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八)侯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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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  作家于立强说过,随便抓起一把土,就是祖先的骨灰。</h3><h3>  诗人海子也说过,已经有的这么多死亡,难道不足以使土地肥沃?</h3><h3>  想起这两句话,我不是想说他们有什么寓意,我只是想说,在这田园一样的大地之上,一代一代的人,跟一茬一茬庄稼一样,生而复死,死而复生,生生不息。在地球的旷野,如果不是逐渐地荒芜,估计祖先的坟墓已经布满了每一寸土地。</h3> <h3>  一路向西,走在左云这块古老的土地之上,经常会看到一个又一个土堆,它们大多踞在高地或者山脊之上,如一个个彪悍的壮士,头顶着蓝天,俯瞰着四野。覆盖在上面的杂草,春发、夏荣、秋衰、冬枯,像不同季节的衣服,遮挡了它们的身体,也装点了它们的形象。有一些左云的地方文史专家,长年志在研究这些土堆,他们认为这其中的好多土堆,就是坟丘。这些坟丘在某一年的某一天,或者另一年的另一天,一点一点地把一个一个肉体埋葬,把一个人的一生就此了结。这些土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体量都很大,一是占地面积大,二是堆土很高,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这个特点,符合了当年帝王皇族、达官贵人选择百年之地的标准。就像距离大同三十公里左右的永固陵和万年堂,它们就建在高高的方山之上,如两位特殊的巨人,傲视着四野。</h3> <h3>  据2005版《左云县志》记载,经过1980、1988年两次文物普查,县境内发现汉墓群和北魏墓。汉墓群分布在西起城关乡的乔家窑村,东到张家场乡旧高山村十里河两岸的广阔地带及马道头乡的黄家店村和管家堡乡保安堡、黑土口等村一线。北魏墓散布在陈家窑、威鲁堡、马道头等乡个别村子的山顶或梁上。</h3> <h3>  肯定还有别的什么墓群和墓地,只是从时间的概念来说,汉墓群与北魏墓已经离我们足够远,让我们从心底已经足够敬畏。沿着管家堡以西的长城旅游公路,不时能看到山头上高耸的大土堆。在长城边上一些较高的地带也有许多。比如徐达窑以北、黑土口以西头道边和二道边交汇的地方,这样的土堆就很多。因为多,这里便被确定为墓群。但不可排除的是,有的土堆,很有可能是一些墩台因年代久远坍塌而成。有一些土堆,高耸峭立,状如覆缸,比如五路山太子梁上被人们疑为北魏皇陵的土堆;而另一些则形状如一只平放的草帽,中间部位突出如帽尖,帽尖下面,比较平整,面积也较大,到了边上缓缓地低了下去。有一次一个朋友指着一个这样的土堆,开玩笑地说,看看,像那个啥不像?像那个啥不像?如果有两个并列在一块儿,是不是更像?听他这么一说,细看,还真是。比如黑烟墩西南的那个,比如西二队村南高梁之上的那个。这两个土堆,我很小的时候就有印象了。</h3> <h3>  西二队是我姥姥的村子,小时候跟着大人去姥姥家的时候,从村里出发,翻上一个叫大堡角的村子的后梁,走不远,就看到其中一个了,它威严凝重,多年都是一个样子。西二队南边的那个,我最早是陌生的,直到有一年,姥姥也变成了那大土堆下的小土堆,它与我便拉近了距离。每一次远远地望着它,我就感觉我是在望一个亲人了。这几年,每年农历七月十五之前,我都要拉上母亲去给姥姥上坟,也就每年都能走近这个大土堆。其实对于一个离开很久的人,每年的祭奠也是让心上的那些曾经的痕迹留得更加久远一些而已,每一次的走近,便也让我们走近了记忆深处的一些片断。祭奠完姥姥,一家人站在大土堆之上,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在土堆的周围,坡上的荞麦花开得正艳,沟底一簇一伙的老杨树也在一年里难得地绽放出闪着光泽的绿来。天高云低,偶尔掠过头顶的喜鹊叫出来的声音也是带着夏天的七彩颜色的。这样的时候,不是高明的摄影师,也能很随意就摄出不一般的作品来。然而是,在这土堆的一侧,一个赫然醒目的方洞剌伤了人的神经。一个十分规则的长方形直洞,大小跟一个小学生的课桌差不多,探头朝下看,看不到洞底,但却感觉到了一些人欲望的深度。</h3> <h3>   去看长城边上的那些土堆,却也是“洞入心脏”了。后来听人说,只要是大一点的土堆,大多已经不完整了。看来在利益的诱惑之下,“仇再大也不掘别人家祖坟”的古话已经被一些人的欲望彻底打败了。<br></h3><h3>  不知道这是不是土地的灾难,或者文化和道德的灾难?其实于大地而言,它的职责就是抚育和埋葬。它让花草树木出生成长,又让它们衰枯凋谢;它让人类和各种各样的动物出生,并慢慢地长大,又让这人类和动物逐渐衰老,并最终埋进土里。而于人类而言,道德一旦被铲子或者更坚更锐的现代工具穿出深洞,那种疼痛会变得十分久远。</h3>

土堆

一个

之上

姥姥

汉墓群

一些

二队

北魏

它们

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