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趣事拾遗之～～～～拉 练（上）

十二道茶（恕不加微信好友）

　　  乡坝头的龙门阵摆不完，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都有，捡些有趣的来摆，聊以慰藉那七年被艰难迷惘无望痛苦岁月蹉跎的身心罢了。

         记得下乡到青神县的第二年的农忙前（1970年7月），正值酷暑，焦阳似火，我们依然机械地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当时我和小哥哥季威、四姐季陆已经转队到了建设公社六大队三小队，第一年由于我们几乎都是耍过去的，倒补了生产队口粮钱（偷青一文中已叙述），这下再也不敢当混世魔王了，为了不给年迈的父亲增添经济上的负担，决定老老实实地出工的干活。第一年春节回农村后不久我们仨就转队了。转队后我们三兄妹非常勤劳，于公，每天早出晚归，埋头苦干，很快得到了队上的社员们的认可和赞扬，特别是小哥哥，干起活来一把好手，丝毫不逊于当地土生土长的贫下中农，干好农活是我们今后奈以生存下去的唯一出路，我们当时也以为注定要在农村扎根一辈子了，真正和贫下中农打成了一片，可以说基本都脱胎换骨了；于私，收工回到家里，我们兄妹仨分工合作，挑水劈柴，烧火做饭，割猪草喂猪，洗衣做卫生，各司其职，配合相当默契，把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虽然不富足但是能吃得饱，小日子过得倒也祥和平静。哦，还买了一只奶猪儿来喂，打算慢慢喂大喂肥，年底杀大肥猪，过年带猪肉回成都孝敬老父亲（结果却买到了一只俗称为“泥肚子猪”的小猪儿，最肥也不过长到一百多斤），无奈，也只好这样了，只要过年有嘎嘎吃就好啦！年底我们赶着120多斤的小肥猪到汉阳坝国营屠宰场把猪儿杀了（还是老实点，不敢再擅自宰杀了），最后还极不情愿上缴国家一半，太污了！我们挑着剩下的四十多斤肉回生产队，找来柏树枝做成架子，开始秋（熏）腊肉，坐在烟火边看着猪肉在柏树枝的浓烟中慢慢变黄，一滴滴的油珠珠儿往下滴落燃起一小簇火苗，照亮了架上挂着的猪肉，那种满足感和幸福感真是无以言表啊！更有一种自豪感及成就感油然而生，这是我们一年的辛勤劳动的成果哦！

         一晃半年过去了，记得那是秋收前夕的某一天，收工前听队长说晚上八点生产队开大会（说是八点，十点能开起来都不错了）。回家后快速洗洗收拾收拾就去了队房，（我们那里只吃两顿饭，除非你家里富裕）。等啊等！拽了几觉瞌睡人们才姗姗来迟，终于开会了，会议由大队民兵排长主持。

       咋个由排长亲自主持会议呢？ 要打仗了？疑惑中听排长发话了，说现在是特殊时期，帝国主义和封资修狼子野心灭我之心不死，我们是基干民兵，要提高警惕，响应国家号召，练好本领（枪都没有摸过）保卫祖国，时刻不忘阶级斗争，备战备荒为人民。所以，我们建设公社民兵营决定进行民兵拉练，目的地是大邑县，参观大地主刘文彩地主庄园，进行阶级斗争教育。公社动员基干民兵踊跃报名参加，参加者每天计全劳力工分。。。。。。

       10分！！。。。。。。排长后面还说了啥子我根本没有听进去了，脑筋极速运转着: 拉练，不干农活还出去耍还要计工分还是满工分，哇！又是一个耙活工分，太安逸了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等好事不能错过哦！排长一说完我和姐姐悄悄商量起来，我说我想去，姐姐考虑了一下，决定让我去参加拉练，因为家里喂了猪，必须留人，小哥哥又和生产队的几个社员到成都的省农科院买水稻良种去了。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我好兴奋啊！马上抢着报了名，一是怕别人抢到先，没有了名额，二是怕小哥哥第二天突然回来，肯定不会让我去的（他对这些最不感冒，所以很有可能不同意我参加），于是我来个先斩后奏，他晓得了也晚了，后来他回来知道了后果然不满意我们的决定和做法，不过也无可奈何了哈，哈哈！

         排长批准了我的申请。通知我第二天上午去公社参加出发前的誓师大会后就出发。

         回家马上准备行装，找来绳子打背包。被盖衣物、洗漱用具、大米约五斤（预计四天饭量）、劈好的木柴、草帽电筒、豆瓣酱。一切准备好已经快凌晨两点。赶紧睡觉，但是兴奋得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直到天亮了姐姐叫我才赶紧起来胡乱洗漱完下了一碗面条🍜吃，背上行装和挎包匆匆忙忙往公社奔去。

来到公社政府所在地，看见很多基干民兵已经背包老伞的聚集在公社院坝里，三三两两地摆龙门阵，我快速地找寻我们大队的人，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琪琪”！一看，是三大队的知青张新蜀，她问我这是要去哪里干啥子，我告诉她参加民兵拉练，她惊异:咋个我不晓得啊！我让她赶紧去找他们大队的民兵排长要求参加。一会她过来告诉我排长已经同意了，她赶紧回去收拾行李。幸好她住得离公社政府很近哦。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动员大会开始了，公社书记率先讲话，然后是知青办主任讲话，因为一共有好几个知青（成都知青和自贡知青）参加，所以他肯定要刷刷存在感仨，最后是民兵营长发言，这才是真正的战前动员。我基本没有听，一边和几个知青聊天，一边焦急地盼着张新蜀快来。在动员大会刚刚宣布结束的时候，她终于来了，我又多一个伴了。

军号吹响，部队出发。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大邑县地主庄园挺进。

我们背着花花绿绿的铺盖卷和柴米油盐酱行进在乡间小路上，沿途做活路的贫下中农趁机停下来拄着锄头，从队伍出现一直看到我们消失（起码20多分钟吧，大寨式工分就是这样子挣的，能混一哈算一哈）。

        大部队估计有近一百人吧，浩浩荡荡地行进着。近中午走到青神县城，稍作休息又继续前行。不要以为吃午饭哈，我们那里是下午两三点才吃午饭的哦！我们来到了彭山，迎面碰见另外一个公社拉练的队伍，经过打探才知道大邑县刘文彩地主庄园因故闭馆，他们公社的民兵拉练营没有参观到，要回去了。哦豁！去不了了，咋个办？未必然就这样子回去了啊？才出来一天哦。我们几个知青聚在一起，都心不甘情不愿的。只见几个带队的头儿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估计是要回去吧。这时候，我们几个来到他们面前开始游说:好不容易有这个锻炼的机会，怎么能半途而废啊！地主庄园不能去了，还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撒，比如说峨眉山，可以走到那里啊，也能达到拉练的目的哦。头儿们考虑到很多人都只带了四天口粮，如果走到峨眉山肯定维持不了到家的。我们又建议坐火车去，当时从彭山到峨眉的火车票好像是两块多。就这样，在我们几个知青的怂恿鼓动下，加上一大部分从没有坐过火车的贫下中农的附议和支持声中，领导们终于决定，坐火车到峨眉，再步行上峨眉山。噢耶！我们欢呼雀跃，开心极了。大家在旁边小饭馆吃了饭（好像每人不到一元钱），就往成昆铁路彭山县火车站去。

上了火车，大家都好激动，特别是好多人大半辈子都在乡坝那旮沓，面朝黄土背朝天干活，从没有坐过火车，连汽车都很少坐，更是激动得手脚都不晓得咋个放了，可以理解，呵呵😄。下午三四点到了峨眉火车站，下车后整队往峨眉山奔去。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来到峨眉山脚下的报国寺，又遇到难题了，峨眉山封山，任何人都不能进山，倒霉啊！咋个办？难道真的要打道回府了吗？不甘心哦！我们几个又开始鼓动头儿们去山门（姑且这样称呼吧）的革委会有关领导交涉，强调我们是响应毛主席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号召，加强民兵训练等等，经过一番游说，山门领导终于同意我们进山，只是说里面没有人员接待我们，并且一定要注意安全防火，头儿们一一应承下来。于是我们稍作短暂休整就开始进山。那时候才年芳十八，正是年轻气盛，精力旺盛的年龄，跟着大部队，豪情万丈地前进着，仿佛一切困难都不在话下。快到八点我们来到了万年寺，见天已近黄昏，考虑到晚上行军危险，头儿们决定就在万年寺宿营。人们按各排（即各大队）集体打地铺，女民兵们集中住宿。安排好住宿，大家分民兵排做饭，各自拿些大米，一起就在寺庙的厨房煮饭，这里漫山遍野都是木柴，我们居然还背着劈柴，哈哈😄！笑死人啦！当即就全部拿出来煮饭了。米饭煮好了，没有蔬菜，就着豆瓣酱吃，依旧感觉很香。饭后时间也有点晚了，大家各就各位赶紧睡觉。和衣睡在万年寺的木地板上，根本没有睡意，好久都没有睡着。万籁寂静，耳边只有微风吹动树叶的呼呼声和人们的呼噜声，我紧闭双眼默默数着数，强迫自己入睡，也许太疲倦了吧，终于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正睡得香，被一阵喧闹声惊醒，一看，几乎都起来了，立马爬起来，人们忙碌地打背包，另外一些人已经在做饭了。就着山泉水洗漱完毕，趁机逛了一下万年寺，印象中只记得玻璃罩着的白象塑像。喝了两碗稀饭就又出发了。可能是好久没有爬山了，又加上晚上没有用热水泡泡脚，感觉腿有点酸痛，不过也还不碍事，基本不影响行进的速度。我们走过洪椿坪，一线天，清音阁，洗象池等现在的绝佳景点，那时候只顾埋头登山哪里顾得上观赏沿途风景啊！开始了真正的爬山，这才感受到了峨眉山的海拔和陡峭。人们慢慢的都没有力气和心情说话，只顾埋头机械地迈动双腿，不一会儿，浑身被汗水打湿透了，随着海拔越来越高，出气也不匀净了，感觉胸口堵着一般，不得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腿越来越沉重，每走一步都要使出好大力气啊！最见鬼的是这个山咋个那么高啊？刚刚爬上一大截石梯，满以为接下来就是一截平缓的路，就可以稍微缓口气来，谁知道转弯一看，又是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石梯出现在眼前，哎呀！啥子时候是个完啊？金顶到底还有好远啊？我们几个知青开始来不起了，甚至想打退堂鼓了。我们给头儿们说，这样，你们继续爬山，我们几个就在这里等你们下山再一起回去吧。得到的回复是，我们不走回头路，准备从另外一个地方下山。撞鬼了！大家彻底无语了，无可奈何，只好站起来继续走，说话间，我们几个知青的背包被抢了过去背在了其他民兵肩上，我们也没有客气，也不打算客气啦，那样显得太假，赶紧道谢，我最后只背了一顶草帽（幸好没有背枪支哦）。连着爬了七里坡、九里坡、九十九道拐，我只听见自己呼呲呼呲的喘气声，任汗水四颗八颗地往下滴，根本没有力气擦汗了。最后咋个扛过来的我都不晓得，只感觉马上就要倒地窒息而亡了！而且瞌睡死了，疲劳得真想睡觉啊！我敢说，只要一挨地绝对马上睡着。就这样像行尸走肉一样，机械地迈动着双腿打着瞌睡向前进。突然听见有人大声欢呼着:金顶到了！啊！终于到达金顶了！人们欢呼雀跃抱成一团，就像当年红军长征胜利大会师一样激动万分。我虽然心里也很激动，无奈浑身没劲，眼睛睁不开，没有参加到欢庆的人群中，刚刚踏进金顶走廊，就在墙边坐下，靠着行李背包睡过去了。不晓得睡了好久，感觉只有几分钟吧（其实有差不多一个小时），被排长拍醒:贾老七，吃饭了哦！赶紧爬起来昏昏绰绰地跟着到了厨房，人们正在排队盛饭，没有蔬菜，还是酱下饭，也行啊。这才感觉前胸贴后背，好饿哦！再加上爬了大半天的山，流了好多汗水，衣服已经湿了干了又湿了又干了，现在浑身凉嗖嗖的，冷到骨头里直发抖。况且只有早上喝的两碗稀饭垫着，早没有热能了，咋个不饿嘛！盛了一碗米饭，舀了一勺豆瓣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哈！夹生饭。这里海拔三千多米，空气稀薄，气压低，弄不好就会煮成夹生饭。不管它了，饿了，夹生饭也好吃啊！狼吞虎咽地吃了两碗饭，跑到灶火🔥面前烤火，灶膛好大，直径十几公分的圆木直接放进去燃烧，烤着前面，背心又冷，又转过身烤背背，这样反反复复，过了一会感觉暖和点了，终于又活过来了！一会儿，听见哨声，集合了，准备出发下山！这下吃饱了烤暖和了，精神又有了，下山的路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