堂，现在只有天堂，再无地狱。

以前吃石锅鸡的那个镇子，几年时间已经打造成鲁朗小镇，虽然是夜间路过，但也能看出规划建设之用心，规模巨大，细节之中透着度假小镇的国际范。

半夜两点抵达然乌，入住，小酒伴睡。

丙 察 察

离开然乌镇，沿着然乌湖南下，开始反穿丙察察。一路伴着高山融雪形成的湍急河流，山谷间云雾缭绕，远山时隐时现。

来自印度洋的暖湿气流在山间盘旋，提醒我前方正在深入横断山脉的腹地。两边及山坡上树木越来越浓密，像极了亚热带气候，经过的几个高山垭口，高大的云杉、冷杉及满树的树挂随处可见。横断山脉南北维度差及东西向山脉阻隔，使这里成为生物多样性的宝库。

路旁小溪边，有转经筒在吱吱呀呀地旋转，如喇嘛诵经的高唱低吟。

在藏区，以前很多藏民并不识字，于是将印了经书的经幡悬于山口，风吹经幡即为诵经。或将经书藏于刻着六字真言的经筒内，经筒每转动一圈即为诵经一遍。转山、转湖、转塔、转经筒已经成为藏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只是在我看来，这样省时省力的水力转经，不知佛陀会作何感想。

几处高山草甸围绕着小村庄，在远山的苍茫，云雾的飘逸，和绿树草地的映衬中，间或有几只牛羊慵懒地走过，那是一种世外桃源的闲适和恬静，想来只有我去过的瑞士、奥地利乡村才可比拟。

碰到藏香猪一家正在聚餐，我停车感受了一下和睦家庭的气氛，想凑前给拱在妈妈肚子底下吃奶的小猪们来张特写，被护局子的猪爸爸猛地回头凶狠的打了个响鼻，只是没有吓到我，却让正叼着奶嘴高兴的小猪们吓得四散跑开。

在横断山脉间穿行，海拔时时在变化，高处已是冰雪覆盖，四下茫茫雪原，衬着蓝天格外澄澈，一时心情大好。

丙察察，也叫滇藏新通道，从云南丙中洛乡经西藏察瓦龙乡至察隅县，全长270公里，曾号称最难进藏道路，被称为“再也不想来第二次的精彩体验”。有报道称，丙察察经过几年的修整，即将全线油路，失去最难越野路的称号。

不过，其实在川滇藏地区号称最年轻山脉的群山中，塌方、滑坡、泥石流是年年发生，每每发生即是断路，所以路是一直修。有时候我想，在这一地区承揽一条道路工程，基本可以干一辈子了，也算铁饭碗。

不出所料，前两天的大雨，果然一路塌方不断，好在路基没有断掉，塌下来的土石方被养护工人及时推开一条仅供一辆小车能够通过的口子，道路还算顺畅。

从然乌过来，经过察隅县城的时候还早，我没有进县城，而是直接拐上了奔察瓦龙的路。到察瓦龙的时候是半夜11点多，随便找了个门口有烧烤的店住下，发现楼梯口贴着平度e族的小旗。问过老板，说是前几天刚刚走，走时留了罪证，呵呵。

我很难消受这淡如刷锅水的啤酒，不过烤鱼还是真心不错。

本着晚睡晚起身体好的一贯原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出发时已是中午12点。出门三件事，洗漱、咖啡和加油，寻了一家茶马古道加油站，不过尚未开业。

夜行察瓦龙的路上，就已经注意到路边山坡上成片的仙人掌，白天一路看过来更是诧异于这么大片的生长。一直以为仙人掌树应该存在于墨西哥，从没想到在察瓦龙这样的湿热气候中能长这么大，长这么旺盛。

被红的黄的果子吸引，冒着扎腿的风险钻到深处找寻最成熟的果子，没成想急不得法，偷果不成反扎一手刺，悻悻离去，不得其味。

沿着怒江一路前行，很快就来到了著名的大流沙。

大流沙位于秋那桶和察瓦龙之间，陡峭的山岩风化严重，常年砂石滚落，形成了大流沙，至今仍碎石落沙不断。虽然道路进行了整修，老虎嘴也进行了加宽，但由于道路线位没改，仍从大流沙底部通过，因此逢大面积塌落，道路就被阻断。

经过大流沙之前，仔细进行了观察，道路畅通，虽然时不时有小的碎石和沙土滑落，大流沙附近尘土飞扬，但仍然安全。

于是边开车边掏出手机，打算近距离拍几张路况。起初只是细小的石子落在车身叮当作响，并无大碍，然而突如其来的几块石头怦然敲在了车顶，那个动静听来应该是拳头大小的石头，担心引发大的塌方，吓得赶紧扔了手机，凭借爆发的肾上腺素一脚油门在落石之间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大流沙。

扔手机瞬间的影像。

通过大流沙的平复心情还是很美好的，留影，是为记。

大流沙之后的道路虽然仍是时有塌方坠石，但总体路况已经好多了。

沿路村庄寺院随处可见，经幡随风鼓荡。

老虎嘴进行了加宽，路况好极了。

路过一处瀑布，下车倒空了果汁瓶子，换装了清泉水，我要用怒江水来煮我的咖啡。

行进270公里，抵达滇藏界，自此前行，我即将进入云南境内。不远处就是秋那桶，传说中的最凶险路段已经走完。

下午3：50抵达美丽的丙中洛，此段行程的阶段性终点。

经过三年的道路维修施工，丙察察路况已经非常好，或者说是一条等级公路了，不再是原先的越野道路或者临时道路，虽然还有大流沙，虽然还有塌方，但是已经完全不是顶级越野目的地了。

不过，我来过了，我想，这就是最好的。

丙 中 洛——德 钦

到达丙中洛时间比预期要早，决定不再逗留，继续赶往德钦。

丙察察路况好了很多，但是一过丙中洛发现烂路才刚刚开始。雨后的丙中洛，山体塌方严重，很多道路已经没了路型，到处都在修路。

丙中洛是“三江并流”的核心区，拥有众多风景点，但是一个人的我并没有太多心情闲逛。或许豆丁在的话，我倒是乐意陪他去山里田里散散步。

出了丙中洛，不远处就是怒江第一湾。奔腾的怒江流淌到这里，受到两岸峭壁的夹击，原本自北向南的河道被迫向西绕了一个大圈，形成一个大大的Ω，这是我在漠河看过的龙江第一湾之后，再次见到如此巨大的Ω。

在山脊突出的半岛上，有个小村庄，叫做坎桶村，漫山桃花并以“峡谷桃源”盛名，可惜这个季节我看不到。

美丽的确是有颜色的，而且我真的看到了，用眼用心。

从丙中洛到德钦，常规路线是沿怒江一路向南，经泸水折向澜沧江，再沿澜沧江北上去往德钦，全程750公里。而我是不走寻常路的那种，因此出发前就已经多方谋划了道路，我将从丙中洛南的棒当乡过江，沿德贡线经隆纳曲，在燕门乡以北并入澜沧江，再赶往德钦，距离为170公里。

怒江上的棒当大桥。

德贡线在雨后塌方严重，绕过几处修路便道和前方施工的提示牌后，终于看到路边的警示了：高位塌方，车辆绕行，后果自负。

此时已是晚上7点，迟疑了不过三秒，脑海中就跳出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人生不走回头路”、“随遇而安、且行且珍惜”，甚至是“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等一堆弹窗，于是不再迟疑，继续夜行赶路。

经历一路不断地塌方、探路、绕行之后，终于在晚上10点，峡谷间出现一片灯火辉煌，德钦，我到了。

网上预定了看得见梅里雪山的观景房间，办理入住，赫然发现是拉登家产。

一路穿来，车已看不出颜色，而我也在探路过程中蹭得满身泥泞。

窗前炖菜煮面，两瓶小酒，邀窗外雪山共饮共眠。

丙中洛——德钦（德贡线）

德 钦——稻 城

为了看梅里雪山日出，专门查了日出时间，7:25，一改常态的设定了闹钟，早早起床坐在窗前，就等日照金山的那一刻。

然而梅里雪山的婀娜身姿真不是想看就能看的。大冷天的早上，窗户全开，一路上唯一一次祭出了变焦镜头，遥指雪峰，怎奈忍饥受冻到8点半，却等没有等到云开雾散，连说好的太阳都已经从云层之后缓缓爬上了天空，既没有日出，也没有雪山。

白瞎了我的观景房，白瞎了我的闹钟。不过，虽然我没有拍到，但是我相信日出就在那里，雪山就在那里，与我不离不弃，挺好。

郁闷到10点多，决定退房出发。出门却发现车胎又被扎了，想来是途经工地的时候扎了钉子，只得先回到县城补轮胎，顺便把前后轮和备胎倒腾了一遍，重装出发，奔稻城香格里拉。

出了县城，气温慢慢升高，虽然远山还是层层白云遮盖，但没了浓雾，梅里雪山开始若隐若现，算是给了我一丝慰藉。

十点多修完车，从德钦出发，走国道214、县道041、V09和省道216，经奔子栏、得荣县、英子顶、香巴拉镇，前往稻城县香格里拉镇，全程430多公里。这一路路况大部分比较好，多数油路，少部分塌方及修路施工段。

从德钦出发，沿金沙江一路南下，将要到达奔子栏之前，有一停车区，下车发现正是金沙江大湾观景台。

金沙江自青海玉树出发，一路奔腾至奔子栏，在峡谷中突然打了一个弯，完美的Ω在此形成。这是继龙江第一弯、怒江第一湾之后，我所看到的第三个“第一弯”。

这里就是金沙江大湾，公路边修筑了观景台，可以探进峡谷，方便取景拍摄。当然这是以30元门票为代价，不过看到这峡谷陡立、江如玉带、山水相拥的鬼斧神工，30元也算值了。

报道说，从10月10日以来，因西藏昌都和四川甘孜发生多次山体滑坡，金沙江上游形成堰塞湖。目前看来，堰塞湖对于金沙江下游尚未形成很大影响。

因篇幅所限，其他行程请看零到八八四八

 一、青岛~阿里

 二、阿里~拉萨

 四、德钦~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