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望的田野上

小莽

从尚义县城到大青沟30里路上，总会路过一个叫白彥堡的地方，那里有一眼百年老泉。司机胡师傅特意在泉边停车，让我们各自用水杯接上一杯，大口地灌上一气。天气是冷的，但泉水却没有那么冰凉，反而有些温润清冽的感觉。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甘醇的泉水滋养着这一片片广袤的丘陵和原野，也哺育着这里淳朴、善良、友好的尚义人。从每日帮我们周转的胡师傅身上，就足以感受到这里乡亲的热情好客。从言谈中，我们了解了这里的风土人情，从一个侧面打开了我们对尚义的认知。
胡师傅的孩子也曾经在我们所支教的尚义三中就读。提起他的女孩儿，胡师傅向我们滔滔不绝讲述孩子在三中成长中的事情，言语间透露着为人父母的自豪，以及对孩子班主任闫老师的感激之情。我们也乐于倾听胡师傅的诉说，因为他的言语也都代表了这块土地上的人对老师的认可，对学校教育的认可。
　　车行大约40多分钟，尚义三中的所在地大青沟就在眼前了。
　　大青沟，坐落在一块较开阔平坦的土地上。言说是沟，可能是因为它整体是处于一块谷地里，或是因为地势的两端有高高隆起的丘陵，便以沟称呼它了吧。每到中午休息的时候，我们便三两成群的游走在丘陵与乡镇间的土路上，在蓝空、云朵与土梁、秋草间用脚步丈量这块散发着原始气息的土地。
　　一排排风力发电机组矗立在高岗之上，巨大的羽翼在风中旋转着。只有走到它跟前的时候，才能听到那巨大的轰鸣声。如果站在它的正下方，然后仰头看去，那风轮俨然是一把锋利的斧头，将头顶的天空脆生生劈成两半，你会陡然产生一种暂时的晕眩。这伟大的人工之力与自然之力的结合，将源源不断的电流输送到不远处的电厂，再从那里出发传送到大青沟，以及它的四方。这里远离了城市，却用上了清洁能源。或许在远山的背后，在平原的尽头还会有许多如这里般的小镇，安卧在沟坡之间，那兀立的风电机就是它们伸出的触角，在古老与现代之间传递讯息。

总体上，这个小镇上的人们的生活还有些清贫，路上看到的秋收的作物也只是榨取胡麻油的脱粒后的胡麻皮子和遍地被砍掉了头的向日葵的秸秆。劳作的也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和老人。生活之所以清贫，不仅仅是气候使然，还有的原因就是大多数年轻人选择走出这里，到外面的世界去寻找更华丽的梦。我们所听闻的就是他们的孩子在外面读书，然后去了北京或别的大城市，再然后就留在那里打工或滞留在那里了。这是当下所有的农村与城市的尴尬现状吧。很多走出去的人，可能认定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可胡师傅似乎是个特例。他给我们讲述他之前在外闯荡的经历，在北京天津跑运输的过往。当初的走出可能是为了家庭，要养育一儿一女。我们没有问他为什么现在又回到这里，因为这似乎不需要答案的。人总是眷恋故土的，也许在无数的梦里爬过多少坡，下过多长的岭又回到这熟悉的大青沟，回到了父母身边。双脚踏上这块土地会感觉无比的踏实吧。

我想，如胡师傅这样的选择的人也不会是个例外。他们带着见识又回到出生的地方，然后把他们的更高的期许交托给孩子们，用自己的双手把孩子送出去，希望他们过更好的生活。学校就是他们寄托梦想的地方，把孩子放在这里，存放的是希望。

四层教学楼没有艳丽的色彩和繁复的装饰，在晴空下显得简洁、大方。站在教学楼三层往外看去，首先看到的是楼下的旗杆，五星红旗在北风中招展。每逢周一，旗杆下都会汇聚一双双纯真的大眼睛，给它以注视和凝望。这里是汇聚灵魂的地方，在这里，孩子们接受精神的洗礼，为国荣光。旗杆后面就是一大块黄土覆盖的操场，面积几乎占据了学校面积的一半。看到这个操场，让我瞬间回到了学生时代，同样的场景，曾经在这样的操场上追逐嬉闹，还有成队列的课间操踏起的股股烟尘。只是这个操场更大，大到寒风在广场上肆意奔突而没有任何的障碍，这更助长了风的威力，会吹得你有窒息的感觉，而无法驻足。听说这个操场很快就会得到修缮和改造，是个振奋的消息。

孩子们大多在体育课上跑出来在操场上稍稍活动下筋骨，然后就转移到旁边科技楼前的小片篮球场上去了。这个尺把宽的篮球场确实是个避风的所在，后来看到学生们课间跑步都集中于此，分班站队，孩子们手中都拿着一本教科书，在跑之前还会读上一段，然后喊着口号跑起来。也许这样的一种跑步方式是想时刻提醒孩子们青春易逝，要力争上游吧。

学子们也似乎知道他们这样做的意义，就如同他们每堂课前都要大声背诵他们的班训一样，我知道怎样，我承诺如何。在艰苦环境中，更能磨砺一个人，更懂得学习的可贵，也更懂得感恩。无论是否是教他们的老师，见到我们也同样的恭敬，点头问好。在这样一所偏远的乡镇学校，传承的是最传统、最值得发扬的尊师重教的精神。谁说这里贫瘠，谁说这里偏远，这里能给孩子们的东西是受用一生的东西，那是精神的底子啊。

教学楼后面是一排五层左右的宿舍楼。因为这里学生和老师都是全员寄宿的，所以，这里的生活区占据了学校生活的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们没有机会走进去看看，但听老师们描述说因为水压不够，三四层都没有厕所，也没有洗澡的条件。可以想象，孩子和老师们的生活条件很是艰苦了。但在这里的一个月，我么没有听到老师们的一句抱怨，也没有看到学生们因为宿舍管理问题而遭到的训斥。这里一切都井然有序，在最应该无序嘈杂的地方，反而觉得是最安静的所在，这里静悄悄地孕育着成长。

宿舍楼的旁边是几排平房，开辟成了学生食堂和教工食堂。饭菜虽没有太大油水，米饭、馒头、莜面面条，配上一两道下饭的青菜，算是健康。每次，大家都会尽量把餐盘里的食物吃净，因为半点的浪费都会觉得对不起每一滴汗水的付出。

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们每天的活动区域基本上是在教学楼三楼的办公室和旁边的综合厅。这里暂时是我们备课的地方，也是开展授课和教研活动的地方。在这里与学校领导进行工作的对接，在这里与老师们悉心交流，在这里每一个人又站上三尺讲台，在这里，还留下了关心我们工作的昌平区领导和挂职领导的足迹，留下了一张张欢笑的合影。

转眼，这一切都如远去的笙箫，渐行渐远了。人住得久了，总是有一种感觉，觉得到这里来，是人生中的某种缘分，就会觉得自己原本是这里的一部分，也还会觉得自己可能还会来，因为这里自己也尽过一点绵薄之力，这里的发展自己也有一份应尽的责任。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除去工作上的要履行的职责之外，每个人都会投入一份情。这份情是对尚义人民的一种回馈。它来自教科局领导对我们工作的关注，来自刘胜校长的殷切嘱托，来自师副校长、武副校长周到的关照，也来自一线老师们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和他们自身的投入。他们的谦虚、好学，他们的踏实、勤恳，这所有的一切都在鞭策着我们，让我们对自己要求得更高，做得更好。四中刘希杰老师日以继夜修订两地的学生的作文百余篇，最终在支教结束前为两地奉上了作文特刊。孩子们拿在手里认真捧读他们自己的作品，甚至跑操的当口手里还拿着这本精美的《昕潮》。四中的霍长英老师在教学之余，在班级、年级管理方面又根据学校的需求准备了一次班级管理的讲座。霍老师以自己的或身边的真实的案例说话，从对自己孩子的教育切入，唤起老师们对生命的敬畏，对和谐师生关系的理性判断，短短一个小时的讲座也让我这个当了二十年左右的班主任听得荡气回肠，甚至几度热泪盈眶。物理学科的王晶老师和刘韵涛老师两个人的示范课都关注学生的实验动手能力的培养。授课需要准备大量学生用的实验器具和材料。虽然学校提供了一些，但还是需要他们自己亲自准备一些。他们为此几乎跑遍了尚义县城每一家玻璃商店和小商品商店，去购买和定制他们所需要的材料，这种严谨和负责的精神让我为之感佩，课堂效果也出奇的好。孩子们太需要自己去动手去触碰物理现象的美妙，依据科学的思维路径探究知识的原委了。说不定某一个学生就是因为听了这样两节课而喜欢上了自然科学，从而走上了科学攀登之路呢。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我。我所做的就是把我自己所认知的，所理解的学科知识和理论与老师们切磋交流，用自己的教学实例告诉老师们，我们还可以怎样做，往哪个方向去，如何让我们的课堂变得更美妙，更适合于自己的孩子们。这些都是我们每一个人能做的，应该做的，也是我们尽力去做的事情。

三中学科组长闫世江老师的微信朋友圈几乎每天都在更新着我们支教的信息，让我们看到他们工作效率之高，同时也感受到了他们对我们支教工作的认可。虽然没有更多生活方面的交流，但已经感觉到暖意融融了。

在三中吃过最后一次晚饭后，暮色已经四合。司机胡师傅的车已经在外等了许久。收拾好行囊坐在车里，向车窗外送行的领导和老师们在寒风中向我们挥手致别。一双双挥动的双手似乎已在我们心里定格，心里在不停地默念着，走了，我们走了，以后还会再回到这里的。

面包车一路颠簸，车上一开始大家还有说有笑，后来就渐渐沉默下来了。车窗玻璃上开始凝结起冰花来，渐渐覆盖住整个车窗。透过冰凌的缝隙，还依稀可以看到地平线上哪些站立的发电机组，风轮在转，仿佛也在向我们依依挥手。

　　快到县城的时候，我打破了沉默，向胡师傅表达我们的感谢。胡师傅说话声依旧那么洪亮，以尚义人特有的热情邀请我们再来尚义。是啊，尚义是块宝地，是崇尚礼仪的地方。喝过了胡师傅用桶给我们接来的清泉水，包里还存放着胡师傅带我们去买的又大又饱满的生葵花籽啊！

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来年，我一定要在自家的院子里种上一排尚义的葵花，让一朵朵金灿灿的葵花装点我的生活。看到葵花，就会想到胡师傅，想到尚义，想到希望。

　　是呀，尚义是一片充满希望的土地，孩子们就是这块土地上的希望！我们有幸，在最美好的年华来过这里，做过一名荣光的尚义人！ 草于2018年11月23日凌晨12:1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