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说喝酒

老好哥

　　俗话说“无酒不成礼仪”。中国作为四大文明古国，酒文化更是源远流长；纵观许多历史故事，自有杜康酿酒，便有殷纣以酒为池以肉为林、为长夜之饮，其荒淫腐化、极端奢侈的生活遭世人唾弃； 一代奸雄曹操曾经“青梅煮酒论英雄”，更留下“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千古名句；唐代诗人杜甫诗曰“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把狂傲不羁的诗仙李白写的更是入木三分！由此可见，在中国古代无论是有着文韬武略的帝王将相，还是那些风流倜傥、满腹经纶的文人墨客，似乎大多和“酒”有着不解之缘……关于“酒”在我们的生活里究竟扮演着何种角色，从古到今这都是一个颇具争议的话题，也有古语说“酒是穿肠毒药！”因此，没有人能够用“好”与“不好”来给它做一个准确的定义！以笔者拙见，关键还是一个从何种角度去看待和理解的问题……

　　 ——题记

　　 　第一节 酒之初

　　对于“酒”的初次印象，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四十年前的儿时。记得是刚上小学的那年春节，天刚蒙蒙亮，全家人就早早起床了（我们这支汪氏家族是早上过年），母亲在厨房忙活着张罗年饭，父亲和哥哥则开始收拾香案，从置办的一堆年货中取出香、纸、蜡烛及鞭炮等物，准备例行一年一度的祭祖仪式了。母亲端来刚从蒸笼里拿出热气腾腾的一整只猪头和十二个大馍摆放在香案上，父亲拿出一瓶白酒，将一字排开放置于案桌上的三只酒盅内斟满；点燃两根蜡烛后又燃起一炷香插于香炉，吩咐哥哥点燃了靠在院边缠绕在竹竿上的鞭炮；一家人面向堂屋正中墙上写有“天地君亲师位”、代表着祖宗牌位的红纸匾幅跪下，从老至少分别行叩头之礼。

　　祭祖过后没多大功夫，母亲便招呼我们兄妹仨端菜吃饭了，总共七盘热菜凉菜摆满了小四方桌，丰盛的的饭菜在平时是难得一见，其中的油炸红薯丸子直到今天仍是我的最爱……一家五口围坐在小方桌旁，父亲从桌下火盆边拿出早已煨热的铜酒壶，给每人面前的酒盅倒满，年三十的团圆饭就算开吃了！大家吃过几口菜后，平素不咋沾酒的父亲端起酒盅道：“老小今年也上学了，咱家也有俩小学生和一个高中生了，这个年过得心里还算畅快，大家都来喝几盅！”父亲的话音刚落，生来未曾尝过酒味儿的我异常兴奋，着急忙慌地端起面前香味儿扑鼻的白酒，不等父亲他们的酒盅沾唇便抢先一口喝下……刹那间，辛辣的感觉似一团火球直入心扉，呛得我眼泪直流还不停的咳嗽……母亲连忙招呼：“快夹几口菜压压！”一家人全被我的窘态逗乐了。哥哥打趣地调侃：“又没人和你抢，不会慢点儿喝！”赶忙倒杯开水递给我，几口菜和半杯水下肚后，不舒服的感觉便随即消失。接下来又和父亲与哥哥碰了两杯，还兴致勃勃的和哥哥玩了几把“老虎杠子”，直到十几盅下肚晕晕乎乎方才作罢！

　　那天早上，门外纷纷扬扬飘洒着的雪花把大红的春联映衬得格外耀眼，屋内洋溢着一片欢声笑语；一家人在团圆饭、木炭火和滚烫美酒的陪伴中渡过了一个暖意浓浓的新年……

　 第二节 酒之乐

　　在过去的商南农村酒风盛行，最为兴盛的阶段当数八十年代中期往后的近二十年间。谁家赶上孩子定亲结婚、女子出嫁或是添了人丁之类的喜事，必然会在几天前就开始张罗，把日子告知亲友、打扫房屋庭院卫生，购买置办酒宴所需的食材及烟酒糖茶等必备之物；到了喜日的头一天，主家则会格外忙碌，男主人多半会带上几个自家晚辈，奔走于村里村外的诸多乡邻家，借来桌椅板凳、盘碗筷碟和酒壶酒盅等琐碎用品（冬季还需准备木炭、火盆），忙的晕头转向却喜由心生，路上遇见熟人老远就从衣袋摸出香烟递上，挂满汗珠的脸上笑容灿烂：“老表明天来我家喝酒哦！”女主人在家也没闲着，系上围裙挽起衣袖步履轻盈地穿梭于屋里屋外，满面春风地招呼着特意赶来帮忙的七姑八姨三姐四妹们，一拨人择菜洗碗、炸锅子煮肉忙的是不亦乐乎……

　　到了喜日当天，家里家外是人头攒动宾朋满座，由主家请来的支客（村里或是家族德高望重之人担任的喜事总管）早已就位，胸有成竹的督促着烧水、做饭、端菜及打杂一干帮忙人等按部就班各司其职。

　　开席之后的场面甚是热闹，女客宴席上往往都是八个大人外加六七个孩子拥挤不堪，刚端上桌的菜未待摆放整齐，瞬间即被一扫而空。叽叽喳喳的说笑声、小屁孩儿的吵闹声不绝于耳；会喝酒的男人们通常都会被安排在一起，一桌人碰杯、打通关搞得热火朝天，各自使出看家本领来定输赢。划拳、猜宝、杠子打老虎等五花八门的新旧套路纷纷上阵，把一个个庄稼汉子直喝得脸红脖赤豪情万丈，仍在锲而不舍的相互劝酒，生怕对方该喝没喝让自己吃了哑巴亏。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在一桌人相继完成了各自打通关任务，堆积墙角的空酒瓶越来越多的时侯，便会有那平素在老婆面前唯命是从噤若寒蝉之人，竟也借着酒劲儿口若悬河胡侃各种荤素牛皮，惹得众人涕泪喷涌哄堂大笑，直到被闻声赶来的老婆拧着耳朵扯着衣袖离开了桌凳，仍意犹未尽撅着屁股不肯离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际，男女主人则按主次席位分别来为客人们敬酒（婚宴由新人负责敬酒），满脸堆笑诚惶诚恐地敬酒递烟倒茶水，还不停的说些客套话，唯恐支应不周事后让人说了闲话而失了面子……直到宴席散场，把几个踉踉跄跄扶墙行走的醉汉们送到门前路边了，口中仍在不停念叨：“少酒无菜招待不周多担待些！”

　 第三节 酒之祸

　　“酒”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了无限乐趣的同时，也引发了不少奇葩闹剧和令人扼腕叹息的祸事。早些年曾有村中好酒之人留下的一些悲惨案例，至今仍被人时常提起以警示后人。

　　多年前，笔者有位同乡喝酒功夫甚是了得，被人冠以“酒司令”绰号流传乡间十几年！此君好酒如命，在我年少时的八十年代中期，便见他常处于醉醺醺左摇右晃行走不稳的状态。

　　此君毕生好饮程度令人折服，每逢各类酒事只要有他在场，定能把席间气氛烘托的十分热闹；通常都是未等旁人端杯先预支十几杯喝下，且杯杯见底滴酒不剩，还美其名曰“润喉预热”，待后续再去冲抵输拳指标；充当“劝酒先锋”打首个通关的角色非他莫属，并且是“酒令严明、严格执纪”！有了这样一位身先士卒的“酒司令”在身边，那些欲少喝之人自然就少了许多投机取巧的机会，总会有三两个不胜酒力之人被当场撂翻醉得一塌糊涂。常言说：拖别人下水自己先湿鞋！“司令”每次都会把自身酒量负载到极限，若遇本桌对手不够强劲未饮尽兴，则会再到邻桌客串一圈通关，直到烂醉如泥方才罢休……

　　当年在村里村外凡是喝酒场合，“司令”的当场醉倒已是顺理成章且无丝毫悬念，最终都是被几个人架扶着送回家而收场……尽管醉酒已为常态，所幸正值壮年免疫力旺盛，那几年身体倒也没啥大碍。对此现象，老婆早已是司空见惯且束手无策，只好任由他去。

　　到了九十年代末期，这哥们儿每日依旧是悠哉乐哉，常见他嘴里哼着“浪子朝朝醉、奴狗日夜忙”两句自编的小曲儿，一步三摇晃踉跄着回家……然而好景不长，在随后的几年里，长期酗酒造成的恶果终究还是爆发了。感觉身体不适不久便卧床不起，经医院诊断为肝癌晚期导致多个脏器官衰竭，刚刚步入知天命之年便撒手人寰，丧事期间，家中妻儿伤心欲绝的景象甚是凄惨……

　　村里当年另有一人名为熊二（化名），此人头脑灵活也勤劳肯干，原本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却因青年时期酗酒成性，且逢酒必醉而远近闻名，姑娘们见他都避而远之，到了中年也未能娶上媳妇仍是光棍一条。心灰意冷的他后来索性破罐破摔，终日不思进取与酒为伴，最辉煌的“战绩”是一天独自喝下两瓶高度白酒！平日靠在本地打一些零工维持生计，所挣收入换来的皆是一次次的烂醉如泥……

　　在一年夏秋季节，熊二醉醺醺瘫倒在村道边一麦草堆上呼呼大睡、吐得一塌糊涂，竟引来一只大黄狗在头边及面部舔食，被人发现后急忙上前驱赶，只听得烂醉如泥的熊二口中还不停的嘟囔：“哎呀，我不爱吃酸菜面叶……”

　　熊二的长期酗酒换来了慢性酒精中毒，后来几年骨瘦如柴仍旧是酒不离身，有病在身不能再干体力活断了酒钱来源，随后便动起了歪脑筋干些偷鸡摸狗之事；村民家养的鸡鸭、放在家门口的农具都成为他顺手牵羊的目标，醉酒后三天两头晃悠到待他不薄的哥哥家闹事要钱，甚至还暴力威逼年逾花甲的老母亲拿钱给他买酒，其令人发指的行径常遭村人痛斥！多行不义必自毙，在不久后的一个中午，又一次独自暴饮后的熊二没能再从沉醉中醒来，在浑浑噩噩中结束了可怜又可憎的短暂一生。

　 第四节 酒之悟

　　在现实生活中，因“酒”所酿的悲剧可谓是不胜枚举：车祸、酒精中毒以及酒后突发疾病等各类意外导致的死亡案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因劝酒或是同桌聚餐，被出了意外的伤亡者家属诉至法院，最后被判负连带责任承担高额赔偿款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酒驾、醉驾造成交通肇事被追究刑责的新闻事件更是数不胜数。

　　在数年前，极少数官员大肆挥霍公款沉溺于灯红酒绿之中。更有一些手握公权力之人“酒杯一端政策放宽”，在酒桌上拍板决策、满身酒气滥用职权而遭社会大众谴责！感谢党的十八大及时出台了“八项规定”，遏制并唤醒挽救了不计其数的人民公仆们……

　　“酒”本为人间之上品，亲朋好友聚会小酌几杯，既增加了话题也融洽了气氛；整日穿梭于生意场、谈判桌的人们体会则更深：竞争激烈的陌生对手，亟待开发却又素不相识的客户资源，通过饭局上的把酒言欢瞬间就拉近了彼此间距离，为后续的业务发展拓宽了道路；长期处于低温潮湿环境工作的人们，适量喝点白酒也可祛除寒湿之气有益健康；干活累了、压力大了或是心情郁闷了，适当喝杯小酒后再美美睡上一觉，既能消困解乏也可释放一些压力，第二天便会劲头十足、心间顿觉豁然开朗！

　　杯中物虽好，切不可贪杯……

　　

　　本文刊发于2018年11月28日《三秦文学》平台，图片源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