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茶香记流年

刘仁杰

<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15px;">《大楚文学》杂志</i></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一抹茶香记流年》</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刘仁杰(湖北)</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早年间,母亲发现我静坐时,常常鼓动我种茶,说能养生怡情。老家山多地多,种上一点,自给自足,自是不会费事。但我一直不曾放在心上。再说,我也不擅饮茶,自不会在一壶香茗中消遣出悠哉乐哉的好兴致。</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爱想些故人旧事,便想到母亲说的种茶。因为,直至今日,她的意愿我一直无力践行,时有愧疚之感。于是安静下来,泡一壶清茶,在茶水缭绕的芳香中咂摸着母亲说茶的意思。思绪在滚烫的茶雾中渐次扩展开来,故乡关于茶的人和事开始在时空中弥漫。</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故乡的秋茶这个时候早应该上市了吧,纯手工制作的绿茶正是品茗的好时节。故乡对茶叶有着自己的认知,大家都说,“头茶(春茶)苦,二茶(夏茶)涩,秋茶好喝快冇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说的是,开春,处茶初生,稚气太重,茶色碧绿清新,品起来会有些微苦,泡不两水就寡淡了。夏天,火辣辣的炎热,生长得快,茶色深绿浓郁,品起来稍稍有些涩涩的味感,虽能多泡两水也便终是维艰。只有秋天的茶叶饱吸日月精华,尝尽时光冷暖,茶色不深不浅,耐冲耐泡,味道绵软悠长,且易储存。</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故乡收藏好的茶叶,一般采用秋茶,这是内行人的作法。只可惜已是茶迟叶暮,难得采到了,少有了。少便珍贵;珍贵了,便少。想到这些便想到,“茶如人生”实在是人一辈子逼真的写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无怪乎曹孟德“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所以“去日苦多”。人有时候,很多想法忐忑在时光的隧道里,尚不及见光明便湮没了,没能变现出来;余下的壮心虽是精华了,只有陪伴在暮年的岁月里努力不已。不甘也罢,不已也罢,人终归是要前行。</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清明前后,故乡的茶就可以采摘了,一茬一茬,从春采到秋。早年间,家家户户垒有炒茶的专用灶台,鲜叶采回后便自行在家中手工制作。渐渐的,热闹的灶台又冷却了下来,如文物一般静静地歇着,偶而,成为人们心血来潮时的观赏之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为镇上出现了炒茶机,采下叶子送过去,支付完加工费,呼啦啦,再多的原叶花不了多少功夫就成了好看的茶叶。又简单又省力又省时,却再也没有了茶叶原生态的味道。用钱能办到的事已经少有人浪费精力体力了,又一个非遗技能恐怕要从我们生活中消失。</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得垒灶台那一次,猪圈的猪哼哼唧唧了一整天。母亲告诉我,为了使灶台稳固耐用,师傅将它的破食槽垫在了下面,猪怕是不乐意的。那只食槽是上辈人用整块石头雕凿出来的,因年久破损,多次找人修补,未果,早被木槽替换在了一旁。猪只是吃饱喝足了,偶尔在上面磨磨嘴皮,也算是它的一个念想吧,亦或是追思当初使用过这物件吃食的先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自从用整块石头雕凿家什的石匠师傅渐次故去,石制家什早已成为了过眼烟云。猪也知道珍惜历史,敝帚自珍,在做着作别的哭泣吗?或许,它在忧伤,如此费心打造的扎实的灶台,能否耐久的,坦然面对悠悠岁月的考量。</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确实,手工制茶是个辛苦活。原叶采回来摊晾,入锅杀青,搓揉,上色,成形,烘培,既有火候的技巧,也有力道的变化,还有视觉嗅觉的统一调用,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安静的心态。小锅小灶,一轮茶叶制下来,要几个小时哩!漫漫的,人就会失去了耐心,手工不手工,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动动脑,宣传好。无论什么茶,冠以某某高山云雾茶,纯天然无公害,价值自然就高,谁又知道真假呢?就像现在的汽车,用上异国的洋字码,非要说是进口,让国人趋之若鹜,仿佛真就身价倍增。慢慢的,人终归有醒神的那一天,明白自己是上当了。商人终归有办法,品牌唱垮了,换个名,再上。东西有的是。苦的是人,活跃的是市场。有时候细想,正是我们自己,在用自己的血汗和虚荣培育着让自己吃亏上当的温床。</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家待人,厚道热情。“过门即是客”,邻里间互相串门都以客礼相待。何况“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无论你是陌生的过客,还是亲朋故旧,客人进门,首先让座,接着沏茶。无论你喝与不喝,一杯浓浓的,清香的热茶便奉到你手中。见你杯中茶水变浅时,主家会及时帮你续上,从不拖沓。主人早放下手中的活计,专侍作陪。人与人之间的信息交流及不快便在这热腾腾、香喷喷中缭绕,云散。这份与生俱来的热情,为彼此间赢得了互相的尊重与和谐,并持久不散。</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说过,起初我不好饮茶,其实源于年少时尘封过的一段往事。一次,上亲戚家做新客。清晨起床,正是腹中饥饿时,亲戚将一杯沏好的浓茶递到了我手上。好浓好香!亲戚把对我的欢喜和满意都融解在了这杯茶中,他们满心的热情和舍得让我再不好推辞。我将杯子慢慢凑到嘴边,才喝了几口,脑袋就晕晕沉沉,忽然,身子软弱无力,眼见就要跌倒。亲戚扶住我,奇怪了,“唉吔,见过醉酒的,未见醉茶的,邪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自此,我便对茶有了不良印象,不大爱唱茶。后来,离开老家以后,偏偏家里渐渐有了好茶,因不擅储藏多有浪费,便有一沓没一沓,喝。漫漫的,就喝不下白开水了,开始同许多人一样,嫌弃相濡以沫,陪伴多年的白开水,说它这不好,那不是,终于便感受出了别人说的水中有漂白粉的味道。一旦感受到了,便会愈来愈浓。</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开始喝茶。正值味蕾大开,自以为是的时候,茶叶少了,跟着人的老来进程,越来越少的茶路还能如期通畅。待自购买时,方知囊中羞涩,贵茶买不起,便宜茶又喝不下嘴去。味觉也是贪婪,潜移默化中竟一直在发生着变化,尚不自知,就像人吃惯了大鱼大肉改要他终日吃素一样,换来的自是艰难。忽然想起有人说过,买好烟的人不一定是自己抽,抽好烟的人不一定需要自己买,真掏钱买那么好的东西自己个消费,普通人还真有些不忍和不舍。</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想起母亲的话,便有了这些随性的心绪。又想到,当初若是听了母亲的,此时茶叶应该大收了。自不会心疼购茶的贵贱,也不耽心农药化肥之类的,等喝了多少年,忽然爆出有毒致癌的新闻,当然这是次要的,不会总有那多的不良。</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可是,现在再去种,老家已是人去楼空,真种,若无闲暇侍弄,怕是活苗都难。老人的想法到底比年轻人长远,睿智。突然间,好像明白一些老人的心思,年青时为什么老是催促我们快些结婚生子,趁他们扎实时好帮着照看,当时总不以为然。老人健在时,自是可以照顾幼苗;更重要的是,人世间,需要这一厢最长情的,情感寄托和力量的依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庄稼误过一季,可能还有下季;人生,误过一事可能一生不再。 所以,误过了也就误过了,无庸执念。 此刻,又想起去逝一年多的母亲,曾让我种茶的话。流年易记 ,时光不再。虽然,我再也没有机会多一些对母亲的理解,但应该来得及多一些对生活的理解,减少一些余生的叹息吧。</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2539字数)</i></p><p class="ql-block"><br></p> <h3><font color="#010101"><p style="text-align: right;">二0一八年十一月三十日写于湖北孝感</h3></font></h3>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i>刘仁杰原创文字,图片源于网络</i></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2, 126, 251);">【《大楚文学》杂志2019.03月号发表;四川《潮头文学》“潮头品茗”2019-4-5发表“又到清明时,一抹茶香记流年”】</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