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当鹞子从我们的头上掠过的时候,我们是不是更应该向它们致以崇高的敬意,为着它桀骜的性格和不屈的精神。</h3><h3> 那一天,我看到了一窝鸟。不是在屋檐下,也不是在树枝上,而是在长城上。</h3><h3> 我一直想写一些有关长城的少年类文学作品,其中就包括长城附近的鸟。看着这一窝刚刚出生不久的鸟,我的这个想法更加强烈。其实创作的欲望,好多时候就是在行走路上的一次次相遇中产生,并在一次次遇到重复场景后而逐渐加强的。</h3> <h3> 那是在威鲁口的西边。若干年前,威鲁口可能也是长城上的一个重要关口,并为边关防御或者内外交易起到过重要的作用。现在的威鲁口,只是一个豁口了。跟人的嘴一样,当牙齿都掉光了,当肉都失去光泽了,它的使命也就只剩下苟延残喘。</h3><h3> 在长城威鲁口的两边,有两个高大的楼墩,都是与长城连为一体的。东边的那个在月华池的北墙边,看上去它更高大、更雄浑,但却坍塌得比较严重。站在它的边上,能听到它一点一点破败下去的声音。从月华池的土墙上朝西看,能看到一个方方正正的土墩,不过看上去它更像一个台,方方正正的,而且因为它的白,感觉像是用模子托出来的一块豆腐。月华池其实也是长城边上的一个堡,因为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被人们时时提起。其实在这一块“白豆腐”前边,也有一个堡,只是比月华池更小,而且更精致一些。</h3> <h3> 从墩台的四周看,它曾经包过砖,可能是砖被扒下去的时间不长,这个墩台保护得还相对完整,而且从它露出来的较白的土色看,它还没有被风雨侵蚀掉本来的颜色。在墩台的正面,有一个口子,一直通到墩台的上边。从这一点看,这也应该是一个空心箭楼。长城边上有许多这样的箭楼,一砖包到底,中间留一条通道,用砖砌出一级一级的台阶,可以直接上到楼的最上边。由于整个建筑的砖都已经被剥光,通道坑坑凹凹,很不好上。就是在往上爬的时候,我看到了那窝鸟。鸟窝就筑在通道上面的一个剥砖后留下的缝子里,当人爬进去的时候,先就听到了小鸟的叫声,而且是好几只小鸟争先恐后的叫声,那么急迫,那么声嘶力竭,一听就是争食的声音。幼鸟和婴儿一样,它们会朝着任何接近它们的动物(包括人)张开欲望的嘴巴,根本不知道有时候接近它们的,其实是邪恶的牙齿。抬头一看,大约四五只鸟把它们黄黄的嘴伸出来,使劲地张开,等着有什么东西喂到它们嘴里。同行的朋友告诉我,那是鹞子。细看,还真是。</h3><h3> </h3> <h3> 在北方的天空下,最常见的鸟是麻雀和喜鹊。也偶尔能看见鹞子,但是不多。在一个地方,一群一伙的麻雀为了什么事情,争得似乎要把天都吵翻。但在它们疯狂地争吵着的时候,会在突然之间一下子鸦雀无声。这时候,只要抬起头来,总能看到一个矫健的影子从空中掠过,那肯定是鹞子。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体会到“鸦雀无声”这个词是多么地形象,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更深切地体会到那首叫做《企喻歌》的北朝乐府民歌的含义。“男儿须作健,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真的是,只要鹞子从天空飞过,所有的麻雀就会躲到低低的树枝堆里,变得无声。</h3> <h3> 知道了它们就是经天而起、能让群雀“波”一样躲避逃窜的鹞子,我心底的敬意一下子油然而生。我敬佩鹞子,不仅仅在于它们能够让群雀“两向波”,更在于它们所拥有的孤傲而自我的性格。有一个朋友,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只少年鹞子,养在了家里的笼子里。他本以为好吃好喝能够驯服这只鹞子,让它从精神上臣服于自己。但那少年鹞子根本不领情,一直在笼子里撞来撞去,直到精疲力尽。等到有了一点精力后,它会继续撞来撞去,根本不在乎旁边食盆里精美的食物。它是想撞开笼子,飞到广阔的天空里去。可见刚刚出生的鹞子也会向陌生的来客讨要食物,一旦它们有了独立的意识,就不会被任何外来诱惑所控制了。</h3> <h3> 我一直在想,对于那条叫“长城”的历史遗迹,好多人成立了好多组织并组织了若干次形形色色的活动,似乎是要保护它。但如果纯粹从保护一条正在消失、而且必然要消失的土墙来说,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意义?倒不如认认真真地去从它周围的人和物身上挖掘出一种精神来,并有意识地去弘扬,显得更有意义一些。比如鹞子的精神。</h3><h3> 当鹞子从我们的头上掠过的时候,我们是不是更应该向它们致以崇高的敬意,而不是让一堵逐渐消失的墙,挡住我们向天空瞭望的目光?</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