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温馨

麦穗

  前两天降温,我给儿子发了好多短信,大多没有回音,少数回复了的都是一个字:“嗯”,“哦”。想起刚开学的时候,他换了手机号,原来的手机号被我装在另一个手机里,有一个师姐给他发短信说社团面试的事,发到原来的那个号了,我就转发给他,他可能没注意,直接回复给我了,那短信写得真长,真有礼貌,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也可以这么热情周到地回复短信。唉,我要是他的师姐就好了。羡慕嫉妒啊。 记得小的时候,我嫌他吵,不耐烦。妈妈跟我说:不要不耐烦,孩子一下子就长大了,他需要你的时间真的很短。我当时不以为然,想想这么小小的一个东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感觉好漫长啊。我妈妈看看我又说:你们现在需要我吗?还会牵着我的衣襟吗?我想也没想说道:当然不会了,我现在还牵着你的衣襟,那我不是个傻瓜吗?那你麻烦可就大了。妈妈笑了笑,现在回忆起来,那笑容好落寞啊。 现在想想,妈妈说得好有道理。我记得,以前儿子下楼玩,我都跟着,担心人贩子,担心安全。有一天,他和同学又约好了要出去,我也跟在他后面穿鞋,他问我:你干嘛?我说我跟着你呀。他说:跟着我干嘛?搞不懂是我保护你还是你保护我?我当时一愣,好像从那以后我就没有跟过。记得他在德国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我去学校接他,我站在他每天出来的阶梯口等待,他的一个同学走过来,马上又折回去了,我也没太在意,然后我傻等了好久,也不见人,只好追进去看,才发现教室空无一人了。那段时间他爱踢足球 ,我想他应该是和同学一起从另一个门溜走了,我其实是支持他踢球的,只是想搞清楚他在哪里踢,一是观看,二是放心。我只好到处找他,周边足球场很多,但我找了好多个,都没找着,只好回家。他一直玩到很晚才回来,我担心得不得了。后来他告诉我,他和同学去了一个足球学校的室内球场踢球了。而且的确是那个德国同学报信,故意绕开我的......后来,我好像也就不再到学校去接他了。 妈妈说的没错,孩子需要妈妈的时间其实很短。小时后喜欢跟脚,跟在你后面大哭大闹不让你走,你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到处找,到处喊,在幼儿园门口等他,每次都是激动地扑向你,晚上依偎在你的怀里,要你讲故事......一切都好像就在昨天,但转眼他就不需要你了,你的关心和问候,都让他觉得是一种唠叨,他总是想着逃离...... 唉,这就是人生吧,一代一代向下传递着爱...... 于是,我想念妈妈了。想起小时候很多温馨的时刻,很小的时候,妈妈在一所乡村小学当老师,我跟她住在学校里,晚上躺在床上,四周蛙声一片,妈妈说:我好想念你老外婆啊。我当时很感动:妈妈在我身边,如果妈妈离我很远,我被淹没在这蛙声中,该是多么无助啊。我该是多么想我妈妈呀,就像妈妈想老外婆一样。 我五、六岁的时候,妈妈有一个周末带我回城里的老外婆家,姐姐和弟弟都去县政府门口的舞台看文艺演出去了,我没去,后来天气有点冷,妈妈想给他俩送毛衣,我就自告奋勇去了。但我当时不太负责任,自己看演出,忘了找他们,或者找了一下没找到,就不管了,一直等到看完演出,然后还走进百货大楼去逛了一圈,大概是从一个门进,但从另一个门出,所以我记错了,出门依然朝右拐,结果该朝东走,就变成了朝南走。 我大多时间和妈妈呆在乡下,所以对城里的路不是很熟,结果一直跑到南门城外,发现不对劲,又往回走到舞台,慌乱中,方向再次搞错,又往西走,也是快走到西门城外时,我认识了老外婆工作的地方,对着黑黑的店面哭喊着“老外婆”,但没人理我,当时街上已经空无一人。我背着两件毛衣,飞快地在大街上奔跑,这个时候我知道方向了,拼命朝东跑,没注意,又一直跑到东门城外,但这时我终于认识了路,我看到了一户人家,是妈妈的同事在城里的家,妈妈带我去过,从那里我知道怎么走回我家。我恐惧地穿过小巷,穿过小桥,沿着河边,奔跑到家。深夜了,家门没关,灯火通明,我大喊一声:开门!家里人都拥了上来,说:门没关呀,你跑到哪里去了?家里人到处找你,找不到你呀。我什么也没说,扑在妈妈怀里顿足大哭。这时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还电闪雷鸣,妈妈说:没事了,没事了,回家了。 十岁的那天,醒来时发现妈妈蹲在我的床边,头挨着我的枕头,她看我一睁眼就说:醒了,你今天过十岁,妈妈给你做了一件豆绿的罩衣。我当时也是一阵感动,我清楚地记得:我感动的不是那件罩衣,是妈妈蹲在我的床边,等我醒来。还有一次,我放学回家,老远就发现我的一家人都坐到了屋子外面,我家住在公园旁边,门前是一条河,杨柳依依的,他们围坐在一起,准备吃晚饭,看到我,都对着我挥手,我高兴地跑起来,觉得此情此景真是太美好了,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啊......其实,我们那个时代,物质匮乏,反而有很多温馨的回忆,一只月饼,分成四块;一只鸭蛋,分成六牙;你省给我,我省给你.......不管是什么物质条件,父母都尽其所能在养育着保护着自己的孩子,也许父母有他们的个性脾气,但他们可以挑剔儿女,儿女不能挑剔父母,因为没有资格,是他们给了你生命,并且养育了你。 常常抱怨儿子忽略我,突然间意识到,我也经常忽略我的父母啊,只不过是人到中年的我忽略得有些内疚,而青春期的儿子忽略得理直气壮罢了。 昨晚听了好多遍满文军的《懂你》,看来就算是人到中年,也依然需要成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