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印记

月轻盈

作者:赵素侠

　　南方人梦里雪花，却触摸不到。中原大地的冬天也越来越少看到雪。在海拔2200米以上的老界岭，犄角尖的顶峰，可以看到，皑皑白雪与云天相连，显得深邃而又高远，山腰下的雪，轻纱似的，若隐若现的一层。清晨，浓雾缠绕，清瘦的树影在寒冷的风中晃动，挡不住的一层寒意弥漫。浸润在雾中的雪峰就变得有些飘逸。山野的风打破了寂静，雪峰开始变得灵动。被积雪掩盖住的景物在白皑皑的光影下，透出分明的棱角，山崖那沧桑的轮廓，依然透出坚毅的性格，不用勾勒，自然的线条就呈现了。

在晴朗的日子里，我喜欢抬头沐浴阳光，在寂寥的冬天，阳光洒下来，那种温暖，深入骨髓，让人陶醉。没有雪的冬天，我们似乎不曾失去什么。干渴的麦田却充满渴望和希冀，长青树和灌木丛也充满了期盼，干涸的土地把那种情愫扩散，渗透了整个大地。无垠的田野已然呈现一派萧瑟景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如期而至，寒风呼啸，日夜袭击着辽阔的大地。瑟瑟的风，卷起团团枯黄的落叶，告诉人们，一个寒冷的季节来临了。蓦然间就让人多了一些期待，没有雪的冬天，似乎有了一些空缺。

一场西北风刮过，北方的大地上便嗅不到植物生长的气息了：树枝上尚没有完全枯透的叶子，飘落殆尽；渠沿沟畔且存有一息的衰草，枯透了。鹳河里有了冰，排水沟干了。西北风仍然在长夜里呼啸。冬深了。空气干燥难忍，四处汲取水份，它受不了了。你不经意伸出湿热的舌头舔一下嘴唇，立刻，嘴唇上的那点湿就被空气一吸而尽。这一吸，嘴唇立刻干裂了。

似乎受到了感召，呼啸的寒风忽然小了起来，整个天地呈现出朦朦的灰暗，常常是在一个夜晚，人们期盼已久的初雪终于悄然而至了。甚至都能感受到少许的温暖，一片、两片的雪花开始飘落。漫天飞舞的雪花袅袅婷婷，如烟似雾，轻轻飘落在房前屋后、田野树梢，飘落在夜归人的身上，熟睡人的梦中……渐渐染白了沉寂的旷野、城镇和村落，一点一点为沉睡的大地织就洁白的银装。她特意来慰藉干裂疼痛的北方大地。

更多的时候，我总以为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个梦幻，直到身边的人欢呼：下雪了！我才明白，它真的如天使般降临了。晶莹剔透的雪花在天际中自由的舞蹈，放肆的翱翔，尽情的纷飞，用尽生命中最后的魅力！于是，这个原本污浊的世界变得如童话般美丽。

雪还在静静地下着，不疾不徐。田野、树木、房屋变得端庄起来，都恭敬地承接着这天赐的祥瑞。在严寒的冬季，上天格外眷顾这片大地。她张开母性的怀抱，把积攒的爱都赐予这个饱受旱渴折磨的孩子。这承载着温情的雪花，就这样静静地落着，将整个大地轻轻包裹。大地一片白。雪花一点一点地渗进大地，抚慰着，浸润着，充盈着……无声无息。你甚至会忍不住伸出手，去迎接那圣洁而轻柔的雪花，它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凉，那么刺骨，它就那样，在你的手心，静静地，化成甘冽的水珠，丝丝缕缕地渗进来，濡湿着，浸润着，变得柔软。

雪越积越厚，沿着一串深深的脚印望去，一个农民静立在雪中，虔诚而庄重地望着茫茫雪野。很久了，他还静立着，身上落了一层雪。他似乎要把这纯净的、融融的白雪收入眼底，装进心里。雪，是他心中的圣女，一年里难得降临一两回。于是，雪野中，走一段，总能看到一个静立在雪中“望雪”的人，头微垂着，神情虔诚而庄重。这时，我忍不住探下头，我发现，麦苗在厚厚的雪被中安然入眠，变得安祥，舒展，润泽，如襁褓中的婴儿。一丝喜悦悄然升起，“瑞雪兆丰年”，我体会到那种发自人们心底的希冀，瑞雪过后，谁都会对新春充满期待。雪化在地里，让农民的心里变得踏实。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望着这儿那儿从积雪中露出的一坨两坨湿地，从心里体味着雪融进地里的那种柔润、沁凉。土地在雪的滋养下，膨胀了，丰腴了，舒展在那里，渴盼种子的进入。这样想着，人们对丰收的春天有些迫不及待了。

隆冬是寒冷的，而落雪的天气是比较温暖的。雪花缓缓地飘着，积了雪的柳树，枝枝桠桠都披了一层。田野和屋舍一片雪白，走进树林，将会地发现，昨日还是光秃秃的树林，一夜之间绽放出千树万树洁白的花朵！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雪花的清香，好一个晶莹剔透，粉妆玉砌的童话世界！走在这样的雪天里一点都不冷，只觉得柔柔的，暖暖的。正在飘落的雪花似乎是一个个圣洁的、温柔的仙子，是有体温的，温存的。

独自行走，万物静止，在大雪纷飞的画面中，体会那种动与静的味道。

雪天的黄昏是单纯的，没有云彩，也没有晚霞，只有天地合一的暮色苍茫。黄昏渐深，苍茫的天空和白雪覆盖的茫茫大地一起暗了下去，夜晚从看不见的地方笼罩过来。雪没有停，依然保持着白天飘落的优雅姿态。静静飘落的雪花，在屋舍窗户散发出的灯光映照下，仿佛无数钻石簌簌坠落。村庄一片寂静。

这样的天气，总让我想起北方森林中的小木屋，在雪野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温暖的篝火发出清脆的声音，似乎还有烤全羊的香气弥漫过来。那时我常常带着这样的幻想，期盼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安然入眠，期盼一份感情，像雪花一样纯洁透明。雪花带来春天的梦，它孕育了太多的渴望和希冀，让人无处可逃，无法抗拒。

有的东西如果不看见，也许永远都没有感觉，可是，一旦触动了心里的某根弦，那种强烈的感情就会铺天盖地的袭来。那茫茫的雪野，融雪时的冰柱，曾灌注过我无数童年时代的幻想和憧憬。堆雪人、打雪仗，在雪地上疯狂地奔跑，累了、倦了就躺在这白皑皑的绒毯上，尽情享受那一刻的宁静和恬美。

雪后的太阳像是初绽的金色花朵，新鲜，夺目，且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它明丽的光芒持续地照射下来，地上的雪一点一点地化去，整个大地仍在回味着那个甜蜜的融雪之吻，春天总是在这甜蜜的回味中，悄悄的降临。

作者简介

作者：赵素侠，女，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1996年开始发表作品，作品被录入《散文选刊》和《2003年中国精短美文100篇》中。分别在《莽原》、《牡丹》、《躬耕》、《热风》、《新潮》、《石油文学》、《青岛晚报》、《独生子女》等杂志上发表作品。2009出版发行了个人文集《记忆的形状》,该书被选入全国大中专教学用书汇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