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不会走远

🍼熙兔兔🍬

"当你遇上难事了，周围会有三种人：表面关心却背后窃笑的人。真的关心但也没空帮忙的人。二话不说出钱出力帮你的人。然而你的时间和心思，50%给了第一类人，40%给了第二类人，留给第三类人的可能10%都不到。对你吝啬的人，你那么慷慨。对你慷慨的人，你却吝啬。人的福分就是这么败光的。 "

　 　2018.11.22小雪。8月23日入院至今，整整3个月，我一度以为我是熬不过这个多事之秋的，然而，我却还屹立不倒。9月，10月，11月，当一个人每一天都在面临着生死，身体和精神的折磨也就会成为提醒你活下去的闹钟。曾经丁点伤害总矫情的大呼这是针扎般的疼痛，现在看来，每天四五针七八针甚至骨穿腰穿这种平时想象不到的疼痛都像是生存的一部分，割舍不掉。一次次加大剂量的化疗反应要垂死坚持，医生每每和父母谈到死马当活马医的希望都如同佛光普照般在我的大家庭里格外光彩炫目。

　　以前总觉得我从小到大的生活就像一部电视剧，不是很童话，却很精彩，我爱记录下我的开心或是悲伤，计划着不惑之年能写一部属于自己的回忆录。如今躺在这冰冷病床上，心有余而力不足，追忆自己的31年，猛然发现，其实自己是真的一无所有，好好一个剧本硬生生被我演成一部烂片。我总是在索取，临了也还是没有放过父母亲人。以前太在意朋友，父母亲人的聚会总是难以参与，需要时习惯性开口伸手，亏欠时尽可能的买东西弥补，而他们需要的陪伴，我给的少之又少，一直以来，我都以无师自通天赋异禀的厨艺沾沾自喜，而父母亲人们却说没有尝过我的手艺，我不想回想那么一个不懂亲情的自己。此刻，我就想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为他们做上一道拿手菜都已然成为了奢望，曾经看似平淡无味的生活状态却将成为我此生遗憾……

　　前天，看到三弟的文章，夜里又梦到了外婆，这是入院以来第三次梦到外婆了，下个月5号就是外婆整整离开我们20年的日子，除了五妹没有赶上外婆的"圈养"，于我而言，于我们姐弟四人而言，外婆是非常意义的存在，是童年单纯美好生活的依存，我们兄妹四人分居各处，但假期的到来，都会第一时间相聚外婆家，短暂愉快下田摸蝌蚪，田埂捕蚂蚱，炸炮仗吃烧烤，扮演老师学生医生病人的假期生活就正式开始了，外婆从不重男轻女，一视同仁对待我们姐弟，尤记得每天早上我们不同时起床，大龙弟从小贪睡，总是最后起，我和三弟早起就开始闹着吃早餐，我要吃甜的，他要吃咸的，一顿早餐可以把外婆忙得团团转，等大龙弟起床还要继续忙活他的早餐，可外婆总是笑眯眯的，看着我们吃得香甜，乐在其中。外婆腿脚不好，但干起活来麻溜利索，家里娃娃一堆，却能始终一尘不染，整洁有序。还记得那个时候正是还珠格格风靡大江南北的年代，老爸给我买了整套DVD碟片，外婆那叫一个迷恋，每天放学回家我都会给她放，我们一起研究着看了几百遍的剧情，依然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都说外婆是地主家的小姐，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初中生，但外婆话少含蓄，从嫁给外公，一直奔波劳碌，陪伴外公经历颠沛流离，经历文革变迁，经历车祸的生离死别，却始终无怨无悔，含辛茹苦带大五个孩子，从舅爹到小舅，每一个都优秀，每一位都让我引以为傲。99年的12月5日，我始终忘不了的一天，那一天特别冷，依稀飘着小雨，我抱着热水袋来到外婆家，进家门就把热水袋塞到坐在沙发上等着吃完饭就去医院检查的外婆怀里，让她捂好胸口就不那么疼了，我刚转身，外婆倒地，我懵得大叫，舅舅外公接踵而至，人工呼吸，掐人中，喂朱砂，我在旁边就这么哭着喊着外婆你醒醒！慌乱之余，舅舅们让我带好还是个懵懂娃娃的三弟在家等待他们去医院的消息。我带着三弟坐在外婆家门口的台阶，他穿着绿色青蛙王子的卫衣，抬着稚嫩的小脸，睁大了眼睛问我，姐姐，奶奶怎么了，我拉着他的手抹着眼泪告诉这个孩子，你从此以后没有奶奶了～这个"从此以后"对于他来说，对于都还是孩子的我们来说太残忍，于是，我们相拥而泣……

　　"首都归来，如往常回家，路馨没有灯光。天已黑，屋内无光。以前从未有过，因为以前爹在。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乌呼、心悲，寄伤情，多呼哉。"这是三舅在家庭群里分享的那时心情，忽然间发现舅舅们也都脆弱，忽然间感觉亲情的味道如此浓郁，曾经的大家庭因为有外公，每周末的家庭聚会都分外温暖，想念从来没有走远。如今，外公离去3月，我在医院3月，虽然我的大家庭把所有重心都放在我身上，舅舅舅妈弟弟妹妹们都会抽空陪我，但他们似乎比我脆弱，生怕这一年再有任何错过。3个月来，我的病友们出出进进，有老有小，有乐观的，有要死要活的，而我，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别人的生活自然不会不比我精彩，别人的疼痛不会不比我强烈，但别人的故事于我无关。每天看着忙碌在我身边的父母亲人，足矣。据说今天下元节，以前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个节日，查了度娘说今天要祭祖，刚好，昨晚梦到了外婆，梦里的外婆身穿蓝色中山装，白衬衣，头发黝黑，梳理得整洁干净，慈祥和蔼，眯着眼睛看我笑，这是入院以来第三次，每一次都是这个笑容，像要带我走，却又舍不得，今日小记算不上祭祖，算是一份怀念～

　　于我的父母，你们养我长大，我本该陪你们变老。小时候，你们是我的依赖，长大后，我本该是你们的靠山。你们如约没有缺席我的成长，而我却要失约错过你们的衰老。我此生未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或许我一闭眼就已解脱，可你们，该要怎样承受失去我的心痛，该要如何度过没有我的日日夜夜？我不甘，又无可奈何，一个病到快要失去尊严的人有何种能力给你们承诺？小羊跪乳鸦反哺，我多想放慢脚步，陪伴你们一生。31年，我快要败光了福分，在我看得到头的余生里，我仅存的福分将与你们相伴。我仅希望，将来你们能面带微笑，如我在旁。

想念永远不会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