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里有我不尽的乡愁

六个半

　　岁月如锦，家乡的山歌，是那时光珠帘上的明媚与乡愁。

—— 题记

　　与山歌的第一次相逢，是三、四岁时的那一年初春，门前的桃花已开，田里的泥水已暖，院子里的春叔，肩扛铁犁，手牵着老牛，口里哼着悠扬动听的歌声，朝村头走去。塘里的鸭子，也嘎嘎地在水里欢歌。我和小伙伴们，跟在牛的后面，一边拍打着牛屁股，一边问前面的春叔：您口里哼着什么呀？春叔告诉我们，他在唱山歌呢。

“种田要种弯弯田，一弯弯到妹门前。

五月六月来看水，一看情妹二看田。”

“屋前麦田屋后瓜，池塘柳丝钓鱼虾。

田野一片犁耙响，风吹香甜满农家。”

　　自那以后，我就对春叔们唱的山歌，感到神秘莫测而一往情深。仿佛记得，一到开春，新的一年的劳作，就在一声声的山歌声中开始了。大人们日出而作，日落未归，但总有一些爱快活且会唱山歌的男女们，在山岗、田里，村头、院落，情不自禁地唱起山歌，婉转悠扬的山歌，伴着说笑声，流淌在田野里、山峦中，回荡在院落上空。我虽不懂意思，但随着他们的神情和音调的变化，能感受到他们些许的快乐和忧愁。

“春风阵阵进山窝，笑语喧天人满坡。

一身汗水一阵笑，一锄泥土一支歌。”

“布谷鸟儿催插田，千般工夫莫争先。

想妹莫在忙中想，黄金难买三月天。

四月栽田行对行，哥栽田来妹送秧。

哥妹栽田望丰收，夫妻恩爱望久长。

垅里大丘宽又长，情妹插田郎送秧。

插个大行对小行，插个星星伴月亮。”

“想起快活唱山歌，不知来年又如何。

大树只怕风来摆，好汉只怕病来磨。”

　　其实，我的母亲也不少情趣，也会唱一些歌谣，只是我以前没懂事而已。而我真正对山歌的逐步理解，应该是由母亲那里开始，对母亲更深的认识和爱戴，也是从她唱的歌里日益滋生。每逢雨雪天，母亲必须在家里赶针线活，当扯“麻纱”了，或到了一件东西成功在望的时候，自然就会流露出一些烦闷或喜悦，她就要随兴唱上几句，印象最深的有这么几首：

“细布衬衣纽扣多，又难洗来又难搓。

手指尖尖搓成泡，不为情郎为哪个。

教你歌来教你歌，

教你深山扒鸟窝,

别人扒得箩多箩，

你就扒只花狗婆,

担到回来做老婆。

八洞神仙走江湖，五湖四海任我游。

东京淹了我不怕，西京旱了我不忧。

你有金银堆北斗，我有手艺渡春秋。

黄金也有用尽日，手艺随身到白头。”

母亲虽然没有读过书，但心灵手巧。那时，从她唱的山歌中，我隐约感觉到母亲的清苦和贤慧，也渐渐感应到母亲心灵深处的爱和希望。

　　又是一年冬天，山那边赵家院子年青的男裁缝赵师傅，来到我们生产队，轮流跟各家各户做衣服。他最喜欢而且擅长唱山歌，他的行囊里，总是少不了那一本泛黄的山歌集，他功夫做到哪里，一首首悠长、动听的山歌就飘到哪里，哪里就有欢声笑语。由于他熟悉湖南各种花鼓调子，他可把不同的歌词，放到不同的曲调里来唱，因而，他口里飘出来的山歌，就特别婉转美妙。他那耐人寻味、动人心弦的山歌，唱乐了男人们，唱红了好多妹子的脸……。

“小妹站在青竹林，手扶竹杆望情人，

爹娘问我望什么，我数竹子有几根。

隔远看到阿妹来，乐得心头花儿开。

近前一看又不是，千斤石板压下来。”

“情郎低头爬山坡，变个红桃等妹过。

阿妹一过红桃落，郎心落到妹心窝。

小小蜜蜂翅膀长，一飞飞到妹的房。

想是蜜蜂寻花酿，勾引小妹思情郎。”

“江水长来江水长，江水哪能用尺量。

我俩情谊胜江水，秤难称来斗难量。

叫声情哥请你听，妹妹眼睛亮晶晶。

金银财宝都不爱，只爱哥哥一颗心。”

“资水曲曲弯又弯，情妹送哥到船上。

船夫一篙船远走，情妹望船泪汪汪。”

“哥妹有情在今晚，明朝相离万重山。

龙要会虎难上岸，虎要会龙难下滩。”

　　日复一日，有趣的山歌，洒在我的苦乐年华里，给我增添了无比的快乐，我越来越喜欢山歌了，常常边听边记，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还记得十多首。当时，我也用本子抄了很多，在一些同学中间传来传去，后来就没有了踪影。

念往昔，恋歌情，金秋时节回故乡。走进变了样的村庄，追寻当年的歌本与歌郎，赵师傅已人老面黄，不再做衣裳，也难得把歌唱，为了生计改行走村串巷收纸箱，问及歌本与行囊，早就不知歌本失传在何方，事与愿违我心伤。他遥望着远山，“唉唉”地感叹，为了我不白走一趟，他拉我到对面的小山岗，沉思片刻，清了清嗓，又象当年一样，唱月亮，唱情郎，优美动听的歌声洒在小溪旁，回荡在枫树山，飘在了我心上，我们醉倒在秋风习习的傍晚！

现在回想起来，金色年华里，我恋上了家乡多情的山歌，它虽然曾分散过我的学习精力，影响过我的学习成绩，但我终归不悔，因为这质朴朴的山歌，陪伴我长大，给我的一生，带来了快乐。

 

故乡的 山歌，陶冶了我的情操，慰藉着我的心灵，激励过我一颗火热的心，我爱故乡多情的山歌！

我要纵情赞美故乡的山歌：

山歌里有乐，山歌里有甜，唱起山歌赛神仙。

山歌里有苦，山歌里有愁，唱起山歌解苦忧。

山歌里有情，山歌里有爱，唱起山歌抒情怀。

山歌里有喜，山歌里有笑，唱起山歌飞山坳。

年年歌，年年唱，歌唱四季的吉祥。

声声呼，声声唤，呼唤昨日的希望。

岁岁歌，岁岁唱，歌唱今日的稻香。

代代呼，代代唤，呼唤明日的桔黄。

　　每当听到山歌，一缕乡情就会悠然于心里荡起。那故土是我的根，是我一生的眷念！

文字 ：六个半（引号中的山歌：一部分凭记 忆、一部分属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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