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J1签证的陪读妈妈(二)惊恐的暴风雪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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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h3><h1> &nbsp;03年利用春节去探望上大一的儿子。去之前,我做了一大碗酒酿,蒸了100多个肉包子,烧了几样中国菜,盆盆罐罐的统统放在车后备箱里,带去给孩子解解馋。儿子学校里第一年的新生要求住校,食堂的三餐是美式自助餐。第一个星期孩子觉得好吃,拼命吃,第二个星期不想吃了,到第三个星期看见这些饭菜就想吐了。实际上我们做家长的都没有预料到孩子留学美国不仅要完成学业,还要过生活关,改变饮食习惯对中国孩子来说也是个非常艰巨的任务。美国的西餐确实难吃,就连我们大人们都常抱怨:在美国吃饭只是为了活着。谁要是回国了,其他人就会说:回去帮我们多吃点!</h1><h3></h3> <h1>  孩子的学校在相邻的伊利洛伊州,约2小时的车程。我第二天还要上班,准备当天返回,所以一吃过午饭就出发,三点左右也就到了。儿子正好下午没课,在宿舍等我。我对儿子说:我带了一些好吃的,去把你的亚洲同学都找来聚一聚。</h1><h1><br></h1><h1> 儿子上大学那会儿,很孤单的,中国同学一个没有,只有几个亚洲同学。一会儿,他喊来了3个同学,分别是新加坡、马来西亚和菲律宾的。我端出那一大碗酒酿,只有一个调羹,四个孩子很自觉地围成了一圈,儿子先吃了一口,把碗递给旁边的同学,那同学吃了一口,又给下一个,就这样,没转几圈,一碗酒酿就吃光了。看着孩子们那一刻卫生都不讲究了,不管是否轮到自己,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酒酿碗,此情此景,凡是当妈的看了心都会作痛。</h1><p><br></p> <h3></h3><h3></h3><h3></h3><h1> 吃完酒酿,孩子们回各自宿舍拿来碗筷,我把带去的肉包子分给他们,将几个菜摆放在用两张书桌临时拼成的“餐桌”上,孩子们一边吃,一边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的录像。愉快的时光总是感觉过的太快!冬天天黑早,我准备往回走了,孩子们一定要留我吃晚饭,说:阿姨,你也去尝尝我们食堂的美国饭菜吧?孩子们一片心意难却。我说:“好!阿姨去”</h1><h1> 去食堂的路上,已经开始下小冰珠。等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开始下雪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今晚走。因为第二天早上上冻,路上会更难开。其实,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决定,使我经受了接下来几个小时终身难忘的惊恐的暴风雪之夜。</h1>&nbsp;<br><h3></h3><h3></h3> <h1>  开车离开学校不久就上了高速,越往前雪下得越大,路面上看起来是雪,其实雪的下面是先前下的小冰珠,轮胎一压,小冰珠一滑一滑地,如果不握紧方向盘的话,车子就会跑偏。平时80英里的车速,此时只开到60英里。</h1><h1><br></h1><h1> 美国的州际高速通常是同向两车道,时常会有特别长的大货车超车。大货车驾驶员整天在路上跑,不但技术好还忒酷。尤其是夏天的时候,他们带着墨镜,把车窗玻璃全部旋下,胳膊搁在车窗上,只用一只手扶方向盘,CD的声音开得大大的,车子开的快快的,真是佩服他们的心态超级好,工作如同兜风,潇洒而且不累。我平时开车就怕遇到大货车,大货车的车身特别长,超车时间也是其他车子的几倍。今天我就更紧张了,一有大货车过来,就更加小心地握住方向盘,尽量保持原状态直线向前,不敢有丝毫误差,既不能左偏也不能右偏。如果方向盘向左偏了,路上的小冰珠可能让车子滑向大货车,反之如果想远离大货车,方向盘向右了,又有可能滑到高速路下面去,再也没有上来的可能了。刚刚就见到一辆车滑到路边,轮子光在那里打滑,车怎么也回不到高速上来。</h1><h1> &nbsp;</h1><h1> 这条平时比较繁忙的路上车子已越来越少,高耸在路边的指示牌如同披了一床厚厚的棉被,路标都被大雪覆盖了。经常看见有的车子遇到休息站就选择掉头打道回府了。估算一下,我已经走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路程,回头已不现实,只好咬牙继续向前了。</h1><h1><br></h1><h1> 雪依旧不屈不饶地越下越大,狂风也不甘示弱地越刮越猛,真是见识了什么是狂风暴雪:当大片地雪花刚刚摔打到车窗上,吼叫着的狂风就无情地把雪吹走,雪花接着摔下,又被狂风吹走,……,今晚在以狂风和暴雪为主力的运动场上,它们的博弈是很拼的,最终的结果是连续不断地摔下来的雪花和使劲吹走它的狂风达到了动态的平衡,在车窗前形成了一条横向的厚厚的流动雪花带,正好挡住驾驶员的视线,任凭雨刷器再卖力地摆动也无济于事。我必须睁大眼睛,仔细辨别路况,极度艰难地向前开。车速从一小时60英里减速到50英里,到40,最后只开到了30。口渴了也不敢去拿杯子喝水,中午又没有午睡,这会儿是又困又渴,由于一直紧握住方向盘,手心都出汗了。</h1><h1> &nbsp;</h1><h1> 印第安纳州和伊利洛伊州都是美国的农业大州,主要出产玉米和大豆。记得02年朱镕基总理访问美国时,大家就在议论:朱总理会不会到印第安纳州来?有人调侃说:只有陈永贵总理访问美国才会到这儿来。两个州都地处平原地带,有一些低丘浅谷,平时开起车来真是一马平川的,尤其在夏秋季节,可以一边开车,一边欣赏路旁大片绿油油的玉米田,一趟高速跑下来,前保险杠和挡风玻璃上会沾有许多小飞虫子。往常这条路上即使到了晚上也是车水马龙,非常热闹。特别是一些大型货车会在车箱背后装上了五颜六色的灯,灯光不停地旋转,在黑色的夜晚特别醒目和动感。我还总结了一个开夜车省力气的方法:就是选择一辆车,尾灯看起来舒服,车速又恰当,然后就一直紧跟着它后面开,它超车你也超,它换道你也换,反正就是 跟定了它,这样开车不累,因为只要盯着它的尾灯开就行了,不用自己再去看黑糊糊的路面了。现在是不指望有这样合适的车去跟了,原本大雪天车子就少,到这个时分已基本看不见什么车子了。</h1><h1> &nbsp;</h1><h1> 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注意力只集中在前方的路况上,无暇顾及左右。忽然间感觉外面好像变暗了许多,转脸向外看去,心里顿时一惊,什么也看不见,没了天,没了地,没了一切,只有孤零零的我一个人,……,心有不甘的再仔细辨别一下,除了微弱的车灯如同鬼火般地在鹅毛雪夜中摇曳,车身的四周漆黑不见五指,也不知何时黑暗已悄无声息地将我如此贴近地包裹着,似要将我吞噬,一阵令人窒息的恐惧感汹涌而来,我想到了哭,可是我欲哭无泪!</h1><h1><br></h1><h1> 此刻好想念与家人在一起的温暖与烟火气,在国内无论大事小事,上有父母,边有先生。可是静好的岁月并没能让我安心,反倒是觉得生活如同复印机,总是抱怨没有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感叹“灵魂无处安放”。谁料想我竟会脑洞大开,跑来美国,现在可好,此时此地不正是自己所向往的愿景吗?可是我却叶公好龙了!想到这儿心中不禁一阵酸楚,……。</h1><h1><br></h1><h1> 理性告诉我:此时此刻家人和朋友们都在远方,没人知道漆黑的雪夜中有个孤独的我,谁都帮不上忙,唯有自己抖擞精神,尽早离开这可怖之地。为了壮胆,打开了车上所有能够打开的灯:什么近光灯,远光灯,雾灯。我也选择了把惊恐的情绪暂时搁置一边,机器人似的将方向盘握的紧紧的,心无旁骛地只执行一个程序:坚持、坚持、再坚持,……。</h1><h1> &nbsp;</h1><h1>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下了高速,市区路上的雪已经积的很厚了。稀里糊涂的我竟然把车开到了家门口,还经过一段弯弯曲曲的平时都觉得很难开的湖边小路,想想都有点后怕。熄了火,向外推车门,推不动,车外的雪太深。反复推拉几次,才推开车门。一脚迈出去,积雪没过了膝盖,鞋子里也灌进了不少的雪,我已顾不得许多,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关上门,脱了鞋子,一下子瘫坐在地毯上,……,慢慢地回过神来,这时才劫后余生般地大哭了起来!</h1><p><br></p> <h1>  查看一下座机的电话记录,先生打来了6个未接电话。先生批评我:多危险啊!你没有手机,深更半夜地又是暴风雪天,一个人开车要是路上有点什么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冻死在路上都没人知道。明明知道先生是担心我,才这么说的,可是委屈的泪水还是不争气地一个劲地往下流。在异国他乡漆黑漆黑的暴风雪夜,孤身一人在偌大的旷野开车五个小时,我容易吗?你不身临其境,怎么能体会我当时的惊魂?</h1><h1> &nbsp;</h1><h1> 其实,在美国每天都面临着压力和选择,根本由不得你。或许在别人看来不算事的,到了我这没经受过风雨的人这里,痛苦的感受会被放大许多倍。别人没遇到的问题好像都跑来找我了,因此总觉得自己比别人更难,吃了更多的苦。</h1><h1><br></h1><h1> 也许人都是在经受了太多的痛苦体验,付出了无数的徘徊与思索后,才学会直面人生,体会此心安处是吾乡,在一地鸡毛的状态中奋勇前行。</h1><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