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5><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作品原载江西《百花洲》杂志</b></h5> <p><br></p><p><a href="https://www.meipian.cn/1os6fxao?share_from=self" rel="noopener noreferrer"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 15px;">《豆豆是朵向日葵》/短篇小说/金帆</a></p><p><a href="https://www.meipian.cn/1mkusx6g?share_from=self" rel="noopener noreferrer"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 15px;">《悠悠唢呐声》/短篇小说/金帆</a></p><p><a href="https://www.meipian.cn/khskqvd?share_from=self" rel="noopener noreferrer"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 15px;">《铁匠马金山的愤怒》/短篇小说/金帆</a></p><p><br></p><p><br></p> <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5, 25, 25);">作者简介:金帆,江西余江竹溪村人,余江三中毕业,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工艺美术协会会员,1980年入伍,在四川第二航空学院三团服役;曾任《岭南精英》、《新视觉》杂志社执行主编;现供职于《江西农业》》杂志社。迄今已在《人民文学》《四川文学》《安徽文学》《广西文学》《北方文学》《飞天》《延安文学》《百花洲》《创作评谭》《星火》《小说月刊》《微型小说选刊》《青年文学家》等全国百余家重点文学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400余篇;采访并撰写人物专访(报告文学)200余篇;创作长篇小说三部。中篇小说《古镇秋月》获2004年江西省政府第五届谷雨文学奖;中篇小说《城市风景》获2005年共青团中央、全国青联首届鲲鹏文学优秀作品奖;短篇小说《那晚钟声格外响》获2002年广东省第三届期刊(小说)评比二等奖;中篇小说《青春祭》《古镇秋月》、短篇小说《今夜月儿圆》分别荣获鹰潭市政府1990年至2005年文艺奖励基金首届、三届、五届优秀作品奖。朗诵诗《海浪中 有一群中国龙》荣获鹰潭人民广播电视台1989年“庆祝建国40周年”文学征文一等奖。共获文学奖项40余次,其传略收入鹰潭市志系列丛书《鹰潭市著作志》。</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5, 25, 25);"><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h5><br></h5><h5>乡村少女马兰依旧清晰地记得那条通往白塔河的坎坷小路,多少年来,它像一束幽暗而扑朔迷离的光亮在乡村少女马兰的记忆里闪烁不定。</h5><h5><br></h5><h5>记得那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十月,准确点说,应该是某个月色朦胧星光依稀的夜晚,一个乡村小女孩开始对黑夜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马兰看到自己如同受惊的小白兔睁大恐惧的眼睛,脸色在昏暗的黄昏已模糊不清,她看到一个女人在幽静的白塔河旁徘徊不定,哭泣的声音从荡漾的水面上瑟瑟滑过,使马兰此刻回想中的童年颤抖不止。</h5><h5><br></h5><h5>现在,马兰能够清楚地意识到当初自己恐惧的原由了。她看到那个哭泣的女人像秋天里的燕子毫无顾忌地纵身一跃,亮亮的月光就如此迅速地被残酷击碎,那哭泣的声音从马兰脑海紧绷的弦上陡然滑断凝固成永恒,这种灰暗的画面烙进马兰的心扉,一直伴随着她进入十八岁的年龄,直到十八岁的马兰也以同样的方式完成了她闷骚而动荡的生命音符,那种凝固的永恒才演变成另一个任人猜想与演说的故事。</h5><h5><br></h5><h5>很久以后,少女马兰晃然意识到童年的自己犯下一个不可饶恕的罪过,这种罪过无止境地折磨着她。</h5><h5><br></h5><h5>妖妖姐在白塔河里洗澡哩!马兰说。</h5><h5><br></h5><h5>当时马兰只是在晚饭桌上轻描淡写般地说了这样一句话,母亲就在她寡瘦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她的声音陡然嘎止。马兰的话在大人心目中只是孩童无聊无趣的儿戏之言,她无法用更准确妥帖的词语来证实和描述这件事。</h5><p><br></p> <h5><br></h5><h5>你不是发烧说胡话吧,拐子哥嘴里的饭喷了出来,这十月天啷咯能洗澡?</h5><h5><br></h5><h5>不信就拉倒,我懒得说。马兰瞪拐子哥一眼,复埋头吃饭。最后又极不甘心地低咕了一句,你们啷咯就真的不相信么?这时候父亲又极不耐烦地把筷子戳在马兰鼻梁上,你再胡说我捏死你!</h5><h5><br></h5><h5>那一年父亲还没去世,正是他的本命年。</h5><h5><br></h5><h5>马兰瞪大受惊的眼睛,那种亮光在临近黑夜的空间里闪回了一下。</h5><h5><br></h5><h5>可能是第三天或者更悠远的时间里,马兰紧跟在村里几个孩童后面狂奔着,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迎风起舞的野草,那时候,阳光温和地涂抹在他们身上,他们像不安分的野狗蹦蹦跳跳。</h5><h5><br></h5><h5>马兰来到一座破烂不堪的社公庙前,她终于看到那个像燕子一样纵身跳进白塔河的女人了。</h5><h5><br></h5><h5>马兰的拐子哥最后一个到达终点,马兰看到拐子哥把拐杖一甩便死狗烂猫一样软瘫在草地上,苍白的脸色在奔跑中变得红润而多血。</h5><h5><br></h5><h5>死了吗?拐子哥侧身问妹妹马兰。</h5><h5><br></h5><h5>马兰睁大眼睛望着拐子哥,那眼光中充满愤怒。同时她看到村里的男人女人脸上都挂满了悲哀,给社公庙罩上一层肃穆庄重的气氛。</h5><h5><br></h5><h5>女人就平躺在庙宇的屋檐下,身上盖一块沾满灰尘和泥沙的破草席。有胆大的男人掀开草席确认女人的身份,马兰也壮着胆把脑袋伸过去关注了两眼,她看到躺着的女人就是在白塔河里洗澡的女人。</h5><h5><br></h5><h5>虽然马兰在努力回想自己当初的心情,可始终没有获得成功,马兰只是依稀记得当时女人跳跃时所凝固的永恒片段,回想中的往事已被抽去了当时的情绪,只剩多余的外壳了。</h5><h5><br></h5><h5>死了吗?拐子哥又问。</h5><h5><br></h5><h5>马兰说,是睡着了,不是死了!</h5><h5><br></h5><h5>是死了,都用破草席卷着哩。拐子哥说的很果断。</h5><p class="ql-block"><br></p><h5>不,是睡着了!马兰徒劳地争辩一句。</h5><h5><br></h5><h5>我晓得她是死了,她男人熊旺财说她尽生女不生崽,常往死里揍她,她逢人就说不想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那婊子崽熊旺财可能躲在家里乐得打滚哩。</h5><h5><br></h5><h5>马兰一直在与拐子哥争辩睡与死的问题,直到拐子哥极其脑怒地在她脑壳上敲了一拐杖之后,当年六七岁的马兰才真正开始分辨出睡与死这两个字里所隐寓的不同含义了,睡着了,终有醒来的时候,而死了,就意味着永远地睡着了。</h5><h5><br></h5><h5>哇的一声,马兰突然大哭起来,惊惑的脸上失去血色,这种惊惑困绕了她许多年。</h5><p class="ql-block"><br></p> <h5><br></h5><h5>在道路的另一头,马兰的记忆混沌未开,她只是记得一个粉红色的画面像一瓶打翻的颜料在水面慢慢荡开去,它是一道夕阳的余晖,西沉的夕阳在狭窄的河面上瑟瑟战栗,将河两岸的芦苇和杂草染成一片血红。</h5><h5><br>时间一晃,马兰就十八岁了。</h5><h5><br>在一个灿烂如桃的夜里,少女马兰完成了一个乡村少女刻骨铭心的转折,她当时有一种梦游般的感觉,这种转变在马兰被一种爆炸式的兴奋中惊恐地意识到了,她好像是深深地惋惜了一声,最后整好衣服梳好发辫,坦然自若地从鹰的蜗居里晃出来,心里满涨着放纵之后的疲惫和兴奋。</h5><h5><br>少女马兰慵懒地越过了一排湿漉漉的衣服,看到天是个好天,阳光无限明媚,马兰顿时感觉到自己是个合格的小女人了。</h5><h5><br>少女马兰无法想象,从这一天开始她十八岁的生活突然变得鲜明而骚荡不定起来。这一点连她风骚的母亲也没有想到,母亲对女儿十八岁之后巨大的反差,显得手足无措和不可思议,母亲以一种古典的方式注视女儿,眼光充满同情和迷惑。</h5><h5><br>马兰在读高中时,和许多女生一样梳着瀑布一样飘洒的长发,穿拉白筋的臃肿的运动服,马兰也读琼瑶的小说,更多的是整版整段地抄录席慕容的情诗,她的单纯使她的理解能力未能超过她十八岁的年轮。马兰在这种朦胧好奇的边缘上摇荡不定,她的人生之路就像满载货物的货车正开始缓缓启动。</h5><h5><br>直到有一天,少女马兰走进一个朋友家里,意外地撞见她的朋友正与一个男人翻滚在沙发上,发出激烈的撞击和亢奋的呻吟声,关于男女间的秘密在马兰懵懵懂懂的心里忽然明朗开来。马兰似乎也参与了这种罪恶的游戏,脸色惨白地飞奔回家,那一幕因此深刻地烙在少女马兰颤栗的心里,使十八岁的马兰几天都不敢在村里抛头露面。</h5><h5><br>在鹰亲吻她的那一刻,马兰出奇般显出老练和镇静。鹰笑着说,马兰你不是第一次吧?<br></h5><h3><br></h3><h3></h3><h5>马兰说,放你爹的屁!</h5> <h5><br></h5><h5>马兰一直孤芳自赏,习惯于沉静,她功课出奇的好,她风骚的母亲以及四十岁未嫁人的老师都说马兰是块读书的好材料,就是不进清华,也要进北大。但在临近高考时功课又戏剧般急剧地走下坡路,老师和母亲急得满嘴燎泡。对于马兰的突然变化他们已毫无回天之力了。</h5><h5><br>马兰对别人以及家人疑视她的眼光假装视而不见,她一门心思崇拜居里夫人。马兰的母亲对女儿不问女红之事满怀忧虑,在马兰的母亲涂脂抹粉打扮得色彩斑斓一遍遍地从女儿房间的书桌前走过时,马兰始终埋头不语,判若无人。</h5><h5><br>令人惋惜的是马兰最终还是没能考上大学。如果马兰坚持复习一年两年或许可以过上令人羡慕的名牌校院生活,但马兰没有这样做,她放弃了最后一线机会。</h5><h5><br>半年后,她以最佳成绩考进了本县一家跨国集团公司的业务公关部,马兰由此开始进入另一种生活状态。虽然这并非马兰最佳选择,但马兰显然获得了初步成功,谁都不认为做一名公关小姐有什么不好。马兰的母亲对此不以为然,这个精明而风骚的女人说马兰走的不应该是这条路,但已无法挽回。</h5><h5><br>公关部的日子并不像马兰想象的那么美好,她的工作无非就是与客商周旋在酒吧舞厅之类五光十色的娱乐场所,时时刻刻都得以另一种眼光和脸谱去注意男人们对她的骚扰和侵入,关于大学模糊而浪漫的想法在公司里已经被彻底地肢解了。</h5><h5><br>马兰的好友们先先后后都被男人一个一个抱走,她忽然发现日子如水一样苍凉而乏味。马兰在十八岁品尝了孤独无助是一种灾难之后,心情便变得十分糟糕和颓废,马兰于是想到了要找一点有意义的事情来做。</h5><h3></h3> <h5><br></h5><h5>难道你活得不好吗?马兰的母亲多次复述这样一个问题,但都没有得到马兰一个满意的答复,一个也没有。后来母亲又说马兰你把头发烫了吧。</h5><h5><br>马兰在这一点上对母亲满怀钦佩和深信不疑。马兰的母亲看起来十分懂得该如何使女儿变得更加美丽动人。马兰的母亲把一袋化妆用品交到马兰手上,就像指挥官把一杆枪交给战士,经过一番神圣而庄严的承传之后,马兰果然大放异彩光彩照人了。<br>母亲说,行了。</h5><h5><br>马兰说,我该十八了吧?</h5><h5><br>此刻,母亲的脸色既欣慰又黯然。</h5><h5><br>马兰对使用黛尔丝、丽花丝宝之类的玩艺显得笨手笨脚。马兰说这是干吗?但看到母亲卧室堆满了化妆品也就变得心安理得了。在以后的日子里,马兰把大部分的工资都投注到化妆品店里。母亲很满意,母亲说会化妆的女人才是懂得生活的女人。</h5><h5><br>马兰对于母亲的歪理邪说从内心滋生出一种反感和厌恶,她真想说母亲你是个俗不可耐的女人呀!但她没有说出口,她不想让守寡多年的母亲暴跳如雷。</h5><h5><br>那个想换一种活法的念头一直死死缠绕着马兰。这种意念一会清晰一会儿模糊,一会儿具体一会儿缥渺,马兰从形而上完成了这种意念的变更。但马兰已经习惯了公司公关部那套程式化的生活,一下子又绕不出来。马兰想如果不是认识了作家鹰,人生又会在哪条轨道上演绎呢?对此马兰深感茫然。</h5><h3></h3> <h5><br></h5><h5>鹰是县文联的一位创作干事,与公司老板是同窗好友,在一次饭局上,老板说丢掉你的书生气吧,来我公司干,我正缺一个舞文弄墨的人才,工资好商量,至少比你现在几个死工资翻上好几培。金钱当然是个好东西,谁见了都想咬几口,鹰自然经不起金钱的诱惑,没几天就动了心,果真就跟着老板干开了。<br></h5><h5><br>老板没有亏待他,让他坐上了秘书科科长的交椅,枯萎的日子便也开始渐渐滋润起来。</h5><h5><br>鹰也是个作家,是个已经出过几本小说集有点名气的作家了。马兰说在不少杂志上见过作家鹰的大名。被老板招安后,作家鹰就很少回家,除了工作整天就是埋头于创作,鹰的寝室与马兰的居室只隔一步之遥,这就给了马兰与作家鹰充分的相识的机会。她每次从居室出来都可以碰上作家鹰,碰得机会多了,马兰就觉得是种缘分,更何况马兰本身具有一种少女特有的成熟之美。</h5><h5><br>有一次马兰晚上从家里回来,正碰上鹰提一袋鲜淋淋的草莓从她面前走来。</h5><h5><br>鹰说,我认识你!</h5><h5><br>马兰说,我也认识你!</h5><h5><br>鹰说,你是公关部漂亮的马兰小姐吧。</h5><h5><br>马兰说,你是秘书科的大秀才,大科长,更是一位大作家。</h5><h5><br>哈哈哈……</h5><h5><br>一说一笑间,马兰就进了鹰的卧室,马兰几乎回忆不起来当时走进鹰的卧室是出于何种心情,马兰感到有种极想倾吐的欲望在驱赶自己。这是马兰第一次正式走近一个成熟而且很有才华的男人。</h5><h5><br>作家鹰说,他正在构思一部中篇小说。</h5><h5><br>马兰说,你就写写我吧!</h5><h5><br>作家鹰说,你是个复杂而难透视的女孩,我无从下笔。</h5><h5><br>马兰说,彻底透视吧,一切都会明朗的。</h5><h3></h3> <h5><br></h5><h5>马兰的脸泛着红晕。鹰靠近了马兰,他嗅到了乡村少女马兰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醉人芳香。身体在芳香中渐渐酥软和痉挛,作家鹰已经忘了作品的主体,只记住了背景。马兰说鹰呀鹰你就亲亲我吧,就一味地产生了如梦如幻般的遥远和亲切感。</h5><h5><br>马兰对爱情显示出的疯狂让马兰的母亲大吃一惊,她对马兰说你正年轻,别太较真。最后又说,别太相信男人!</h5><h5><br>马兰对母亲的话不屑一顾,固执的神态使母亲叹气连天,马兰匆匆忙忙中流露出来的妩媚之态,让她的母亲忽然意识到潜伏于女儿内心深处不灭的欲望正开始勃然怒放。</h5><h5><br>马兰的生活像一洼死水注入了新的雨滴开始活泛起来,在这场闪电般的情爱中,马兰像置身于一盘奇妙旖旎的冒险格局中,马兰省却一切抽象的意义,作家鹰犹如一通挡不住的风景充满了诱惑力,让她驻足留恋,马兰不再无聊,她频繁出入作家鹰的居室,徜徉于爱河中尽情享受公关部枯燥工作以外的险情。马兰不再翻阅和抄录情诗之类的玩意,她把一切幻想和激情付之于实践之中。</h5><h5><br>作家鹰给了马兰一把开门的钥匙,说我的家就是你的家。马兰开始有点犹豫不决,作家鹰就说我的家又不是狼窝!马兰一把抢过钥匙,说我就喜欢与狼共舞。</h5><h5><br>作家鹰比马兰大十三岁,马兰说你可以做小爸爸了。</h5><h5><br>作家鹰说,不急不急,等你长大。</h5><h5><br>作家鹰在桌前写小说的时候,马兰就在一旁默默地默读日语,公司的产品已远销日本市场,常有日本商人前来公司指手划脚哼哼哈哈。她必须学会一些日常用语,不然她的公关业务将面临着紧迫感和危机感。写累了读乏了,两人就聊天就煮面条,有时马兰整个夜里都看作家鹰写文章,马兰从这种气氛中真正感觉到了一种超凡脱俗的沐浴。</h5><h3></h3> <h5><br></h5><h5>马兰在作家鹰的抚摸下,像大浪中的小舟涌动着惊人的冲击力,马兰在这一瞬间有了彻底的顿悟,马兰掌握了作为一个女人的全部秘密,这使马兰在死去的那一刻显得毫无遗憾。</h5><h5><br>马兰欣喜地看着自己闪亮剔透的玉体,从此明白人生中许多重大的命题。她开始以女人的目光和方式关注母亲,马兰因而与风骚的母亲越来越亲近起来。</h5><h5><br>作家鹰对马兰的表现显得吃惊和目呆,鹰大汗淋漓地赞美马兰时,马兰脱口而出,说,我比她好吗?作家鹰脸色陡变。马兰的一句话让作家鹰顿时哑口无言,无以回答。紧张什么?马兰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妻离子散的。</h5><h5><br>马兰的母亲发现女儿这一重大转折是在当天夜里。</h5><h5><br>马兰从公司寝舍回到家里正在屋里快乐地擦洗身子,母亲错眼不眨地盯着女儿优美圆滑的背影闻到一种特殊气味从马兰身上扩散开来,寡居多年的母亲一脸庄重。</h5><h5><br>马兰轻轻松松地走出来,一股男人气味在母亲鼻前荡漾,马兰走进里屋如同母亲当年走进自己书桌前。母亲对马兰的所作所为如同当年高考时一样显得毫无办法。马兰对作家鹰已经充满一种魂牵梦萦的怀恋。</h5><h5><br>这显然已经是无法回避的事实了。</h5><h5><br>马兰的母亲迫不急待要给女儿张罗男朋友,母亲的用意并非急于抱外孙,目的在于用这种传统的婚姻方式束缚女儿动荡不安的心。她认为这是唯一的办法和选择。</h5><h5><br>小伙子是同村的人,名叫苗苗,苗苗也是个不守本分的男人,苗苗17岁就开始闯荡江湖,专做服装批发生意,现如今己是个富得流油的人物,正筹备着准备在县城创办一个服装厂,总之,苗苗在马兰与作家鹰爱恋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回到了村庄。</h5><h5><br>苗苗是个敢闯敢干有胆有识的年轻人。马兰的母亲看中的正是他这一点。而马兰对母亲的做法不屑一顾,她依然陶醉在与作家鹰的爱情游戏当中。母亲用种种理由来释解和诱导女儿走出那场游戏,但马兰闭嘴不言,最后极不耐烦地说一句,要嫁你嫁!<br>母亲的脸色顿时气得如同触电一般。</h5><h5><br>作家鹰把嘴贴在她唇上,轻轻地说你给我生个双胞胎。</h5><h5><br>马兰一遍又一遍地陶醉在这小小的无尽的游戏中,她源于女性天生的魅力使作家鹰这个成熟的男人叹为观止,在这方面马兰彻底承袭了风骚母亲性格中最突出的一面。马兰在这些活动中所表现出来的可爱以及后来的举措愈发使作家鹰相信女人是团谜,马兰更是谜中之谜。</h5><h5><br>在作家鹰虚拟的作品中,他可以淋漓尽致地描绘女人种种心态,捕捉女人漂荡不定的灵魂,对于马兰他做不到,如果说马兰也是他的一部作品的话,那么也是他最失败的一笔。作家鹰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活泼可爱浑身泛滥多余生命力的乡村少女会做出如此超人预料惊天动地的事情。</h5><h5><br>作家鹰在窥视马兰全部秘密的那个晚上,他就惊奇地发现这是一个看似单纯实质内心复杂的女人,做过爱之后,马兰说我比她行吗?马兰反复地想证明什么,原来早就洞窥和察觉他的全部经历,马兰说除你之外对其它的一切不感兴趣,我说过我不会使你妻离子散的。这或多或少给了作家鹰一点欣慰。</h5><h3></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马兰把十八岁完全寄托在一个已婚男人身上。</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br></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作家鹰完全迷惑了,他后来有了欲罢不能的恐惧,马兰的母亲也从女儿眼睛中读到什么叫忧心忡忡,母亲几乎从开始就嗅到了血淋淋的味道。当母亲企图挽救女儿与作家鹰心平气和地谈起马兰的未来时,马兰眼里闪烁出困兽般的绝望,马兰的视线越过母亲的额头,汇聚成一缕淡淡的凄凉,一种成熟的伤痛。</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br></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作家鹰意识到要摆脱马兰时,事实上已经是不太可能了。马兰的平静与执著使作家鹰无法启齿,作家鹰摸抚马兰光滑的肌肤</span><span style="font-size: 15px;">,她发出绝望的颤抖并以疯狂的回报反馈作家鹰发出的种种信息。</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br></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马兰身上散发出的幽远微弱的香味使作家鹰一阵阵跌落在坡峰与浪谷之间,他们在探索彼此的秘密时达到惊人而登峰造极的和谐,他们准确地捕捉从各自肉体内发出的爱的信息,又完全信任地交流。</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br></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作家鹰对这种游戏满怀惊叹,在</span><span style="font-size: 15px;">马兰后来一次又一次地强要房事时,作家鹰感到了危机重重。</span></div></h5><h3></h3> <h5><br></h5><h5>作家鹰不露声色地占有乡村少女马兰的同时,自己也逐渐陷入作茧自缚的境地,在与马兰的情爱过程中早已传递了这种不安的信息。作家鹰意在表明马兰你使我感到害怕了,奇怪的是他们这种唇齿相依的关系给两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创造热情。作家鹰的小说屡屡刊发征用并多次获奖,作家鹰在被爱包围时,灵感如马兰的欲望一样狂涌而出,但自从马兰自杀之后,他的创作激情曾一度枯萎。</h5><h5><br>苗苗见过马兰一面。苗苗对马兰说嫁给我吧,我把服装厂的厂长给你做,或者干脆坐家里当老板娘。</h5><h3><br></h3><h5>马兰只说了一个字,俗!</h5><h5><br>几天后,马兰基本上忘却了母亲和苗苗在婚姻上对她的缠绕,像个钟摆穿梭于公关部与作家鹰之间。<br>马兰的自杀暴露后,人们大吃一惊,她的游刃有余使许多人自愧不如。</h5><h3></h3><h3></h3> <h5><br></h5><h5>马兰不慌不忙走出家门,对各种目光熟视无睹,她的高贵与矜持给人们留下永不衰减的热情。</h5><h5><br>她自杀后在一部分人心里形成的心灵空白直到以后很久才得以弥补,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忆起这个面带忧郁心存孤傲的公关小姐,似乎觉得她是生活在空间的幽灵,或者说是在天空中飘舞的乡村少女。</h5><h5><br>当十八岁的少女马兰以一种孤独散漫的姿态走进作家鹰的卧室时,她像游鱼滑进大海,大鸟展翅天空。马兰甩掉高跟鞋,赤脚在屋里蹦蹦跳跳大呼大叫,马兰全部的伪装这时剥脱无遗,如果她的同事看到这种景致绝对会大吃一惊。她充分享受十八岁给她带来的快乐和活泼,马兰过剩的青春活力使作家鹰凌乱浪漫的书房兼卧室总是显得鼓鼓胀胀的。</h5><h3></h3><h3></h3> <h5><br></h5><h5>马兰俨然以小母亲小妻子的身份拥有作家鹰和这爱的小巢。马兰在厨房里洗碗时的心情闲适而满足,她故意弄掉围裙又大呼小叫地要作家鹰给她系上,作家鹰给她系围裙时,她反手把作家鹰抱住说娶了我吧你快快娶了我吧。</h5><h5><br>马兰在黄昏与黑暗相交的过程中完成了梳装打扮,圆圆的水银镜里闪出一个妖冶无比的女人,这使马兰想起一句俗语,白天人照镜夜里镜照鬼,我是人还是鬼呢?这种想法把马兰自己惊吓一跳,但片刻又深感十分满意。马兰说去他妈的便吹着口哨扭出门去,月光已经升至中天,树木的浓荫浸沐在一片幽蓝的光亮之中。</h5><h3></h3><h3></h3> <h5><br></h5><h5>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马兰有这样的一种感觉,像躺在母亲的身边在一个遥远的夜晚沉沉入睡,当在晨曦里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老女人或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童。</h5><h5><br>当回忆的道路突然中断,她的大脑失神记忆一片空白的时候,马兰的眼前总会立即闪现出一个粉红色的画面,随即又会滑入黑暗的峡谷。</h5><h5><br>现在,乡村少女马兰看到的是一枚红月,红红如少女的脸蛋,微笑着诱惑马兰向它靠近。马兰今夜刻意打扮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观赏那一枚红月,除了堤岸上空的红月亮还有夜鸟和秋虫的喋喋鸣叫,它们喋喋不休地给少女马兰讲述它们失去的岁月,讲起昔日的优游时代,夜鸟和秋虫的言语由于受了夜露的浸润和滋养往往带有一种梦幻般的质感。</h5><h3></h3><h3></h3> <h5><br></h5><h5>马兰在临近白塔河的时候,看到有一颗人头在茅草丛中晃动,马兰从梦游的境界走出来。</h5><h5><br>马兰喊,是人是鬼?</h5><h5><br>是人是人我是人呀!苗苗把脑壳从茅草丛中探出来。</h5><h5><br>马兰又气又好笑,说去你妈的苗苗吓老娘一跳,有人不做尽做鬼。</h5><h5><br>苗苗说你莫过来,我正屙屎呀!</h5><h5><br>马兰说,苗苗你是个流氓。</h5><h5><br>轻声点好不好,我还要娶老婆呢,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把小妹你给强奸了呢。苗苗总算把屎屙完,裤带使劲一勒就晃出草丛,苗苗走近马兰,在月光下看见马兰红嘟嘟的两片嘴唇嚅动着就说,我真想亲你一口。</h5><h3></h3><h3></h3> <h5><br></h5><h5>马兰想起作家鹰,作家鹰是个果断的男人,在与她抚摸亲吻的过程中并没有这些拖泥带水的细节。马兰很生气,忽然涨红了脸用吵架般的声音说我他妈的今夜也想亲你一口呀。</h5><h5><br>苗苗大吃一惊,眼睛搜索四周,马兰连续喊着几句叫苗苗脸红耳热的话语身体却凝固不动。苗苗大胆地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马兰鼓胀胀的胸脯,马兰立即把软软的身子凑过去,凉凉的手捧住苗苗的头将嘴唇凑了过去,马兰的唇凉嗖嗖软绵绵的。</h5><h5><br>苗苗忽然想起人们风传马兰与作家鹰的风流事,心里鼓涨的欲念蓦然消尽。甚至变得心慌意乱起来。</h5><h5><br></h5><h5>马兰却像斗志旺盛的母狼,不断地把身子冲过去,苗苗招架不迭。</h5><h3></h3><h3></h3> <h5><br></h5><h5>苗苗喊,有人呀!</h5><h5><br>马兰说,去他妈的我不管。</h5><h5><br>苗苗紧攥住马兰的手腕,马兰憋着劲扭曲着嘴发出呀呀呀的声音,这形象十分滑稽而可爱。苗苗忍不住大笑起来。马兰猛地推开苗苗说,笑个屁,你以为老娘真想强奸你?作你的夜游梦去。说完便一古脑朝白塔河堤上爬去。屁股一甩一甩活像个招惹男人的娼妇。</h5><h5><br>马兰在月圆星稀的夜里完成了人生最后一次对夜景的观赏之后,就从容不迫地从白塔河堤上纵身一跃,那个在马兰心里凝固十几年的画面倏然活跃闪烁开来,她以自己的行动丰富和完善了那个画面。马兰在那一瞬没有死的恐惧,从内心激发起对死的好感,就像经由黑夜来到白昼一样,她是那样渴望消失,渴望走入死亡的黑暗之中,就像不慌不忙地要去好友家赴一场宴席。</h5><h3></h3><h3></h3> <h5><br></h5><h5>马兰选择这个时间具有某种总结与暗示的意味,但谁也难以释解,是什么原因驱使马兰结束桃花般灿烂的青春,恐怕连她风骚的母亲和作家鹰也难以理解。</h5><h5><br>苗苗在白塔河下游捞到白白胖胖的马兰时,气得一头往歪脖子柳上撞。</h5><h5><br>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怎么就没想到呢??</h5><h5><br>苗苗见人就复述着那句话,使人觉得苗苗是不是也变成一个疯子?</h5><h5><br>马兰唯一一本笔记本记载了这个乡村少女某种稀奇古怪的思想和绝望的念头。马兰的母亲在整理女儿的遗物时似乎震惊地看到了女儿遭受煎熬的灵魂在蓝幽幽的夜空中飘荡,母亲同时又产生了一种无可言说的骄傲。</h5><h5><br>马兰最后一次进入作家鹰的卧室,作家鹰已预感到残酷的现实,马兰在这一瞬间流露出来的烦躁和焦灼这在她身上是绝无仅有的。马兰的母亲只在女儿的笔记本上看到一行行不断重复着的歪歪扭扭的字迹,来生愿做一朵小青莲……</h5><h3></h3><h3></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 "><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br></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马兰站在白塔河堤上的时候,同平时一样端庄文静,乌云已擦着月亮而散,夜空明朗清澄。</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br></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马兰的死使村里和公司一度受到普遍的压力,很多与马兰有关或无关的人都开始思考她的悲剧发源,并试图从马兰十八岁的履历中寻</span><span style="font-size: 15px;">找自己生存的威协和生存的价值,但无一获得成功。</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br></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马兰死后,作家鹰见了马兰的母亲一面,两人都静坐良久,作家鹰欲言又止。马兰的母亲原想把马兰的笔记本拿给这个男人,但又觉得万事皆已结束,她说,你走吧,</span><span style="font-size: 15px;">我不认识你。</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br></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作家鹰的脸上露出一种痛苦的神情,他走到门口又踅回身说,我听到马兰在白塔河堤上唱歌。</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br></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font-size: 15px;">马兰的母亲侧耳倾听,她果然</span><span style="font-size: 15px;">听到白塔河堤隐隐约约、断断续续传來想象中的歌声,这种歌声带着湿漉漉的水气,在月色幽幽的河面上空飘荡萦回,时近时远……</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完】</span></div></h5><h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