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在长沙<br>文:涵阅 摄影:國風<br> 长沙的天气是没有预报一说的。前一天可能冷得人牙关咬的死死,谁过来讲话嘴唇都得抖那么几下;后一天可能脸皮被阳光打得又烫又疼,爬几级台阶后背就湿成一片。昼暖夜寒,阴晴不定,整个天就像一个骰子盅,谁知道什么时候摇出几点。</h3> <h3>这莫测的天气之于本地人,必已成为一种苦笑的常态。但对于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异地学子,倒是激起不小的波澜。最明显的就是在宿舍。</h3> <h3>总有些神人,看看云彩,研究研究气象报告,得出一个明天晴天的结论,而翌日清晨,看天空也确实明朗透亮似玻璃杯子,一种激动就灼灼地蔓延开来——</h3> <h3>平常积攒的衣物都欢快的跳出角落,洗衣机的隆隆声从早响到晚;晾衣绳被向下绷着,弹弓似的紧张;小夹子上挂满的内衣裤袜,像婴儿玩具一般,在暖暖的阳光下,伴着水滴入盆中的节奏惬意的微微旋转着。</h3> <h3>阳台上漆着亮蓝的栏杆被晒得发烫的时候,“大件”就该出场了。被子、褥子、床单展览似的纷纷挂了出来,想趁此机会逼退体内的潮寒之气;还有那些被挤得微变形的冬衣,终于重见天日,迫不及待的舒展袖子和裤腿。</h3> <h3>你若是像我一样早早收拾妥当,便有时间搬了凳子到阳台对那些被子检阅一番——厚得吓人的、薄得透光的、颜色俗艳像新婚的、风格简约的、拖着线头的、皱巴巴的、平整如新的……总之,就把阳台当成了擂台,全都大剌剌摆出一副无俦的架势来了。</h3> <h3>也会看到女孩子。三三两两立着的,远远望去像是精致的雕像。她们的影子印在床单上,随着风漫无目的地摆。也有的在拍松被子,一拍打被子的时候,灰尘混着阳光浮动。她们可能觉得那很朦胧漂亮,就有些恍惚,会发那么一会儿呆,然后,又继续拍。</h3> <h3>更多的是倚在被子上聊天,是不是伸出细细的手赶走飞虫。她们困惑发呆的样子和摆动手臂的样子有种纸的美感——脆弱,但有质感。她们的头发在阳光下显着流动的金属一样的光。</h3> <h3>我觉得我能这样看上一个世纪。</h3> <h3>可是我看不了一个世纪。毕竟还有饭要吃、有课要上。在这些吃饭上课的循环里,也是能摸索出常走动的路的。在那么多条路里,我最喜欢的是木兰路。</h3> <h3>走在路上,橙黄的空气像蜂蜜,每一步都在缓慢的搅动。刚刚洒过水的街道蒸腾出一股受潮干草的气味。穿裙子的时候,灌木会像猫儿一样温柔地擦过你的衣角。</h3> <h3>还有落叶——叶片枯黄但没有萎缩,如天然保存得很好的标本,依然舒展着。它们大多优雅地在空中滑下来,很轻,很慢,很柔,像被风牵着捻着,阳光仿佛都跟着荡了起来。</h3> <h3>我就这样慢慢地,看着走着,走着看着,日复一日,在长沙。路上的学生,好像都是一个样子的,在几条街道间匆匆来去;总是一下子涌来无数面孔,又一下子消失,好像把人和人一生的相遇与别离都走马灯似的演绎完了;我坐在教室里和石头凳子上,看不见别人,只看得见手里的书。书是不动的,就在那稳稳地立着躺着,安闲地等你去翻。人太多,人走得太快,人脸都太模糊了,不如书里的字清楚;人也不像阳光,互相碰到了,也不会有融化的感觉。</h3> <h3>轨道上的慢车,快进洞的台球,将熄灭的蜡烛。</h3> <h3>我停在落叶的秋天的树下,太阳烤着我的背。我攥紧树叶放在手心里的影子,假装能感觉到凉爽。 ——11月,在长沙,天要凉了。 谁说得准呢?</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