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瓦格博外转散记（三）

嘎土特姆

　　清晨，一阵闹铃声把大家从酣睡中惊醒，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昨夜睡得最香，唯有老齐愁眉苦脸地说昨夜一宿没有睡着，平生第一次在深山老林住宿总觉得心里怕怕的不踏实，睡在门口的老汪大笑一声说有野兽光顾也先轮到我你咋么就这行想场多？看着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老齐，原来是这般胆小，怪不得昨晚铺床的时候，她抢着要睡最里面。(哈哈哈……还是老汪胆大心细，主动睡在门边，给大家一颗定心丸。)打着手电筒，大家起床，再把店家的床铺整理好，用塑料薄膜盖严了，英英姐边收边感谢着店主没有给客栈上锁，使我们免受露宿野外之苦，也许是店主知道外转经的艰辛，更知道行善积德才是转山的真正意义，所以才有此善举吧！终于把店家的床铺按原来的样子整理好了，老汪拿开用海绵垫子做的门板，外面依旧很暗，动作利索的英英姐拿起昨晚准备好的干柴，扒开火灰依稀还有着火星，放上干柴点燃明子，三下五除二就把火烧燃了，架在火架上的茶壶里的水还温热，大家简单的洗漱洗漱，在火边把粑粑烤热，我连忙把酥油茶打好，大家围坐在火边，虽有凉风习习树叶婆娑却茶香四溢，刚才还苦着脸的老齐，现在早已打开了话匣子，不觉中天已微亮，吃饱喝足了，正准备清理早茶现场时，忽闻路边有人在叫唤，一问一答间知道是来转山的大中甸五村的村民，昨晚一行二十多人住在咱俗塘，赶早路，还没有吃早饭，热心的英英姐忙照呼他们过来，大茶壶里还有茶水，火还燃得彤红，这一路没有客栈，让他们剩热打茶吃早点，几位年老的大叔可能走累了吧，就叫唤着其他人留下来喝茶再继续走，我们几个交代了一下炊具收到对面的木屋里，就背起行囊开始了转山第三天的行程。

　　五点起床，左忙右忙，出发时已是六点钟。此时，天色虽已渐亮，道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走在林间小路，光线还有些灰暗，不时听到一阵鸟鸣，使人心旷神怡。英英姐依旧打头阵，我们几个不紧不慢的跟随其后，这是一段随河而下平缓的林荫小道，哗哗的河水声，叽叽喳喳的鸟鸣，淡淡的林间特有的泥土的气息，身心放松，脚步轻盈，完全没有了想像中的疲惫，就这样大家沉浸在大自然的幽静之中缓慢前行，就连平时里段子手老齐也变得安静了，而此时此景最容易让人回忆，回忆人生里的聚散离合喜怒哀乐，她们几个也是否想我一样在往事里忆苦思甜？！也许转山的另外一个意义在于昔日中沉淀自己剖析自己然后番悟生活，不觉，为自己牵强了悟不禁噗嗤一笑，也许平时里我们都将自己置身于忙碌之中而少了些思考罢了。河水一直哗哗相伴于左右，天渐渐大亮了，阳光不时从密林间偷窥着我们，英英姐依旧口念莲花心咒手里轻拨佛珠走在队伍的前头，路边不时有散乱了一地的简易的宿营地，没有一间宿营地比昨晚的好，大家都觉得十分庆幸，如果昨天坚持再走一段路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的安排有时巧到好处。路的上方不时遇到一股股清溪往下流淌，溪水边挂满了经幡，水乃万物之源，每一滴露水一股泉涌在我们藏家人的眼里都是神圣的，而溪边舞动的经幡更是表达了我们对大自然的感恩之情！！蹲下身捧一掬泉水入口，清甜冰凉，怎一个美味了得……就这样，在林间小道前行了大约2个时辰，山路渐渐呈上坡，大家放慢脚步悠然前行，这段路的山势有些陡，几乎呈六十度角，山上的植被都变成了高大挺拔的栎树，坡陡，落叶，小石，沙土都下滑到了这条宽一米左右的山路上，踩在上面松松软软的，那沙沙声道成了一首无字的歌，使人忘记疲劳，忘记烦恼，任凭时光悄然逝过。就这样时上时下一会儿紧一会儿慢的节奏中前一个半时辰，在一段小陡坡上，路的两边挂满了经幡，在一转弯处有个烧香的平台，这里除了迎风飘扬的经幡外，在路的上坎堆满了各种碗，有塑料碗，有木碗，有瓷碗，大的，小的，堆积如山，旁边还有许多旧的衣物，更是发出一阵阵恶臭，而在远处，一座雪山突然跳入眼睑，洁白，刚毅，神圣！大家整在纳闷，在这样美丽的景色中怎么就有了这堆脏物，不是玷污了神灵，违背了转山的初心吗？？正在这时落在我们后面的那群中甸五村的转山人陆续到来，他们说这里是卢阿森拉，边说边从背包里拿出一些碗放在地上，并虔诚的磕起头来，口中念念有词，我好奇的上前问个究竟，原来，卡瓦格博转山路上因神灵庇佑，至亲的亡灵可以和自己一路相随至此，而到这里必须生与死告别了，怪不得有位老者眼含泪花神情凝重，而那各式各样的碗以及自己旧的衣物则是留给阴间的亲人，看着这堆熏臭的旧物，在看看远处神圣的雪山，此时五味杂陈的心绪不知该如何诉说……烧香挂经幡，接下来大家面向雪山双手合十静立祈福，其中一位老者说这座雪山就是念青卡瓦格博，于是我们一行五人也赶紧祈祷赶紧远眺赶紧拍照。折腾了半个时辰，大家又收拾好背包，开始赶路。

　　一个Z字形的转弯之后，山路顺着山势一路下坡，路很宽却随处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凸凹不平，听说羊年转山时这一路都是马达轰鸣的摩托车搭载转山人，看到这山路想象当时的情形，还真有点怕，不过更加佩服驾驶摩托车的车手们的胆量与技术。连续下坡，打头阵的英英姐速度突然放慢了，原来膝盖骨有伤下坡刺痛难忍，看着她一摇一愰的走路姿势大家都很心疼却又爱莫能助，走走停停，走了近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谷底，一条混浊的河水自山而下，河边有许多简冒的客栈，河上有一座小木桥，桥的两边又挂满了经幡，而桥头却用两块大大的木板呈“X”字形挡在桥口，怎么会事？？这桥不能过？？？大家犹豫了。我赶紧拿出地图想看看究竟到了什么地方，一头雾水，附近没有任何标示，既无信号更没有人可寻问，即便看地图也根本无法知道此时到达的地点在哪里，这时另外一行转山的也陆续到来，此时刚好上午十点半，吃午饭罢又早了些，见旁边有一处简单的休息台，大家决定吃点干粮补充补充能量，轰乱了一会儿，英英姐说往下的路程不知有多远还是继续赶路吧，我们五人背起背包来到桥头分析情况，想想牧场主曾说只要桥上被挡着就别过桥，再由我和阿红看看顺河而下有没有路可走，最后观察到顺河而上有一条两米左右的宽路，英英姐定夺说在这荒郊野岭有这行宽的路肯定是转山路了，大家豪不犹豫就顺河而上了，这时我们看见五村的那群人过了桥还大声的告诉他们不要过桥往我们方向来，他们依然过桥而去，我们也豪不动摇顺河而上，心里还想着那群人会改变主意跟上我们的，就这样，心里有些忐忑不定，却依旧往前走着，半个时辰后仍不见另外那群人跟来心里更不安了，却依旧向前，路旁的小河放滚着混浊的细浪向下冲，哗哗声震耳欲聋，路的正前方可以看见一座威武雄壮的雪山。（后来去查找了一下资料，原来这座雪山就是卡瓦格博雪山的背面！）走了近一个时辰后，雪山近在咫尺，原本很宽的路越来越窄，最后消失在河边的密林里，英英姐还不甘心，钻进密林里的一条小路，才走进30米左右看见树上挂满经幡，大家才明白这是一条来神山烧香的路！这一秒钟大家非常泄气，看看时间刚好十二点了，大家早已饥肠辘辘，加上发现走错路了，更觉得浑身无力，于是，决定就地烧火准备午餐，一路上的火夫英英姐手脚麻利的生好火，水只能喝这股混水了，此时烈阳高照，虽偶尔有河风吹来却也闷热难耐，我在火边烧水打茶，她们几个尽量躲在旁边的枝叶下避热，才几口热茶下肚，刚才的不快忘得干干净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相互调侃着，哈哈哈的笑声盖过哗哗水流，也是，假如没有这一个多小时的错误前行，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如此近临卡瓦格博的机会，也不会有这顿别开生面午餐！人生亦是如此，有些挫折磨难坎坷，当我们回首时，你的人生因有它们而变得丰殷美丽，不是吗？

仿佛忘记了时间，慢悠悠的，一顿午茶喝了近一个多小时，阿红慌忙说，快收拾收拾东西，出发才行了！到阿丙村还不知道有多远呢？！一阵准备，大家又背起背包，往回走，到了桥边，豪不犹豫过桥，顺河而下，才走了200米左右就见一幢石头砌成的藏房，才忽然想起羊年二弟去转山时说过就住在那曲塘河边的石头房里了，这是转山路上唯一的一个想常年经营的客栈了，走到石头房旁，对面有个小卖部，里面走了一位老奶奶和一个小伙子，老齐上前搭讪，寻问到阿丙村有多远，又因藏话的差异，很难交流，比手划脚间似乎在说还远得很，今晚最好住下，大家看看时间才下午两点，住下有点早了，多虑的老汪还说肯定吹牛呢，故意想让我们住下……于是，大家决定继续前行。

接下来是一段平缓的林间小道，刚才还哗哗作响的河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与我们分道扬镳，太阳高挂在天空中，茂密的树林中偶有利箭似的阳光穿过树梢，一条小溪潺潺从林间流过，我们连忙蹲下喝个够，阿红提醒大家在各自的水杯里灌满水，免得往下的路程里没水。在凉爽的树阴中大家又静静的继续赶路，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条河边，过了桥，路忽然顺着山势上升，山上的植被渐渐稀疏起来，火辣的太阳照得大家汗流浃背，直喘粗气，大家一步三顿的坚持往上走，不时拿出水杯大口喝水解渴，远处的天边飘着云朵，满脸彤红的老汪说，那云飘过来多好！老齐附和着说下场雨就更好了，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伴着呯呯狂跳的心脏声，大家坚持着，背上的背包似乎又越来越沉了，口渴难耐，大家边走边大口的喝着杯里的水，不知什么时候天突然阴下去了，远山顶上还下起一阵小雨，这真神灵的庇护，大家一阵雀跃，没有了烈日高照，大家又提起精神继续往上爬行，翻过了两道山梁，前方的路依旧无休止的向前延伸着，还有好几座山梁排列在前方，这时在一处弯道里,一位姑娘赶着三匹达着货物的马向我们走来，我们急忙寻问要到阿丙村了吗，姑娘连连摇头，说还远得很！大家一下子灰心丧气，摊软地座在路边，一脸的沮丧。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英英姐站起说，走吧走吧，也许翻过最前面的山梁就到了。大家又咬牙前行，老汪汗流如注，不停的用毛巾擦拭着，走了又一程，山势直线上升，我们如蜗牛般爬行在螺旋式的山路上，突然，老汪大声的问道，谁还有水，流汗过多，她要脱水了！此时，只有英英姐还留着半杯水，赶紧递给老汪，她三两嘴就将水喝得精光。那一条都有河水哗哗相随，根本就没有想到这路段上竟然遇到没有一条小溪在流着！就这样大家忍着喝受着累坚持走着，老汪的情形越来越严重，感觉是要脱水了，走路摇愰着，终于在一道山梁的平台处有一座简易的木房，没有上锁，英英姐赶紧找水，可是水缸里空空如也，火塘边有一个黑黑的茶缸，里面有水，但早已变质呈黑色，正在这时，英英姐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地叫喊着，大家直奔她而去，以为可以大喝一场了，走到跟前才发现原来路边的围栏旁有一个泡方便面的盒子，盒子里积满了清澈的雨水，可以看见盒底沉着的一些渣渍，英英姐说实在找不到水就喝这个吧，早已受不了的老汪也管三七二十一端起来就咕咚咕咚喝起来，抬眼看见老齐正站在旁边羡慕地看着她，赶紧忍住把尽剩的水递给老齐，看着她俩的狼狈像，阿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样大家坚持着，相互鼓励着，努力地前行着。

　　又翻过了一道山梁，依旧没有看到什么村庄，正在大家愁眉苦脸时，在一个缓坡上有两间木房，一间在路下方一间在路的上沿，走在前头的英英姐早已观察发现，路下面的木房没有上锁，是一问厨房，里面有炊具和柴火，最重要的是有个水缸，里面有半缸水，盖着盖子很干净，大家赶紧围着水缸，不管是否是陈水，拿起水杯一阵狂喝。此时，早已是下午7点半左右了，天色渐暗，大家商议如果路上沿的木房里有行里今晚就住这里了，于是我和老汪赶紧上前去看看，木屋的门上着锁，从门缝里可以看见堆着满满的一屋子行李，老汪大声说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感谢念青卡瓦格博！于是，大家趁天没黑，赶紧分工，我和老汪撬锁，她们仨烧火准备晚饭，老汪和我费了一番周折终于撬开了锁，打开房门，一阵霉味，通铺上堆放的行李上满是耗子屎，我俩赶紧找来扫把清扫起来，然后铺好五个床位，就算大功告成了，她们仨也早已烧好火，火塘架上茶壶里的水也烧开了，正等着我打酥油茶，这时，太阳西沉，远处的山顶还照着一点余晖，我赶紧拿出相机往外跑，心想也许能看到日落金山，沿着山路往上走了一段，在一高处远眺，恰巧看见远处真有一座雪山，四周灰沉沉的，天边飘着厚厚的云层，云层下余晖照得雪山金灿灿的，就像一幅凝重的铜板画，我兴奋的叫嚷着，快出来看雪山，快点！快点！！兴许她们几个真的太累了吧，叫唤了一会儿也不见上来，才一会儿功夫，远处的雪山归于平静，四周更暗了，我一阵小跑回到厨房，打开相机让她们几个看看，个个都后悔刚才没有去亲眼目睹，亲身体会。接下来，开始了我们的正餐，阿红早已拿出牛肉和腊肉烤在火边，香飘四溢，茶煨好了，我拿出酥油赶紧打茶，围坐在火塘边，大家又聊开了，今天真是一波三折，但又是如此美满。其实人生也不是这样吗？人的一辈子不可能一帆风顺，只要你能面对困难做到坚持，勇敢，终将迎来苦尽甘来。

火光映着我们的疲惫的笑脸，吃饱渴足之后，老汪说今天真的有些累了，明天的路程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大家早点休息吧。于是，收拾收拾背包，来到睡处，让胆小的老齐睡最里面，老汪依然睡门边，她从外面抱来一根粗木柱抵在门上，告诉老齐说今晚你就睡个安稳觉吧。才一会儿，累得要死的我们都呼呼睡着了。

待续(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