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晨

养蚊斋主人

<h3>昏晨</h3><h3>&nbsp;</h3><h3> 农历十九,月亮还是满满的,清辉洒满一地,凌晨的月夜静谧的让人怜惜。想起了东坡居士的承天寺夜游: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现在尽入方湾这个小小村部院里了。</h3><h3><br></h3><h3> 我喜欢这静寂,喜欢这有些落寞的静寂,荒凉的撕扯才能让昨夜的残酒在这深深凉意里清醒。昏的热闹、晨的寂寥,不觉间已是三百多个轮回。</h3><h3><br></h3><h3> 一年多来,感觉方湾的白天好像是电影的片场,每天村部里来来回回,大家都在饰演着自己的角色,好人、坏人、忠臣、奸佞……一个小村落演绎着复杂的乡土社会、表达着深刻的风土人情。我不是导演、不是演员,我只是个看客,也许偶尔会友情出演一小会儿。</h3> <h3> 记得才来的第一顿饭,是村子里一个小免烧砖厂的老板请客,当然不是请我,那是他临近年末要给村里结账,请支书、村长,我呢,作为新来的驻村干部算是蹭着罢了。那是极不愿意吃的一顿饭,但是还是坚持去了。观察这个小村、观察村里干部、观察群众心态,有时还真得需要从酒摊儿开始。那天晚上请客的是老板、陪客的是村里一位干个体的面上人、被请的是支书村长捎带一个尚未转正的第一书记。酒桌上有老板对干部诚惶诚恐的恭敬、有支书对我的到来言之凿凿的支持、有面上人代表群众对我极为热情的欢迎。充满酒意的话语让方湾的第一顿饭变得颇有味道。第一顿饭——支书村长——老板——面上人,一位第一书记的到来,一下子就把方湾的权力、资本、宗族、势力给勾连起来。虽然没有悚然而立,但是也多少感到警觉。</h3><h3><br></h3><h3> 资本对权力的追随看来不仅仅出现在高层,即便方湾这样的偏远小村一样上演着权力与资本的游戏。一年当中,我努力改变,尽力阻止,不让村部的权力被宗族势力与社会资本侵蚀。我在方湾实施村民代表党员干部联席会制度,将大到修路架桥、小到申请低保的所有事情全部公开透明,但还是阻挡不住第一顿饭请我的砖厂老板和那位面上人对一处坑塘改造和路灯安装两项工程的承包。虽然这两项工程的总额度不到十万块钱,虽然这两人实话说人品也都不错。虽然我也知道这两个活儿交给他们让人放心,但我还是不舒服,不是为了这两个人,而是感觉普通的群众在很多工程承揽等事务中缺乏与有一定资本储备之人的影响力和话语权。</h3> <h3> 如何提高群众的话语权?这应该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h3><h3><br></h3><h3> 前一段时间在流转群众土地时,乡里一位领导告诉我,说沿海某省现在出现一种新的土地流转方式——买断,一万块钱一亩买断农民的土地承包经营权,听这位领导的口气都是赞许与羡慕。我当时就进行了反驳,如果以大量社会资本注入农村,以买断的方式流转土地势必产生新的“地主阶级”,尽管他们会冠以农场主等各种很堂皇的名称。而且,农民当时虽然拿到不菲的一笔钱,但是他们却永远失去了对这片土地的话语权。</h3><h3><br></h3><h3> 而且这个案例就活生生发生在方湾,十二年前时任村支两委将几百亩板栗园以很低的价格承包给三个村民,当时板栗树尚未长大、价格也不算太高,对于这个承包费用高低广大群众也没有太多争议。但是关键是合同签订是三十年,现在板栗大了、价格涨了,村民眼睁睁看着承包人挣了大钱却没有办法。因为当初的一纸合同让他们失去了对板栗园的话语权,于是他们动用各种办法想拿回属于自己的利益,从打官司不赢、到四处上访无果、最终成为了哄抢板栗、咬伤干警的群体性事件。一年过去了,虽然因为我的存在,今年群众一不上访、二不上山,但是当初的这份只考虑承包人利益的合同却让我一直高兴不起来。</h3> <h3> 我知道以方湾目前的发展速度与规模,土地必定会升值,但是老百姓不一定看到这一点。所以流转土地我定的是五年期限,五年之后别的土地升值了,油菜基地、莲花基地自然而然也得升值,因为那时村里流转他们的合同已经到期了。届时,你要么增加流转费,要么将基地里的设施废除然后复耕,而后者显然不是任何人希望看到的。所以只能选择前者——这就是农民对土地的话语权。</h3><h3><br></h3><h3> 农村发展、乡村振兴是个极为复杂的过程,不仅有顶层设计,也有基层创新。但核心在于必须从农民利益出发,任何名义的改革如何成为了对农村的盘剥,必然走进死胡同。</h3> <h3> 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苏东坡可以与张怀民闲云野鹤。但这空荡荡的村部里只能让自己独自感怀,静等天明吧!</h3><h3>&nbsp;</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