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特级英雄杨根思和我父亲曾如清将军的故事

曾伏虎

　　今年的11月29日是志愿军特级英雄杨根思烈士牺牲68周年纪念日，在缅怀英烈时不禁想起我父亲曾如清生前讲述的他与杨根思的历史故事。

　　杨根思是江苏泰兴人，1922年11月6日出生在一个贫苦农民家庭，12岁给地主当雇工，后流落上海、苏州做苦工。1944年2月，22岁的杨根思在家乡参加了新四军一师一旅一团，在一营三连九班当兵。

　　当时我父亲正是该团政委，团长是骁勇善战的廖政国。这是一支英雄的部队，其前身是陶铸、叶飞、曾志等创建的闽东工农红军独立师，叶飞任师长兼政委，中央红军长征后坚持了三年游击战争；全面抗战爆发后整编为新四军三支队六团，后调入陈毅、粟裕任正副指挥的江南指挥部执行东进、北上任务，先后使用江南抗日义勇军第二路、挺进纵队一团、一师一旅一团的番号，历经夜袭黄土塘、火烧虹桥机场、保卫郭村、黄桥决战、反扫荡、反清乡、讨逆反顽、车桥战役等著名战役战斗，英勇善战，屡建功勋，是令苏中地区日伪顽军闻风丧胆的新四军甲等主力团。

我父亲1915年8月出生于江西省吉安县永和乡锦源村一个贫苦农民家庭，14岁参加红军，土地革命时期历任江西省苏维埃政府警卫团战士、班长，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教育部巡视员、巡委会副主任，赣南省政府教育部副部长，于都县委副书记等职。抗战爆发后任新四军政治部民运部组织科长、江南（苏北）指挥部政治部民运科长，1940年8月黄桥战役前夕调任该团政治主任，次年任第四任团政委（前三任是叶飞兼，刘先胜，乔信明兼）。1942年主力地方化时，父亲调任中共泰县县委书记兼泰州独立团团长兼政委，1943年又调回一团任政委（第六任），对这支部队很熟悉，很有感情。

　　1944年底，根据毛主席、中央军委和华中局、新四军首长关于发展东南、配合盟军登陆、准备对日反攻的战略决策，粟裕师长主动请缨率领一师机关和陶勇、刘先胜的三旅及三百余名干部南下，与苏南王必成、江渭清的六师十六旅（即一师二旅）汇合。后挺进浙西组建苏浙军区，粟裕任司令兼苏浙区委书记，统一领导苏南和浙江的党政军工作。军区政治部主任钟期光，参谋长刘先胜。留在苏中的叶飞副师长接任一师师长，并以一旅机关为主重建师部，以一团为主力组建教导旅，旅长廖政国，政委韦一平，参谋长夏光，我父亲任政治部主任。

　　1945年初，叶飞师长奉命率领教导旅等部队和章蕴、金明等250余名随军地方干部挺进浙西地区。叶飞就任苏浙军区副司令员，教导旅编为第四纵队，所属一、二、三团分别改称十、十一、十二支队。一纵队是王必成、江渭清的二旅（又称十六旅），二纵队是何克希、谭启龙的浙东游击纵队，三纵队是陶勇的三旅。

　　十支队挺进浙西不久就参加了叶飞副司令指挥的新登战役，由于对从丘陵水网地区的游击战到山地运动战不太适应，缺乏经验，打得不够理想。三营营长王祥在与敌军的遭遇战中身负重伤，一营奉命增援，三连九班班长吴春林和新战士杨根思等率先冲进敌碉堡内救出了王营长。

　　第三次天目山战役结束后，我父亲奉叶飞副司令之命到十支队蹲点（有些老同志回忆他当时兼任了一段时间的团政委）。他和新任支队长陈挺、副政委朱启祥等团党委同志一起分析山地作战的特点、规律，总结经验教训，并宣扬了包括杨根思在内的一批作战机智勇敢的典型。这是父亲第一次对杨根思留下印象，从此他对这个老区子弟兵的成长一直予以密切关注和悉心培养。

　　抗战胜利后，根据国共和谈的双十协定，苏浙军区主力部队全部撤到苏北地区。并于1945年11月在涟水地区组建了新四军第一纵队，司令员叶飞，政委赖传珠，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谭启龙，参谋长贺敏学。苏浙军区第四纵队编为一旅，旅长廖政国，政委阮英平，我父亲任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参谋长邱玉权，所属三个支队改称一、二、三团。

　　此后，一纵队在陈毅、粟裕的直接指挥下转战江苏、山东、河南等地，先后沿用山东野战军第一纵队、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番号，参加了宿北、鲁南、莱芜、豫东、孟良崮等著名战役。杨根思在战斗中屡立战功，成长为班长。特别是在鲁南战役中，杨根思用刚学会的爆破技术和战术对敌碉堡实施连续爆破取得突出战绩，被大家誉为“爆破大王”！这期间，我父亲也担任了华野一纵一师的政委，师长还是老搭档廖政国。

　　据时任一师政治部宣传科干事的范执中生前撰写的回忆文章记述：大约在1947年底前，他当时曾跟随师政委曾如清到一团蹲点指导开展群众评选英模试点工作，杨根思被全票推荐为战斗英雄候选人。曾政委具体交代详细整理杨根思的事迹，并亲自口授了一段评语：“杨根思同志是在挣脱地主、资本家残酷剥削的锁链之后参加人民军队的，从小就孕育了强烈的阶级仇恨。在党的教育下，他懂得了为谁打仗的道理，从而使阶级仇恨上升为自觉的阶级觉悟。他对敌人势不两立，对党和人民赤胆忠心，这正是杨根思在作战中英勇顽强的力量源泉。荣誉应该属于这样的同志！”后经逐级上报并经华野总部批准，杨根思被授予“华东一级人民英雄”的光荣称号！

　　接着曾政委又带工作组到一营三连进一步组织群众推荐干部的试点，他亲自召集支委会和官兵座谈会听取意见，做出部署。经动员、学习、推选，杨根思和鲁国时两位优秀班长被推荐为排长人选。曾政委和师政治部主任陈伟达还召集各团政委参加的会议，推广了三连的经验，并规定今后连队提拔干部都要经过群众评议、推荐。

　　淮海战役后1949年2月全军整编，一纵一师改称20军58师，我父亲担任首任师长兼政委。他指挥部队参加了渡江和京沪杭战役，解放上海后调任27军政治部主任，后任副政委、政委。这期间，杨根思也在战争中成长为58师172团的三连连长。1950年6月，朝鲜半岛战争爆发。20军和27军在九兵团的编制内并肩作战，奉命于11月采用昼伏夜行和无线电佯动等方式隐蔽进入朝鲜，挺进至东线的长津湖地区，冒着零下40度的严寒和漫天大雪，在林海雪原中以劣势武器装备对现代化装备的美军陆战一师和骑兵七师等部队突然发起穿插围歼（26军担负兵团预备队和侧翼掩护任务）。

　　27军在战役中担负主攻美军骑七师的任务。 我父亲协助彭德清军长、刘浩天政委并和詹大南副军长、李元参谋长、张文碧主任一起指挥全军勇猛穿插、浴血奋战，创造了全歼以31团（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获得“北极熊团”称号）为主力共5个营组成的特遣队的辉煌战例。接着，又协助20军重创美军陆战一师。

　　这是27军80师缴获的“北极熊团”团旗，现存放在北京中国军事博物馆内。其团长麦克莱恩上校在战斗中被击毙，这也是志愿军在一次战斗中成建制歼灭美军一个加强团的唯一战例！

　　20军在战役中担负主攻美陆战一师的任务，打得极其艰苦、壮烈！已担任58师172团（即一师一团）三连连长的杨根思从北京参加完全国英模代表大会后立即返回部队，投入战场。他带领三排扼守在美军突围的唯一通道口的下竭禹里1071高地东南屏障小高岭阵地上，连续打退了美军飞机、大炮掩护下的八次集团攻击。当阵地上只剩下杨根思一人时，敌人发起了第九次进攻。他在40多名美军靠近时突然抱起10斤重的炸药包冲进敌群，拉响导火索，与敌人同归于尽！

　　战役结束后，志愿军总部为杨根思追记特等功，追授为特级英雄，并授予三连“杨根思连”荣誉称号！志愿军总部共授予两人特级英雄称号，杨根思是第一位，另一位是黄继光。

　　在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建造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陵园名册中，杨根思的名字排列第一。

　　这是1950年12月《人民日报》头版发表的新华社记者通讯文章《不朽的杨根思英雄排》。

　　得知杨根思牺牲的消息后，我父亲十分悲痛！战役结束后，他专程前往1071高地凭吊，久久不愿离开。

　　这是他生前参加172团组建50周年纪念大会时给指战员做传统报告，他还参观了杨根思连连史室，与时任连长李俊杰和指导员顾贤平合影留念。

　　荣幸的是我18岁参军也来到了杨根思连，在这里光荣入党，历任战士、班长、炮排长。在这里学唱的第一首歌是：《杨根思，我们的连长》。在这里牢记在心、终身不忘的是老连长的“三不相信”誓言：不相信有完不成的任务，不相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不相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

　　我从杨根思连启航出发，后调团、师、军政治机关工作，任20集团军政治部组织处长三年后又回到172团就任第26任团政委。

　　68年来，杨根思部队的官兵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杨根思的精神代代相传！前年中宣部把杨根思列为“建国以来感动中国的百名英模名册”，说明党和国家没有忘记他！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需要这样的英雄人物和精神气概！

　　去年习主席在建军90周年的讲话中引用了“三不相信”的精神，说明这种精神体现了我军压倒一切敌人、战胜一切困难的英雄气概，是新时代需要继续发扬光大的优良传统和政治优势！

　　这是我在杨根思家乡参加老连长牺牲日纪念活动时，与杨根思连第19任连长、泰兴市公安局督察大队长翁海林合影。

　　现在杨根思部队的武器装备已经实现了机械化、现代化、信息化，杨根思连的新一代传人在战备训练、抢险救灾、世界维和等重大任务中不断为人民、为祖国建功立业，为老连长的战旗增光添彩！这是我和时任杨根思连指导员、现任一营教导员文海地合影留念。

　　2005年5月12日来华访问的美国前任国务卿基辛格博士要求到杨根思生前所在部队参观，他观看了军事训练科目和杨根思连史室。

　　基辛格博士的题词内容是：我希望中美两国永远不再兵戎相见！不知道他内心是出于对强大的中国军队精神的敬畏，还是真正在祈福和平？ 愿杨根思的战旗永远飘扬，杨根思的精神永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