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篇

国雄

美国财政部下属的联邦造币局（U.S. Mint, Department of Treasury）从1999年开始，发行一套新的25分硬币，始于 1999年，预计 2008年结束。在此十年中，依各州加入联邦的先后次序，每年推出五枚新硬币 ，平均每十周推出一个，分别代表五个州。硬币的正面沿用华盛顿肖像浮雕，而由各州自行决定的背面的图案，则往往选用最能体现该州历史文化特点的形象。

加州硬币是该系列第 31 枚。该两角五分硬币的图案，数年前便开始由加州民众上网票选。民众提议的新币设计图案数以千计，其中有好莱坞、金门大桥、旧金山缆车、淘金热、棕榈树、红杉（Giant Sequoia）、加州阳光、金色沙滩、丰饶的农产品等，各自凸显加州历史、文化、风俗民情的重要侧面。

共有20名成员的“加州两角五分硬币委员会”（California State Quarter Commission）从这些图案中，初步筛选出20 个推荐予当时的州长戴维斯。戴维斯2003 年10 月被罢免后，接任州长阿诺史瓦辛格选出五个图案，包括“波浪与阳光”，“淘金热」、“红杉”、“金门大桥”等，报送联邦造币局（The United States Mint） 。经铸币厂批准，最终以环保先驱约翰•缪尔（John Muir）为主体的图案雀屏中选。

新币图案右侧，是优胜美地（Yosemite）国家公园内高大的半穹巨岩（Half Dome）。缪尔伫立 凝视巨岩，空中一只加州秃鹰（California condor）展翅翱翔，代表加州人民对大自然的热爱，同时彰显缪尔毕生为环保奔走，其贡献惠及世代加州人。

在 2005 年推出缪尔纪念币另有特殊意义。恰好于此前一百年，缪尔率领他亲手创立的山岳俱乐部（Sierra Club）经长达八年的宣传呼吁，令加州议会终于同意将优胜美地谷归还联邦政府管理，进而促成美国国家公园管理体制定型。正是由于缪尔等率先倡导，环境保护的意识才在加州深入人心 。加州经历人口急剧增加、生产力快速成长的百年巨变之后，自然环境虽有未尽人意之处，但仍为世人称羡。了解缪尔历史功绩的人们，无论居住在加州何地，每当仰望青翠的内华达山脉（Sierra Nevada），都不由对缪尔心生敬意。

来自苏格兰的牧羊人
一生钟爱大自然

缪尔1938 年4 月21 日出生于苏格兰东南部的小渔港敦巴（Dunbar），就地接受初等教育。至1849 年，11 岁的缪尔随家人移居美国，首先在威斯康星州立足。缪尔的父亲为人峻厉，管教严格，家人须得从早到晚劳作。然而，缪尔一有机会，就与他的弟弟一道在山野树林中漫游，对自然现象的观察力与日俱增。聪明的缪尔还成为发明家，用木头制作出各种精巧实用的机械。他不仅制成走时精确的时钟，而且发明一种能准时催人起床的装置。

缪尔将其发明带到1860 年威斯康星州展览会，抱奖荣归。同年他进入威斯康辛大学。他虽然学业优良，却只学了三年就离开大学校园，步向美国北部及加拿大，在那片广袤的荒野上扩展其曲折而多彩的人生之旅。

1867年，缪尔在印第安纳波里斯一家马车零件作坊工作时眼睛不幸受伤，一个月后视力才得以恢复。这次受伤改变了缪尔的一生，由此他决定把目光转向原野与森林。他徒步行进数千哩，从印第安纳波里斯走到墨西哥湾，然后扬帆南去，先后抵达古巴与巴拿马。向西横穿地峡后，缪尔再次登船沿美洲大陆西岸北行。 1868 年3 月，缪尔的船在旧金山靠岸。从此，他将加州视为自己的家园，以牧羊 、锯木为业。

加州的内华达山脉（Sierra Nevada）与优胜美地谷马上打动了缪尔。他刚到加州，便踏着齐腰高的野花穿越圣荷昆谷（San Joaquin Valley），沉浸在群山壮美的光华中。他观赏清晨雪峰巅日出，午时树木、岩石与积雪相辉映，黄昏斜阳的余晖，还有飞流直下的瀑布。此后缪尔写到﹕“看来这一山脉不该叫‘内华达’，即‘雪岭’，而应称之为‘光明之峰’。”这年夏天，他就在山上牧羊，定居在优胜美地一带。

缪尔1871 年发现内华达山脉仍存在活动冰川，进而推衍出优胜美地谷形成过程的冰川理论。尽管其名声远播，缪尔仍以牧羊人自居。他在山中的松木小屋接待过许多访客，其中包括科学界泰斗勒孔特（ Joseph LeConte）、与达尔文过从甚密的博物学家格雷（ Asa Gray）、思想家兼作家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等。

根据其所见所思，缪尔写成总标题为“内华达山脉研究”的系列文章，从1874 年开始陆续发表。他下山在屋仑小住，四出旅游。缪尔1879 年首游阿拉斯加，发现“冰河湾”（Glacier Bay）。翌年，他与史荃泽尔家的姑娘露易（Louie Wanda Strentzel ）成婚，随即搬到加州的马丁尼兹市（Martinez），为其岳父经营果场，大获成功。

十年的果园生活，并未销磨缪尔穷究山川的壮心。他到处旅行，行踪所到，遍及阿拉斯加、澳大利亚、南美、非洲、欧洲、中国、日本。至于到他钟爱的内华达山脉的次数，更是多得难以悉记。

此后，缪尔将更多精力花在写作上。他的文章大多发表于《世纪》（Century）杂志，唤起美国各地的人们注意到因放牧而造成对山间草甸与林地的破坏。经他与《世纪》编辑约翰森（ Robert Underwood Johnson ）等多年努力，联邦国会于1890 年通过建立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的法案。缪尔还参与红杉、雷尼尔火山（Mount Rainier）、石化森林（Petrified Forest）、大峡谷等国家公园的创建，因此被誉为“国家公园之父”。

缪尔的环保斗争并非无往不利。他多年全力反对在优胜美地附近的赫吉赫奇谷（Hetch Hetchy Valley）修建水坝，但水坝于1913 年落成并蓄水。此后一年，缪尔探望女儿时染病。他讴歌自然、保护环境的伟大一生，在洛杉矶一家医院划上句号。

勤学深思 坐言起行
调动多种资源保护环境

缪尔对自然之美有过人的敏感，然而他并未满足于做一个田园诗人与歌者。他潜心学习地质学与植物学，科学功底非常扎实。他更看重实地观察，掌握大批第一手资料。惟其如此，缪尔才能提出优胜美地谷由冰川塑造而成的理论，而且在与赫赫有名的哈佛大学教授惠特尼 （ Josiah D. Whitney） 作学术对垒时，最终胜出。

尽管囿于技术条件，缪尔的冰川假说以现代的理论衡量有若干瑕疵，然而已经达到当时的研究高峰。如今到优胜美地的游人，目睹冰川造成的 U 形悬谷、岩石上明显的擦痕、巨大的漂砾、形态独特的冰碛物等，都会膺服缪尔的研究成果。

缪尔深知，凭一人之力无法有效保护环境。他与众多志同道合者联手，1892 年创立了世界上第一个环境保护团体“山岳俱乐部”，以保护优胜美地国家公园不受伐木者等人蚕食。自山岳俱乐部成立之日起，缪尔即担任会长，直至他逝世。

经逾百年的发展，山岳俱乐部已经成为举足轻重的环保团体，成员众多，且在美国各地设有分支，出版物与网站甚具影响力。每逢联邦或各州议会有重要的环保提案出台，山岳俱乐部的游说力度之大，无人敢小觑。

山岳俱乐部试图保护的环境，早 已由优胜美地与内华达山脉扩大到整个地球。如今的山岳俱乐部，拥有基金会，除了推广清洁能源、保护水源、提倡合理都市规划、防止全球变暖、控制人口、保留原生态等，还着重从事环保教育，着眼于向青少年灌输环保观念。缪尔的理想，不但被继承，而且不断光大。

缪尔注意唤取公众支持的同时，一向重视与政府互动。酷爱户外活动的西奥多•罗斯福总统读到缪尔的著作，深为所动。 1903年春天，罗斯福邀请缪尔同游优胜美地。罗斯福在信中对缪尔说：“除了你，我不想和任何人同行。而且我想在这四天之内，摆脱一切政务，只和你呆在一起。”缪尔欣然从命。

四天之中，缪尔为罗斯福导游，介绍优胜美地一带的壮丽景色及其由来。晚间两人在篝火旁畅谈，讨论如何保护环境。一位是热爱自然的平民，一位是手握重权的总统；一位是出身贫困的牧羊人，一位是世代豪门的翩翩公子，地位与背景均相当悬殊。然而，出于对自然的共同热爱以及一致的远见，双方沟通良好。

受缪尔影响，罗斯福的环保观念得以深化，开始限制一些开发项目。得到罗斯福的支持，一批保护性的国家公园相继得以成立，缪尔倡导的环保事业成效更着，从而建立了政府与民间团体联手推动环保的良性范例。

著作等身观点鲜明
精神遗产影响深远

缪尔在加州山野留下深深的足迹。他在高耸入云、积雪皑皑的内华达山脉中，徒步踏出崎岖的山径，发掘出无数美丽的景观。时至今日，“缪尔小径”仍然是健行者的圣地。有些励志书籍，还专门将「走缪尔小径」列为人生目标之一。

缪尔小径北起优胜美地国家公园，南至惠尼尔山（Mt Whitney），全长 211 哩。小径蜿蜒于海拔数千呎的崇山峻岭间，最高点达1 万 4000呎。沿途经过优胜美地、帝王谷（Kings Canyon）、红杉等三个国家公园，以及「魔鬼邮桩」（Devils Postpile ）国家纪念点。小径大部分路段相当险峻，然而湖泊、雪峰、奇石触目皆是。哪怕是只走一小段，也能领略到惊心动魄的美。

也许有人或受体能限制，或因距离遥远，无法亲身体验缪尔小径的壮美。然而，缪尔留下的大批著作，却人人得以享之。

缪尔出版了过十本书，发表过数百篇文章，还留下多篇日记。他细心记录沿途所见，无论是地形岩性，还是 动植物的分类、形态、分布等，都有详尽的描写。然而，缪尔的著作，远非简单的科学考察笔记，而是一篇篇大自然的赞美诗歌。

他说自己置身于群山之中时，“群山也融入了我们体内，点燃我们心中的热情，拨动我们的心弦。我们全身每个毛孔和细胞，都充溢着山的气息”。处身美景中，“血肉之躯澄彻如水晶，似乎已与这份美融为一体，无法分离，并且与空气、森林、溪流和岩石一道，在漫洒的阳光中颤动 — 肉体仿佛成为大自然之一部，非老非幼，无疾无健，只因一切化入不朽的永恒。”

缪尔笔下的山，充满了灵气和神圣感。他写道﹕“山谷东缘，数哩高的内华达山脉傲然耸立。连绵的峰岭气势磅礡，横卧山谷之上，犹如晴空中止步的一块平静积云。它的色彩是如此壮丽辉煌，灿烂夺目，不由得使人感到 ， 这不是群山披上一层金光，而是山本身就是一团光，如同天国的城墙一般放射出万道光芒。”

缪尔的若干重要著作，如《夏日走过山间》（ My First Summer in the Sierra ）、《我们的国家公园》（Our National Parks）等，近年在中国大陆翻译出版，广受欢迎。然而，缪尔并不单纯是一位忘情于山水之间的游记作家，他提出完整的环境保护哲学，至今仍然被许多环保主义者奉为圭臬。

围绕着是否在赫吉赫奇谷筑坝，缪尔曾与环保史上另一位重要人物平肖（Gifford Pinchot）激辩。平肖支持筑坝，认为蓄水后可令数百万人受惠，可最有效利用自然资源。缪尔则反对这项计画，主张峡谷不应遭受人类活动破坏。平肖代表资源保护运动（Conservation Movement），而缪尔代表自然保护运动（Preservation Movement）。

平肖主张为人类的利益使用资源，缪尔则坚持为荒野的精神、审美价值以及其他生物的固有价值辩护，力图使自然环境免受人类活动的侵扰，保护原生的、未受破坏的状态。两种观点的争论至今未能平息。无论是过去数年台湾核电站之争，还是目前中国云南怒江的水电开发之辩，但凡涉及开发与环保的分歧，实际都可以看成当年缪尔与平肖之争的延续。

环保任重道远
缪尔永受缅怀

与缪尔当年面对的早期工业化污染相比，如今全球环境所受威胁不知要严重多少倍。空气、水源、食品被严重污染的报导，几乎无日无之。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等科学组织认为，人类活动导致全球气温上升。大量排放的各种温室效应气体，令辐射到地球表面的太阳能无法反射回太空。地球表面温度逐渐增加，导致两极冰层溶化，海平面急速上升，最富饶、人口最密集的海岸地带，很可能被大片淹没。

随着人口增加、经济发展，人类急于向大自然索取更多资源。森林被砍伐，耕地在缩小，河川不时断流，植被逐年递减，物种不断灭绝。在寻求开发与环保之间平衡点的路上，人类似乎迷失了方向。

幸好，缪尔率先倡导的精神还在。卡森（ Rachel Carson ）1970 年出版了《寂静的春天》，将环境污染的危险裸陈在世人面前，起到震聋发瞶的效果。从此，环境保护走入每个人的视野，各国政府也不得不重视环境恶化带来的一系列挑战。

世纪交替之前，各国签署了《京都协议》，限定有害气体排放量，这是全人类共同保护环境的一大进步。可惜，京都协定触动某些工业集团的利益。小布什就任总统后急于做的事情之一，就是退出京都协议，令世界各国政府 及环保团体扼腕。

与利益集团漠视、回避环保遥相衬托，个别环保分子一概反对社会进步，甚至采取极端手段从事环保，同样引起世人警惕。

以《猎杀红十字号》、《空军一号》等畅销小说闯出名号的作家克兰西（Tom Clancy），写成小说《彩虹六号》（Rainbow Six），说一群丧心病狂的极端环保主义者认定人是地球的根本根源，因此试图在奥运会散发致命病毒，杀光人类。而曾写出《侏罗纪公园》的克莱顿（ Michael Crinchton），则推出《恐惧状态》（ State of Fear），书中的反角是无良律师，为了争取各界向环保基金捐款，竟在世界各地制造诸如冰山崩塌、雷暴增加等环境事故。

小说中的故事自然出自虚构，但是藉环保而施暴力的团体在现实生活中确实存在。“动物解放阵线”（Animal Liberation Front，简称ALF）和“地球解放阵线”（Earth Liberation Front，简称ELF），便是其中臭名最著者。这些组织成员利用电脑网路互相呼应，或纵火烧车，或破坏动物养殖场，无视他人的生命财产安全。 2003年 8月 1日，地球解放阵线成员烧毁了圣地牙哥一片价值五千万元的公寓，并标榜这是“美国史上最大一次环保抗议破坏行动”。有报导称，联邦调查局已经将“动物解放阵线”与“地球解放阵线”列为最具威胁性的国内恐怖组织。

面对日益恶化的环境，无论是为眼前利益而不惜损害环境，还是为环保铤而走险剑走偏锋，都于事无补。而细心检点缪尔留下的精神遗产，继承其对自然的挚爱，借鉴其理性的做法，对于环境保护事业会大有禆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