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登西岳华山

贺兰山上的小草

       华山又称西岳（五岳之一）。距西安一百多公里，地处渭南华阴市（县级）境内，属秦岭山脉东部的一座大山，海拨高度两千多米，以险峻著称。

　　据说公元七世纪前无人登顶。后来历代道士们凿石成阶，硬是开岀了一条小路，人类才征服它。

　　华山之所以险峻，与其地质构造有关。整个山体均是以坚硬的花岗岩构成，不易水蚀风化。尤其西峰是一整块直上云天的巨大岩石，如刀削斧劈般陡峭，临崖下探是万丈深渊。各种树木茅草生于岩缝之中，挂于绝壁之上，俨然一个巨大的盆景园。

　　解放初，华山有国军土匪据险而守，才有了后来《智取华山》真实的电影故事。九十年代初的一个“五一”假期，华山上拥堵了几万游人，挤断了崖边铁索链，摔下去不少人。这起事故后，华山上开始修路，现已修了两条索道，在山后又修了一条攀爬道。过度开发毁掉了“自古华山一条路”的名声。

　　1994年，供电局用一根10千伏电缆把电通到了山顶。据该局领导讲，当年是请当地驻军一个团的兵力，一人一米地把电缆整根抬上去的。整整抬了三个月，艰难之极。

　　后来供电局在华山西峰修建了一个宾馆。宾馆后因下水污染了山体而关停，只营业了三、四年。

　　我因工作接待或陪同学，上过五次华山。工作接待都是坐缆车上山、下山的，虽方便快捷，却短路掉了许多美景。

只有陪同学那次是沿故道爬上去的。也是第一次上华山，感受深切。我就着重讲一讲那次上山吧。

　　同学与我自小一起长大。1996年夏天，他一家三口来到西安。孩子那时还小，就留西安由我老婆照看。我带他俩口子去爬华山。

　　坐火车到华山站已是晚上九点多了。从华山玉泉院后门出去上山，要走很长的一段缓坡山路。路上遇到一些下山回来的人，许多人累得一瘸一拐的。我向路边一个休息的游客打听路程，她告诉我后，又补充了一句：“能把人累死，下次再不来了”。这句话对同学媳妇心理产生了影响。

　　同学媳妇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一听这话就想打退堂鼓。我同学不乐意了：门票都买了，走呀！我也听说过许多人走到“回心石”处，就想放弃初衷了。

好在同学媳妇最终初心未改。其实她还是放心不下丈夫走艰险的路，再苦再累也要跟着他。

      我们继续打着手电筒前行，渐渐看到前面许多手电筒形成的密集光点，象一条灯带向山上蜿蜒而去，小路外边却漆黑一片。上山的人可真不少。

　　山路渐行渐窄且陡，一些地方只容一人通行。我们前后都是上山的人。遇到极陡处，平视可见前人的脚跟，回看只见后人的头顶。

手电筒光线不强，只能看到周围一点点范围。传说中的百尺峡、千尺幢都是惊险路段，但在黑暗中也没感到多危险。

      大概攀行了三、四个小时，身体就越过疲劳点了，筋骨、血脉都调动起来了。游人兴致渐高，说话声、嘻闹声此起彼伏。

　　天渐亮，人们慢慢安静下来，因为可以看到身边的万丈深渊了。不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有人吓哭了。队伍几乎停了下来，胆子大的人在安慰胆怯的同伴。同学握着媳妇的手不放，生怕她有闪失。

我环顾四周，感叹华山的险峻和壮美。未曾想摸黑赶路竟然闯入了仙境。此时只有亲历者才能真切感受到主席那首诗的意境。“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经过短暂的平抚，队伍又开始向上蠕动了。不知谁高喊了一声：“抓紧时间上到东峰看日出，不然就看不上了”！那喊声的后三个字“不上了”，在山涧里反复回响。还是要上的，不能留遗憾。队伍逐渐加快了行进速度。

    华山的险果然不是虚传。路过苍龙岭（鱼背形山脊）时，两边都是千仞绝壁。我横下心，手脚并用地爬了近百米的石阶才通过。在那一米多宽的陡峭台阶上，除了抓紧身边的铁链以外，就再无依靠了。虽有惊吓，但还是能活着过来的。前路再难，也要走过。你不勇敢，没人替你坚强。

　　走过的路才知道有多长。爬了八、九个小时，终于上到了东峰。华山日出真美。一轮红日喷薄而岀，映红了天际。人们都忙着照相，要把“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的景色化作永恒。

       行到山穷处，坐看云烟起。望着脚下飘渺的云雾，我禁不住大声问同学：“现在有没有成仙的感觉”？结果旁边的游人抢着答道：“有”！哈哈哈......

　　在东峰上赏景十多分钟就感到寒冷了，赶紧哆嗦地添加衣服。高处不胜寒。来时山下气温三十多度，山上却只有十来度。一路爬过来也不觉得冷，但不能停下来。我们继续走。

　　南峰最高。站在峰顶，更是“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远望群山连亘，层峦叠嶂。近看沟壑深邃，云深不知处。

  

        峰顶四周的防护铁链上挂满了红丝带和铜锁。有情侣把铜锁锁在铁链上，将钥匙远远抛向山下，以示永结同心。

　　西峰陡峭巍峨，其阳刚挺拔之势是华山山形之代表。苍松翠柏根植于贫瘠的石缝中，却在险峰之处挺立了上百年，显示出了顽强的生命力。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远远望着苍龙岭上象蚂蚁般艰难攀爬的游人，让我想起谁说的那句话：人是天地间之过客。上天给你一次生命的机会，就是让你来体验人生不易的。

    

     中午时分云雾散尽，视野开阔。山巅之上清风徐徐，那是华山轻柔的呼吸。此时的我，虽喘着粗气，心中却升腾起“山高我为峰”的自豪。

       西峰巨石下有一个气象站。我能想象到工作人员上班途中的艰辛，但觉得他们不会寂寞。游人如织，也是一道风景线。

　　华山有东、西、南、北、中五座山峰。除北峰海拨一千六百多米以外，其它四峰都高出两千米了。四峰之间以平缓地形相连，唯有北峰与四峰之间是以一条陡峭狭长的山脊相连。

摄人魂魄的苍龙岭路段就在这条山脊上，是人们不能回避的必经之路。一些胆小的游客被它吓阻在北峰这边，只能遥望西峰兴叹，留下了遗憾。

     听说从高空俯瞰，华山象一朵莲花。所以华山自古以来就是道家胜地。宗教建筑和古人题刻很多。置身其中，似有一种“万般俗念，一扫而空”的胸怀。

     在山上遇见了几个六、七十岁的农村老太太，她们是来上香还愿的。让我感到了宗教的精神力量。

　　小憩时，听一个操着当地口音的老太太讲华山过去的事。小时候跟大人来上香是没人收门票的。连山里土匪要钱也不说“此路是我开”。谁都知道这路是古代道士开的。我当时若有所思：或许这门票钱是替古人收的吧。

如今时代不同了。道路维护需要人手，所以收门票也是正常的事了。

　　游完几座山峰就到下午了。吃完带来的食物准备下山时，同学媳妇腿疼得快站不起来了。一看，她小腿肚子上部有两个对称的淤青，面积有手掌那么大。估计是肌肉拉伤了。

    极度困乏的我们，一步一挪地坚持走到北峰下面的索道站，坐缆车下山了。一缆通天地，飘忽回人间。

与来时遇到“再也不想来了”的那位游客相比，我们省去了徒步下山的艰辛。坐缆车的感觉真好，象极了我们“先苦后甜”的人生经历。

　　同学媳妇说：“难怪那个人说再也不来了，我也是”。她最惨，腿都累瘸了。不过，她最后还是由衷地笑了。

她征服了华山，其实是战胜了自己。世上最难攀登的山是自己。向上攀登哪怕是一小步，都是新高度。她终于成功了。

人能攀登多高？不要问双腿，而要问意志。

        夜攀华山惊险而劳累，让人生得到了一次“艰苦卓绝”的历练。迄今，这世上曾经和我一同跋涉过艰难险途的人不多，我同学是其中之一。

        他说：这短短的一生，我们最终都会失去。你不妨专注一些，大胆一些，执着一些。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

       如今他早已是单位领导了。这是一个能陪老婆过好日子的厚道男人：你愿跟我吃苦，我就努力让你幸福一生。

　　华山道亦如人生路。漫漫人生，有苦有甜，有痛有乐，有哭有笑，一路走来都是体验和记忆。唯累过，方知闲；唯苦过，方知甜。

　　后来我又陪兄弟省局的朋友坐缆车上过华山。那次我们刚上到北峰，遇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倒地呻吟：“快救我！难受”。周围已围了一些人。我低身一问，才知道他心脏不好，老伴包里有药，已和姑娘、女婿先下去了。他说了自己的名字。我立马下山去追，边跑边喊“谁是张德华的家属”。终于在上图中的山门外找到了他的家属。家人闻讯速返。

跑得我缺氧了，在原地歇了很久。后来听下来的朋友说：“他吃了药就缓解了。多亏你救了他一命”。

     生命的底色应是善良。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我也到了那人当年的岁数了。为防不测，我在办公室和车上都备有速效救心丸。备己用，也备他人用。

人生虽坎坷，但最起码要有一个终身的朋友—善良。她会保自己平安。

       华山还能再来，而人生却不能重来。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一次回眸，岁月就成了风景。

后记：

   个别照片取自网络，如“华山旅游图”等。一些照片是朋友拍摄的，特意发来让我配图。在此特别感谢照片作者。

    上个世纪使用的还是胶片相机。那时候胶卷很贵，人们还舍不得多拍纯粹的风景，更舍不得拍摄别人（游人），所以能全面反映当时情景的照片不够多。那天我们带了三卷胶卷，能拍摄一百多张照片了。当年算是奢侈了。

那时谁也没有想到，世界上最大的柯达胶片公司会死掉。柯达直到破产的那一天，生产的㬵卷都是最好的。有时候并不是你做错了什么，也不是你不够好，只是你不被需要了。

       这是在华山上使用过的老相机（纯机械的）。如今都是单反数码相机或是手机拍摄了，无论是在照片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不能同日而语了。

       感慨社会发展得太快了。古代神话中的“千里眼、顺风耳”早已在手机上实现了。能生活在今天发达富足的社会里，我知足了。

       

     写到结尾处，我开始满意文章标题里用了“攀登”两字了。陡峭华山道，若不俯下身来四肢并用，你挺胸背手是走不上来的。凡事要成功，都得全力以赴。做人、做事同理。先俯下身来，然后再站起来。

     最后用一句老话与朋友们共勉：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