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再牵妈妈手

英子

　　农历十月二十六是母亲的祭日，一直不敢忘记。今年，母亲已离开我们13载，如今，我已经黄发垂髫,转瞬成了一个蹒跚老妪，一时禁不住感慨万端，诸多往事涌入心头，提笔谨记儿时点滴旧事，缅怀母亲和那些似乎并不久远的日子。
母亲出生在河北的农村，她抗战时期“跑过小鬼子”（为躲小日本往山里跑）；解放战争支过前；抗美援朝陪父亲去过朝鲜。在她20岁的时候，外婆就病逝了。当时的小姨才6个月。外公“重男轻女”，说“丫头是赔钱货”，就送人了3次，母亲硬是给抱回了3次。就这样，母亲一口饭一口糊地把小姨养到2岁，带着她嫁给了父亲。1958年，父亲随十万复转官兵开发建设北大荒，母亲毅然决然地把小姨背到了北大荒。

　　母亲没上过学，但能谈古论今。不仅吃苦耐劳，更是一位有头脑、有远见的人。当时的北大荒，住的是“地窨子”和“马架子”，吃的是”棒子面”和“荞麦面”，但她从未叫过苦。在最困难的时期里，她立志供养我们兄妹上学。大弟弟问：“妈妈，我们就在山沟里待一辈子吗”母亲说：“要想走出穷山沟，你就立志努力学习吧”。为了供我们上学，她不顾自己体弱多病，起早贪黑，不辞辛劳地种地、养猪、养羊、养鸡、养兔、养貉。她卖了羊毛给我们交学费，用卖猪的钱给我们换学习本、铅笔，卖了貉给我们添置新衣服。那时的北大荒条件艰苦、温饱不足，而在母亲的筹划下，我们兄弟姐妹不仅个个上了学，逢年过节还能穿上新衣服，吃上肉蛋。

　　记得上小学时候，我加入了少先队，当了小队长，同时还担任鼓乐队的指挥。每逢过“六一”儿童节是孩子们最高兴的日子。为了这一天，母亲为我们早做准备，把旧衣服反色整修，把磨破的领角镶上锯齿花边，又给我设计缝制了帅气的指挥服。穿上母亲改制的衣服，让好多同学赞不绝口，羡慕不已。记得那时，每当夜晚醒来，母亲都在昏暗的灯光下缝补旧衣服，再看看她那满脸的汗珠和她那疲惫不堪的神情，让我心疼不已……从那时起，我就暗下决心，立志要为母亲增光添彩，成为她的骄傲！后来，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下，我们不仅上了大学，我和小弟还成了一名国家机关的领导干部。大弟弟也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而且还走出了国门，在国外开了一家中医诊所，弘扬中国传统医术。

　　父亲是个有名的“老黄牛”，工作起来顾不上家。母亲是家里家外一把手。从衣服的剪裁缝制、做豆腐、掏火墙，到家禽的养殖、编筐、种地，样样精通。经她打理的菜园子根草不生，一片丰收景象，很是喜人。每当大家看到这些长势旺盛的庄稼都赞不绝口，夸赞母亲是一位会过日子的人。

　　她是一个“忘我”的人。从我记事起，好吃的东西她都不喜欢吃。在困难时期，家里但凡有个鸡蛋，一定是先给父亲冲鸡蛋水，剩下的攒着给亲朋好友家里生孩子下奶用。家里虽家境不好，可我家待客的标准着实是“上等的”。下乡的知青远离家乡，逢年过节到我家就是回家了，母亲总是把最好吃的做给他们吃，让他们感受到家的温暖。一大桌子十几个菜，等我们和母亲上桌时，都是残羹冷炙了，可母亲却笑得那么开心，知青们都亲切地叫她“大姐”。

父亲这一生为了工作，亏欠母亲很多，但母亲从未怨过他。在母亲最后的弥留之际，我问她还有什么心愿，她说“想给你爸爸增寿”。

　　她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母亲没有文化，却心灵手巧。缝衣裁剪、毛衣编织、绣花做鞋，样样拿得起。邻里的姐妹都来向她学，她就不厌其烦地挨个教。逢年过节是母亲最忙的时候，总是义务给邻里赶制新衣，一做就到深夜。

我家早年有个邻居王珍夫妇，小两口天天吵架，母亲得知他们是因为没有孩子闹别扭，一边帮着他俩找偏方，让父亲上几百里地外去拿药，一边照顾他们的生活。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精心调理，王珍夫妇三年生了俩个大胖小子，家庭也和睦了，这对老夫妇至今还不忘这份真情。

　　她是一个有爱心的人。70年代初，我家买了一台三洋牌收录机，母亲就让左邻右舍的孩子都来我家，一起听“向阳院的故事”、“杨家将”，不论冬夏寒暑，孩子们围坐在一起，嗑着瓜子，瞪着一双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我好想让思绪定格在那一刻。

几十年来，记不得家里养了多少头猪，偶尔杀一头，母亲总会把好肉都分给亲朋好友，我们也只有享受猪头的份了。母亲对朋友的帮助和施舍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让我难以忘怀。

　　母爱是一种不加雕饰的朴实无华的爱。我家就我一个女孩。记忆里母亲教育我最多的一句话是“谁行不如自己行”，我要强的个性或许源于此。也许是日子过得艰难，我似乎从小到大没有被她揽到怀里爱抚的记忆。我有时甚至认为母亲不疼爱我，有一次母亲开玩笑地说:“咱娘俩还没牵过手呢”，我也很自然地回了一句“习惯了”，这句话竟成了我永生的遗憾。

回想有母亲陪伴的43年来，当我感情受到挫伤而痛苦的时候，当人事有纠缠而遭遇险恶的时候，当事业碰上挫折乃至失败的时候，母亲眼神和鼓励总让我镇定自若，平静泰然。每每离开家，母亲久久凝视我背影的眼神，那是永远的眼神，也是母亲对女儿全部的爱！

　　母亲是给我上第一堂课的启蒙老师。她的顽强、宽厚、仁慈，影响了我一生，激励了我一生，让我享用了一生；母亲那点点滴滴的、生动有趣的、让我受益无穷的故事是一部让我永远讲不完的大书；母亲的正直、勤劳、善良、是一首让我永远也唱不完的歌，更是母亲留给我最宝贵的财富！

　　忆儿时往事历历在目，母亲的养育之恩，母亲的言传身教却不能尽数，唯有珍藏一段段记忆留儿孙后辈体味，且行且回望。也愿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幸福平安！

母亲的一生平凡且传奇，如果有来生，我还做她的女儿，定会牵着她的手，看遍世间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