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萧红体(文/依然)

秋水盈盈

<h3>  花开了,就像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在天上逛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萧红《呼兰河传》</h3> <h3>  萧红,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位伟大作家,有民国四大才女之称,极赋天禀,悲哀的是,在她颠沛流离、举步维艰的短暂的人生生涯里,文字或许只是她苟且存活的精神支撑,唯一慰藉,没有带来温饱,只有饥饿,和穷困潦倒。我不想赘述她的生平,因为我不想她的传奇式经历掩盖她文采的流光溢彩,就像,你爱林徽因的爱情,而不要不读她的文字;你读她的诗,而忽视了她建筑学造诣;你向往杨绛与钱钟书的举案齐眉,而不晓得杨绛先生的译文《堂吉诃德》,没读过钱钟书的《围城》……我只希望,若是你被她吸引,断不要是因为其他,而只是单纯的为她文字着迷。</h3> <h3> 研究《红楼梦》的叫“红学”,历史上文字能自成体系的着实不多,而萧红的语言特色被称为“萧红体”,难怪就连鲁迅都对她刮目相看,礼让三分。 她的小说和别人不同,并不一味追求曲折离奇的剧情,她的小说大部分是她真实生活地写照,她一直在小说里,人和小说融为一体,你不会感到虚假、矫揉,偶尔有点抽离,但又确实落在泥土里。读她的文字,有点熟悉又似乎陌生,若近似远,若远似近。<br></h3> <h3>  《呼兰河传》几乎就是她刚记事时的整个童年记忆。在她孤独的短暂的一生中,唯一给她最初的温暖,最亮的那束光的是她祖父。很难想象,对于后院里每一处细节她都铭记在心,或者说,凡是在后院,与她祖父陪伴她的所有细节,包括蒿草、破缸、烂瓦、榆树、从来不结李子的李子树,不结樱桃的樱桃树……她都历历在目。我在想,在她后面孤寂的人生路上,或许只能靠咀嚼与祖父的昙花似的童年回忆,给她些许的光晕。可是,即使这般,字里行间,她的童年仍是如此清冷。</h3><h3> 我在想,或许,刚记事的童年基调,似乎真的会根深蒂固刻进骨子里,铸就了生命气质,是终究一生都挣脱不了的心灵底色。气质是基因里携带的,本就会遗传的,生性是清冷的,此后的生命再热烈也难逃清冷底色。萧红笔下的童年,就像是她特地用了清新的,氧气的滤镜,呈现出萤火虫般微芒般的乐趣,就像,明明只是寥寥的微光,她却非要看出个天上的大昴星。</h3> <h3>  《呼兰河传》中的呼兰河县,是萧红的家乡,封闭、闭塞、愚昧、封建、落后、无知,很难想象一代才女竟出落在这样一个腐朽的村庄。或许,这也正是唯一爱过他的祖父,在她很小就死后,她毕其一生就在渴望些许爱的关照,极力想逃离那个充斥着愚昧的村庄。</h3> <h3> 近代文学史上,随着大量西方文化的涌入,白话文逐渐普及,西方文学的译文逐渐流行,很多译文的长句很受偏爱。事实上,我也很喜欢外国文学译本里生涩而悠长的语句,似乎,既逃脱了老八股文的文绉绉,又很不受汉语语法的条条框框的束缚,自由意志表达。</h3><h3><br></h3><h3> 而萧红的文字,凝练、简洁,不同与鲁迅的文字,沉重、犀利、凌冽;又不同与沈从文的,没有那么婉转、轻扬、柔情;“苦难是孕育伟大作品的摇篮“,虽同为女子,命运多舛,却没有张爱玲文字的孤傲、高冷;也不像李清照晚年诗词的凄凉、忧伤。如果非要我形容,读她的文字,有种“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感觉,像藏青色夜空,一束干净、冷清的白月光。</h3><h3> 她擅长短句,常常短句中一个字,全句就活了。比如,“ 大人总喜欢在孩子的身上去触到时间。 ”;“ 而这些回忆我是愿意忘却的;不过,在忘却之前,我又极愿意再温习一遍。 ”;“天空是发灰的,云彩也失了形状,好像被洗过砚台的水盆,有深有浅,浑洞洞的。 ”……<br></h3><h3> 就像一直不动声色的一个人,偶尔的吐露一两个字,气氛顿时就活了。她的小说,像散文;她的散文,像诗歌。她的短句排列的错落有致,明明就是一首旋律优美的小月曲,一首首优美的散文诗啊!</h3> <h3>  黄瓜愿意开一个黄花,就开一个黄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他若愿意长上天去,也没有人管。蝴蝶随意的飞,一会从墙头上飞来一对黄蝴蝶,一会又从墙头上飞走了一个白蝴蝶。它们是从谁家来的,又飞到谁家去?太阳也不知道这个。只是天空蓝悠悠的,又高又远。——萧红《呼兰河传》</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