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重庆! <h3>同事书架上有一本孟非的《随遇而安》,随手拿来翻阅,却被深深的吸引了,因为上面有孟非关于重庆的童年回忆。</h3><h3>孟非童年十二岁以前那段时光,是在重庆渡过的。童年时无忧无虑的生活,长辈同事间亲如一家的淳朴的感情,也把我带入了对重庆生活的回忆中。</h3> 初到重庆 <h3>1987年,从三线企业子弟校毕业的我没有考上大学,不得已来到重庆补习。</h3><h3>我住在重庆四公里的大孃家。那时候的四公里和南坪之间到处是农田。</h3><h3>大孃一家五口人,有三个孩子。大表哥已经上班,二哥和表妹在读书。他们一家都待我很好,小表妹就像自己的亲妹妹。</h3><h3>1987-1988年,一年的时间,我读了两个学校,是重庆二十九中和九中。</h3><h3>上学期是在临江门的二十九读的。一学期的学费一百元左右 ,大约是父亲两个月的工资,大约相当于现在的6000元左右吧。</h3> <h3>一直生活在大山三线企业的我,第一次到重庆去,看见的是满眼的吊脚楼,灰扑扑的城市。孟非写到:“说到重庆,我印象最深的是终日阴霾,不见阳光,尤其是冬天,整个一’雾都茫茫’,而在浓雾之中又满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吊脚儿’,一个摞着一个,从朝天门码头一直往上摞到山顶,远远望去,整座城市仿佛就是由吊脚楼组成。“这段话,让我深有同感。</h3><h3>重庆那段时光的回忆如滔滔江水将我淹没。<br></h3><h3><br></h3> <h3>在我的想象中,重庆应该是高楼林立、灯红酒绿、现代而时尚的大城市。</h3> <h3>然而,事实是市中心漫山的吊脚楼,灰扑扑的矮房子,好多还不如三线的建筑。</h3> <h3>与三线最大的区别在于人多热闹,商业发达,五步十步都有的“棒棒”。</h3><h3>我感到很失望。</h3> 二十九中 <h3>每天早上六点多,我就起床去赶公交车,告诉售票员我是公交公司的“家属“,就可以免票。从四公里坐公交车跨过重庆长江大桥到渝中区的较场口下。</h3><h3><br></h3><h3><br></h3> <h3>冬天,七点左右到较场口。二十九中在临江门,从较场口到临江门的路上行人还很稀少,只有卖早点的小贩挑着担子,担子里的锅热气腾腾,飘出食物诱人的香气。有一种叫“油茶“的早餐,我最喜欢。滚烫的面糊上均匀地撒上一层金黄的馓子,用勺子舀来吃。酥脆的馓子裹着鲜香的面糊,仿佛入口即化,让我总舍不得立即吞咽,想细细长长的保留美味带给味蕾的舒适感。</h3> <h3>对于著名的“重庆小面“,当时倒没什么印象,直到十年以后,在挑担卖的小巷,在声意兴隆的小店,才吃到,让人欲罢不能。“重庆小面“,果然是重庆一绝。</h3> <h3>上午上完四节课,就十二点了,已是饥肠辘辘,就近用自带的饭盒,在二十九中的学生食堂吃饭。</h3><h3>那时候学校的学生食堂没有桌凳,只有小窗口,学生打饭后自己找地方吃。我是补习生,下午不上课,我就在学校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了午饭,然后坐公交车回去。</h3><h3>二十九中最好吃的是“红烧狮子头“,那是一块拳头大小、连皮带肉的肘子,表皮炸得金黄后再红烧,耙糯鲜香的味道,入口即化,至今让人回味。虽然九岁以后对美食的欲望减弱了许多,但一遇诱惑,我“吃货“的本性立即暴露。</h3><h3>后来下馆子的时候也慕名点过“红烧狮子头“,但是端上来后,却让我大失所望,原来是肉丸子炸成金黄,完全不是那个味道。</h3><h3>那年的“”红烧狮子头“,有点像东坡肘子的感觉,需要五毛钱一个。对于一月伙食费只有十元的我来说,必须精打细算才够用,所以一学期也就吃了那么几次。</h3> <h3>上学期的半天补习,让我对同学毫无印象,只记得几个老师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上课只管滔滔不绝地讲。物理老师是个中年女老师,身材微胖,讲的极好。专职的班主任是个老头,已届退休,不上课。</h3><h3><br></h3> <h3>上完课后,坐回去的公交车,需要穿过解放碑。</h3><h3>解放碑是重庆标志性建筑,这个地方是重庆最繁华的商业区。那时候最著名的商场是“重庆百货大楼“。说起是“重百”买的东西,那都让人满生艳羡,因为绝对没有假货崴货,质量一定上乘,当然价格也跟品质成正比。</h3> 九中(清华中学) <h3>下学期伯伯托关系,我到了九中,住校跟班读。</h3><h3>九中位于小溪对岸的山坡顶上,古香古色的红砖碧瓦,掩映在一片绿树丛中。</h3><h3>到了九中以后,我插入高三五班,跟几个补习生坐在最后一排。</h3><h3>由于长时间待在班上,渐渐地跟他们熟悉起来,有了交流,也有了印象。</h3><h3>坐在我前排的女生跟男同桌是一对小情侣,在我眼前表演了一学期的分分合合。</h3><h3>我的邻桌是一个朴实的农村女孩,理科成绩不错,跟我一样不喜言语。</h3><h3>左前方是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女孩儿,名字有个“昕”字。她有黑黝黝的大辫子,说话声音酥酥的,拖着软软的尾音,让身为女生的我都忍不住感觉半身酥麻,为之绝倒。她的同桌是个高个子帅哥,她的声音总是引起他半真半假地戏谑,完了以后忍不住求证似的看向我们。每到这时我总是忍不住莞尔一笑,不予置评。</h3><h3>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只要是美女,无论她说话如何特别,她总是美的。后来的林志玲不就证明了这一点吗?软软糯糯的声音是她的特色,很多人就爱喝这一杯,沉醉其中。试想一个丑女“如花“,说着林志玲的腔,不被人骂翻天!</h3><h3>也许那男生对那女孩有意思,故意以“不屑”引起她的注意,也说不定。</h3> <h3>我座位右前方还有一个小巧玲珑的女生姓“樊“,一看就是勤俭持家的小家碧玉。她很惊讶于我生活的奢侈,因为我每天中午跟家里一样,总是要惯性的吃一份五毛钱的肉,她中午只吃二毛钱的素菜。我觉得不好意思,于是收敛了一些,尽量吃素菜把肚子填饱就好,反正周末回家,大孃家有好吃的。一学期下来手头有了不少的余款,除了给自己买衣服和鞋子,回家还可以给爸妈弟妹带礼物。</h3><h3>五年后,有一次坐公交车,碰到一女子,很像她,生性内向的我,却不敢相认,就这样生生的错过了。错过后又懊悔。</h3> <h3>班上有个姓“唐“的男生,就像是神一样的存在,每天独来独往,每次考试几乎是满分,据说他后来考上了清华大学。九中本来就是抗战时期的“清华附中“。</h3> <h3>印象最深刻的老师是数学秦桐生老师,四十多岁,副校长,温文尔雅,讲课总是挑动学生的发散性思维神经,把学生训练得如一只只斗犬,碰到数学题,就有一解为快的冲动。只一学期,本来数学偏弱的我,高考成绩就离满分差六分。</h3><h3>语文老师是个刻板严格的班主任,朴素的就像一个老农民。他教给我应付高考作文的最有效快捷的手段,高考语文成绩也不错。</h3><h3>政治老师矮个子,背有点扛,长得像个迂夫子,上课总爱照着课本逐字逐句地念,边念边解释,划重点,做笔记,一堂课下来,知识点基本理解记忆了,考试并不觉得困难。</h3><h3>感觉最不好的是物理老师了。三十多岁的眼镜男,应该是最年富力强的时候,可是说话条理不清,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一节课在懵懂中只留下痛苦,如鲠在喉,难以消化。</h3> <h3>住校生活对从未住过校的我来说,一直是向往的。我一向性格独立,恨不得早早脱离家,远离父母的唠叨和约束。</h3><h3>我每天都愉快地奔走在校园的教室、食堂和寝室的三点一线间,一心只想着一定要考上大学。</h3> 大哥 <h3>每到周六放学我和二哥、小妹回到四公里的家。晚上大哥带女朋友回来,手提大包小包的食材,一头扎进厨房,过一会儿,做一桌子好饭菜,我们几个狼吞虎咽,狠狠的弥补这一周以来缺少的油水。我最喜欢的是大哥做的粉丝回锅肉,油亮亮的红色,咬下去,满口香,很下饭。吃完饭后,我总是自觉的去洗碗。</h3><h3>大哥大概大我四、五岁,在我眼里是个传奇式的人物。他就像大多数中国式家庭的“大哥“角色一样,承担着“长兄如父“的责任。</h3><h3><br></h3> <h3>第一次见大哥的时候,我还在读小学。</h3><h3>大约80年左右,他大约十五、六岁,初中刚毕业。那时候港台片风靡大陆,大哥刚进入社会,成为了一个时尚青年。</h3><h3>那年,瘦瘦的他,留着长长的“飞机头“,上穿紧身体恤,下穿牛仔大喇叭裤,裤脚几乎着地,一边走,一边裤子就像扫把一样扫来扫去。他肩上扛个录音机,边走边放着流行歌曲。</h3><h3>他的与众不同,吸引了无数的眼球。用那时候保守的大人的话说,他就像个“阿飞“。</h3><h3>我只是远远的看他,不敢接近,因为我觉得,他浑身写满了“叛逆“,怕一不小心就会触动他的逆鳞,让我万劫不复。</h3> <h3>住在他家的时候,他已剪去长发,恢复成了一个普通青年,显得清爽利落。</h3><h3>他对我十分亲切和善,照顾有加,“妹儿,妹儿“的,叫得亲热。他喜欢跟我聊天,一般都是听他说。</h3><h3>在我离开重庆回去参加高考那天,他送我到车上,跟我说:“如果你考不起大学就来找我,我给你找工作。“</h3><h3>骨子里的倔强,让我本能的反弹:“不了。如果考不起,我就在厂里上班。“</h3><h3>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感激的。</h3><h3>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到成都来读书,一直到二十多年后我才又见到了大哥。这二十多年里,伯伯生病去世,我也没能回去看望,一直心存内疚。</h3><h3>十多年前,大哥曾被死神点名召唤,可是经过努力争取,又被死神网开一面。三年前,我回去看他的时候,他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正准备上市。他在半山建了豪宅,满屋的古玩珍藏,就像一个琳琅满目的博物馆,极尽低调之奢华。屋子到处安有防盗监控。</h3><h3>面对满屋珍宝,我忍不住腹诽:“这些宝贝,送我都不要。如果非要给我,我只是弃于一隅,束之高阁。“</h3><h3>“住嘴!文盲!俗物!“我仿佛听到宝贝们对我的齐声怒斥。</h3><h3>我不服气:“你们运气特别好!遇到大哥对你们视若生命。你们就偷着乐吧!“</h3><h3>我忍不住掩嘴偷笑。</h3><h3>不知道大哥知道我的想法,他会说什么。</h3><h3>也许他会宽厚的一笑,摇摇头认为我不可救药,见识浅薄,整天只知道混日子。<br></h3><h3>我心里反驳:“我教书还是认真的……”</h3><h3>“教书能挣几个钱!”</h3><h3>我无语了。我突然明白了这么多年,我为什么没有跟他们联系了,心里的愧疚减轻了一些。这就是他们说的典型的“穷人思维”?这不是物质生活的差别,而根本是一种思维方式的差别。</h3><h3>越来越佛系的我,每天除了教书挣钱供生活,其余的日子就是读书、跑步,不能挣钱,却也乐在其中。</h3><h3>不同的生活方式,只要活得开心,都是好的生活方式,没有对错。人生难免困惑的时候,不妨顺应本心,淡定从容,随遇而安。</h3><h3>大哥的庭院果木成林,满眼翠绿,又仿佛进入了世外桃源。</h3><h3>大嫂十分贤惠能干,是大哥的得力助手。</h3><h3>大哥依然健谈。三十年的时光无缝对接,拉着家常,亲近而自然,毫无违和感。</h3><h3>我有时候想,大哥之所以做得这么成功,也许他脑后天生长有一根“反骨”,让他做事情总是与众不同。再加上他对亲人的爱和责任,驱使他不断前进,哪怕死神也要退让三分。</h3> 二哥 <h3>二哥只是大我月份,跟我一样,也在九中的隔壁班复读。</h3><h3>周末回家,我们会谈起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政治老师是同一个。他班的物理老师是高手,而数学老师就不如我们班。看来各班老师是均衡搭配的。</h3><h3>二哥说话也总是笑眯眯的,十分和气。</h3><h3>二哥的成绩比我好,后来他考上了不错的建筑类大学。</h3><h3>二哥跟大哥一样,也爱好古董收藏,经常将收藏进行整理记录,只是我看不懂。</h3><h3>二哥也很有孝心,经常陪老年的大孃散步聊天,晒到亲友群里,让我们也能分享到那份融融的亲情。</h3> 小表妹 <h3>最可爱的是小表妹。</h3><h3>小表妹承袭了大孃和伯伯的血统,长得高鼻大眼,既清秀又灵动,雪白皮肤,吹弹可破,像个小仙女。</h3><h3>小表妹说话声音特别动听,就像大大小小的珠子纷纷落玉盘。</h3><h3>小妹是全家宠爱的中心,可是她并没有恃宠生娇,一张巧嘴特别甜,一见面,就笑眯眯地说:“东方姐,我好像早就认识你,在哪里见过。”</h3><h3>小妹对我十分亲厚,“东方姐,东方姐”的叫得亲热。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烦恼”。</h3><h3>也许是年龄接近,都在读书,小妹跟二哥感情特别好,跟大哥倒是没有什么话说。</h3> 大孃和伯伯 <h3>大孃年轻的时候,是乡里远近闻名的美人。</h3><h3>大孃性格温柔善良,特别照顾亲戚。我妈一直夸她“人情好的很“。</h3><h3>大孃一说话就一个笑,让人感觉亲切温暖。</h3><h3>伯伯要严肃些,但只是外冷内热。</h3><h3>他在家里有着绝对的权威,说一不二。</h3><h3>他是公交公司的发动机修理技术骨干,有时候也把发动机带回家里凉台上修理。经他摆弄的机器,都能神奇地复活。</h3><h3>伯伯虽然走了,但他一直活在我的心里。</h3> 祝福 <h3>遥想那年我十九岁。</h3><h3>三十年弹指一瞬,恍如昨日。</h3><h3>衷心祝福大孃健康长寿!</h3><h3>希望幸运之神一直眷顾大哥!</h3><h3>希望二哥和小妹,幸福快乐!</h3><h3>重庆!重庆!一座永远不可忘怀的城市,因回忆而美好,因亲情而灵动。无论她是当年的平凡简陋,还是如今的繁华似锦,她都如我的亲人一样,深深根植于我心中,在我血脉里,成为我根的一部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