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集结号

博歌

<h3> 烟 火 • 人 间<br><br> 《讲述咱老百姓自己的故事》<br>  <br> 母 亲 的 集 结 号 <br></h3> <h3>  母亲是十年前走的,但我经常都会无端地从梦中惊醒,堆积于脑海里的记忆无时无刻不在翻映着一些关于母亲的画面。尽管这些零碎的画面很难装饰我笔下苍白的文字,但这些点点滴滴积淀成了我心灵最深处的伤痛,我想以这篇文字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br><br>一、母亲的身世 <br><br> 母亲是旧社会过来的人,在一起生活的几十年里,她曾只言片语地讲述过与父亲结合时坎坎坷坷的片段。 <br> 1946年母亲在济南基督教会由高姓老汉介绍结识了一位张姓小伙子,见面后小伙子一见钟情,在母亲多次认真阅读他的来信中隐隐体会到这是自己可以依赖的人,母亲家礼教很重,姑娘不能随意抛头露面,无奈男方只有频频写信求见。见面时先生总是温文尔雅给24岁的姑娘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致使1947年元旦双方签订了婚约。 <br> 张先生以后就成了我的父亲。京东河北玉田县人,在家里排行老二,十来岁在遵化读初中,后来靠着大哥到了北平,先是在汇文中学读高中,后来考入北京师范大学英语系继续求学。大哥后来到了山西汾阳作了邮电局长,通过关系把父亲安排到了山东博山邮电局工作,时局动荡年代邮局和铁路都是铁饭碗,是难求的好工作。 <br>  当时山东处在国民党统制时期,母亲所在的博山正是炮火连天兵荒马乱的年月,这时父亲经常在张店至博山的列车上押运邮政车,他只身一人只好住进母亲家一个小单间里。不知什么原因父亲突然生病了,而且非常厉害,昼夜不停地咳嗽痰里带着血丝。在既没大夫又没药、交通中断的情况下怎么办?最后还是高老汉找来兄弟,连夜拉车赶路送往济南,很快入住市立医院。 <br> 时间真快一住就是八个月音信全无,公路、铁路、邮路都不通,通讯也中断了,真是心急如焚。一天,有位朋友从济南带来了一封信,信写的很简单,但知道父亲得的是肺结核。母亲越想越担心一夜无眠,第二天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步行到济南看望他。博山到济南100多公里路程需长途跋涉,女孩子为安全搭伴表姐昼夜兼程,途中看到到处是满目疮痍,炮弹不时从头顶掠过,国军队伍开过急忙躲进废墟里大气都不敢出。整整三天三夜急行军,腿肿的老粗、脚掌全是血泡,那天晚上赶到济南姨妈家,姨妈看到俩人灰头土脸疲惫不堪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高兴,俩人急忙说明来意,姨妈非常同情并不断安慰母亲。一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第二天简单洗了把脸,匆匆赶到医院,当母亲出现在父亲面前那一刻时,他睁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泪水模糊了双眼,两对眼睛对视了良久,面对面失声痛哭。俩人都有说不出来的酸楚,这一天母亲一步都没有离开父亲的床边,父亲也感觉身体轻松了一大半。 <br>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渐进入冬季时出院了,出院后一起住在济南母亲家原来的老房子里,为了更好的照顾父亲决定1947年12月完婚。婚后好景不长,半年后病魔再次袭击了父亲,严重的骨结核让济南医院束手无策,只好联系北京同仁医院他妹妹工作单位,1948年7月住进北京同仁医院。 <br>  不久八路军开始向济南攻城,冒着枪林弹雨母亲和众邻居们东躲西藏,每天枪炮声不断,大街小巷到处都有死难者的遗体,山东省主席王耀武被迫投降后,枪炮声才逐渐平息下来,大难不死,但这时大家缺衣少食。紧急磋商后决定再度重回博山,约了两个伙伴,又是三天三夜的昼夜兼程,百公里长征终于回到了家,人累得就像要散了架。本以为在这场灾难中已不在人世的女儿又回到了身边,姥姥抱着自己的女儿激动异常,大喜过望。几个月后母亲生下一男婴,哥哥出生了,姥姥如获至宝,这时家里生活已经非常窘迫了,困难重重。不管怎样姥姥从来不向母亲透露一个字,自己做些小生意勉强维持生计。到孩子十个月的时候,困难实在无法克服母亲给父亲写信联系。于是,母子于1950年10月来京到了父亲养病的小屋,随即母亲惊奇而喜悦的表情凝固了。在潮湿低矮的房间里只见他躺在一块床板上,有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服侍他,简陋的斗室,家徒四壁。当他看到自己活泼可爱的孩子时兴奋异常,虽然身处逆境但却忘记了一切,小屋里立刻有了生气。 <br>  不久老人告辞,一切家务都落到了28岁的母亲肩上。这时的母亲心情十分复杂,自己即将咀嚼生活的五味果,刚刚从一个被姥姥照顾的人变成一个在极端困难条件下照顾别人的人,虽来到爱人身边但仍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感。这种无米之炊的家该怎么当呢?感到是那样的无助。多亏父亲的二妹和三弟经常买来粮食,把一个从不会操持家务的母亲练就成了家庭主妇。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要喂养孩子,又希望给父亲些营养让他尽快好起来,寒门生活酸甜苦辣的滋味常常让人泪水涟涟。就这样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年,父亲的身体也逐渐有了很大起色。这时母亲已身怀六甲,正在寻求生存希望的时候这无疑是进退两难的事情,最后决定还是回博山生孩子,考虑到这一年父亲要做手术,母亲把自己带来的两枚首饰送他二妹作为父亲和孩子的生活费用。1951年在山东省淄博市博山区,母亲在姥姥的呵护下顺利生下了第二的男婴,我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在生下孩子两个月归心似箭的母亲,因十分惦念北京的父亲及孩子又急忙赶回了父亲身边……。<br>二、艰苦的日子 <br><br>  许多往事都早已淡忘了,但,四岁以后的童年还隐约记得大概。记得“福音堂”是北京广外一座很普通的四合院,院子很深分前、中、后院,后院有两棵粗壮的老槐树它遮天避日几乎把整个院落盖严,葡萄架是正房刘牧师家的,每年秋天都能挂满果实。墙角有一棵粗壮的枣树,树杈上挂着一口锈迹斑斑的铁钟,只有在礼拜日才能听到有节奏地敲起来,声音庄重久久回荡,信徒们听到钟声就来到一个大房间里聚拢起来,他们大部分是中、老年人,坐在一起讲一些孩子们听不懂的故事。 <br>  父亲外号“张大个”,清瘦的面庞,身体显得总有些单薄。师范大学毕业,戴一副近视眼镜。脾气直率、内向性格。母亲身高1.6米,清秀的面庞,短小精悍的性格,中学学历。</h3> <h3>  我家住在后院,院子西北角两间小房不足16平米,汲汲可危的房子其实就是一个遮风避雨的窝居,真正的棚户区。爸爸在房前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厨房,屋顶是一片草席只能遮阳不能避雨,煤球炉子始终冒着热气。有了哥哥和我后日子还算过的去,爸爸在天宁寺小学教书,后来转到大红庙小学每天早出晚归,每月四、五十元的工资全部交给妈妈,家里的一切事物都由母亲打理外带看护孩子的任务。添了弟、妹后日子过的紧巴巴了。为了能给家里增添一分收入,妈妈在街面贴出替人洗衣服的广告,母亲这是要恪尽职守全力打拼了。记得一天中午人家送来一身油糊糊的工作服,要求三天后来取,说好这人要出大价钱。——母亲用开水烫后按在洗衣板上用力搓洗,一遍、二遍、三遍……整整洗了五遍,随着有节奏地用力搓洗妈妈的头就像老马负重一样,汗水随着节奏滴进大瓦盆里,母亲用那颗金子般的心来诠释着一个冻死迎风站的好汉。用户来取衣服的那天,人家整整给了一块钱,妈妈掰着泡白的手指擦抹着满脸的汗水,算了一下除了火碱和肥皂,整整赚了五毛钱。顾客看到干干净净的衣服很满意,表示下次有活儿再送来,母亲向他再三表示感谢。 <br> 房后有一个好大的园,园里有一口深井,井水遥遥不可汲,周围除了几棵柳树、枣树和榆树外,还有一棵笔直的香椿树,仿佛怕人们摘掉它的叶子,把嫩叶举得高高的,不过再高的树也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 <br> 夏季这里是孩子们的乐园,雨后的青蛙在水塘边高歌清唱,夜晚萤火虫在垂柳间穿梭飞舞。十几户人家有大小二三十个孩子,他们在互相追逐嘻笑,爬上引人馋嘴的枣树,翻开一块块半头砖,寻找逗你藏迷的蛐蛐,爬到树上“吱”的一声粘住长鸣的夏蝉,这片乐园给了儿时的我无穷无尽的乐趣。 <br>  姥姥在母亲的一再邀请下,撇家舍业来到北京照顾我们四个未成年的孩子。七口人是个大家庭,父母的担子就更繁重了。姥姥带来最值钱的是一架脚踏式缝纫机,这也是我家最重要的家当,成了若干年的镇宅之宝。为此,是我经常在孩子们面前炫耀的事情。母亲用缝纫机做衣服,弟兄俩在两侧写作业如今成了我最美好的回忆。 <br>  五十年代末期母亲参加了工作,从此全家每月人均生活费跃升为11元,虽然越过了9元的贫困线,但仍然处在岌岌可危的状态。父亲和姥姥身体不好需要经常买药,每月全家人除了把供应的粮食和蔬菜买回来,其它从不敢奢望什么。上学后孩子们的一多半时间就委托给学校了,课后的作业全由个人自觉,没人检查督促。期末看成绩,成绩好了可以受到表扬,否则就有受到父亲严厉训斥或暴打一顿的危险。如果学校或附近工厂晚间放电影,孩子们会成群结队抓住机会。夏季虽然老师和家长嘱咐不要到河里游泳,但为了省去“青年湖”游泳池二分门票存衣服钱,护城河仍就是我们这些穷孩子们的游泳训练基地。 <br>  大杂院隔壁就是一个公私合营的水果摊,夏季这里的水果琳琅满目,吆喝声此起彼伏。最贵的要属香蕉和苹果一毛一斤,大西瓜4分钱一斤。看到邻居的孩子有水果吃,我们很是眼馋,好不容易盼到母亲下班回来,四个孩子一窝蜂似地跑过去抢夺妈妈的挎包,翻个底朝天,看看是否带回好吃的,往往看到的结果令人大失所望。一次母亲疼爱地把我们四个孩子揽在怀里哽咽着说:孩子们,知道你们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妈妈知道你们缺嘴,可是你爸和我挣的钱太少了,再忍一忍吧,这月你爸添了一件衬衣,他是老师,在学校穿戴总要像回事儿,不能让人家看不起,下月给你们买大西瓜吃好吗?孩子们似乎听懂了母亲的话,吧嗒吧嗒眼睛望着妈妈,咽了咽口水不再说话了。母亲说话时眼里含着泪水,嘴角在不停地颤抖,看得出来,她有钻心的痛。 <br>  那天晚上我们早早上床呼呼大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半夜,听到父亲和母亲还在窃窃私语商量着什么。就在第二天下午,来了两个人强行抬走了家里唯一的缝纫机,抬走了我们心爱的“课桌”。晚上妈妈买回了水果,我默默地拿着手里铅重的西瓜,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怎么也吃不下去,妈妈关切地问,平时不是总嚷着要吃西瓜吗?怎么不吃呢?——说句心里话:我感觉这西瓜是苦的,而且打心眼儿里都是苦的……</h3> <h3>  “自然灾害”时期是个沉重的年代,全国人民节衣缩食,本着“忙时吃干,闲时吃稀”的原则,大家都勒紧裤带度粮荒给“苏修”还债。老人、孩子、病人都只能勉强维持生存的底线。粮票和钱是人的生命,价格昂贵不收粮票的“高级食品”更是很少有人问津。我们和其它孩子一样,由于长期处在食不果腹营养不良的半饥饿状态,四肢出现浮肿,姥姥走路也经常打晃儿,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为此经常暗自掉泪。 <br> 一天,母亲下班买回几斤从没见过的蛋糕,而且在一个月里竟然带回了三次。在这一特殊历史时期大家感到非常惊愕,每天掰着手指过的日子,钱从哪儿来?母亲总是回避着父亲和姥姥的盘问,小妹那年6岁了长得又矮又小,她把蛋糕掰开举着小手送到妈妈嘴边“妈妈吃!”,母亲抹抹嘴唇拍拍肚子说:“妈妈吃过了,好孩子你们快吃吧”。母亲专注地看着孩子们吃蛋糕好像在欣赏自己的一部艺术作品,仿佛是一种极大的精神享受。 <br> 终于有一天妈妈撑不住了,早晨上班刚走出家门头晕腿软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头被磕破了满脸都是血,孩子们都吓坏了趴在妈妈身上大声呼喊着:“妈妈…妈妈…醒醒吧!”看着妈妈惨白的脸色,大家惊慌失措。送到医院,医生检查结果是:贫血、严重营养不良。父亲在母亲的挎包里翻出了三张献血结账单据。这时大家才明白我们吃的蛋糕原来是妈妈的鲜血!……头上缠着绷带的母亲输液后清醒过来,看着床边流泪哭泣的孩子们说:“你们这是…怎么了?妈妈…没事儿!”她声音很轻、很慢断断续续,身体已极度虚弱,强作微笑摸着小妹的头说:“妈妈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们怎么…没上学?——“哇”!”的一声孩子们都哭了,“妈妈,妈妈,我们今后再也不吃蛋糕了!” 这撕心裂肺的哭声撼天动地,久久回荡在整个急诊区……<br><br>三、母亲的哀思 <br><br> 五六十年代家里真穷,生活水平真低,大人孩子们真耐实。也许母亲在世上卑微得像根草,但在我们心目中她就是一座丰碑。苦难也是一种营养剂,它能让我们更健壮起来,四个孩子陆续长大成人,他们一个个仍就续写着草根人生。可惜,上苍没能给父母两个相爱的人将无数经历浓缩成珠在黄昏里一起细数的机会。母亲不仅用无私的母爱呵护了孩子们的成长,在生活拮据缺医少药的极端环境下,作为女儿她送走了自己的母亲,在那史无前例的年代,时运蹉跎,姥姥也经历了坎坷和不公待遇。每次提起姥姥的时候,母亲总是深感内疚,感觉没有尽心尽力照顾好她,姥姥来京后洗衣、做饭把孩子们照顾大了没享一天福。我们十几岁时曾多次听母亲说这番话,如今才深深的感悟到这其中的含义。回想当年父母忙着上班,我们几个调皮捣蛋,没少给家里惹祸,没少给姥姥添麻烦。 <br>  父亲一生身体不好,60年代在我上小学四年级时突然病倒了,从此卧床不起。我们立刻感到黑云压顶,生活的重担垮塌下来,是母亲用她坚韧的双肩为我们擎起了一片晴空、营造了一个温情的港湾。孩子们坚信:有妈妈就有家!几根面条也能撑得起热腾腾的日子。妈妈说过我现在吃的苦,化成糖都要给孩子们。<br>我想母亲是从不相信命运的,因为她总是与生活中的挫折做着最艰辛、最顽强的斗争。沉重的生活被她过得简单而明朗,虽不轻松但有滋有味。为了父亲的病,妈妈花费了多少精力数也数不清。那时候我家住着两间小平房,父母亲哥哥和我住在东屋,姥姥和弟妹住在南屋,家里的简易摆设一目了然,一张破桌俩床板,一对板箱摞一块,真正的无产者。 <br> 夏季里东房西照,房子里潮湿闷热得像个蒸笼。妈妈买了一块苇帘吊挂在窗前,遮挡了西射的太阳。爸爸醒来就随手拿个大蒲扇不停地扇着,这也抵挡不住随时来袭的蚊子和满身满脸的汗水,因为长期卧床不起,身子下面浸泡出了成片的褥疮,看了真让人心惊肉跳。妈妈每天下班后端来凉水,非常认真地为父亲擦洗。给父亲吃饭的特殊待遇是用面糊摊成的“锅沓子”。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养病只能使病人一步步恶化,其实这已经是妈妈倾尽所能了。在几次父亲昏迷苏醒后他曾多次劝母亲放弃对自己的抢救,妈妈执意用尽自己的全部能力和财力维系父亲的生命。请大夫针灸、按摩,试用偏方、秘方、自己承担了给父亲打针、推葡萄糖、特护等力所能及的任务倾尽所有,这样父亲的生命一直持续了7年时间。1969年8月在我上山下乡4个月后,噩耗传来54岁的父亲去世了。当时妈妈和其他三个儿女都在身边,带着对我的思念和临终呼唤,父亲闭上了眼睛,这也成为自己终身的遗憾。看着妈妈年华未暮,容貌先秋的一脸沧桑,就像一盏即将被耗干的灯油,生活几乎把她逼成了“拼命三郎”,儿女们心情异常沉重。母亲最终无力回天,用倾天的悲痛送走了两位亲人。<br><br>四、永恒的挚爱 <br><br>  蚌病成珠,磨难造人。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我们兄妹都在十八岁前陆续走上了工作岗位,终于卸掉了妈妈沉重的负担。后来,母亲退休了。儿女们长大成人融入在茫茫的人海中,在各自的岗位上大家都忙工作,减少了看望母亲的次数。在父亲去世后的近40年里,从没有在母亲跟前聚齐过。尤其是孤单的母亲最后这几年,想念孩子们的心情更加强烈了,每次来看望她总是依依不舍,人还没走她已盼望孩子们再次看望自己了。母亲仿佛长期处在一个欲说还休、大痛无言的状态,一次母亲说:“你父亲在弥留之际曾对我说‘我就要走了,什么遗产都没能给你留下,这辈子还跟我受了这么多苦,真是对不起!’ 我说,你不是给我留下四个孩子吗。孩子们就是我的全部希望!” 我知道这是母亲在向我们作最后的道别。从那时起46岁的母亲就把孩子作为自己的全部。 <br>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86岁的母亲平静地走了,虽说生老病死是客观规律,且属喜丧。但,仍任我们哭天喊地也挽留不了她飘逝的魂灵。带着对儿孙们的爱和企盼、带着我们对母亲的愧疚,一丝不留地带入了天国。</h3> <h3>  失去亲人的那种欲死不能欲活无路的痛苦一直折磨着我的心。我想母亲还会一直站在我们生命的最高点,为儿孙们默默地祈福着人生的道路。大爱无言,母爱如水,这种爱,温柔而深沉……回想多少次,这种贴近我手心手背的爱竟无意间被我从指间放走了。每念及此,总忍不住眼涩鼻酸,喉哽如堵。我扪心自问:中国的风俗都说是养儿防老,母亲这辈子养育了这么多儿女,都尽了多少孝心?晚辈们都留下了多少遗憾不得而知,我的良知受到了煎熬。我想告诉母亲:‘这辈子能做您的儿子是我的福份,也是我的造化,如果有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儿!为您早早挑起生活的重担!’。 <br>  参天之木必有其根,怀山之水必有其源。在送母亲上路的那天,所有儿孙、儿媳、女婿们都到齐了,她养育的儿女和看护长大的孙女们都来了。这仿佛是母亲冲刺终点呼唤儿女时最后一次吹响集结号,也是40年来儿孙们最齐的一次集结…… <br> 张博文 <br> 2018年12月</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