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冬月初四是父亲九十五岁生忌。父亲虽然离开我们两年了,但到了这一天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和父亲在一起的日子里。</h3> <h3> 习惯了,思念父亲的时候,就会打开手机的相册,翻看父亲生前的照片。真的觉得保存下来的每一张照片,都有一段美好的故事。当看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70周年纪念章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停下来了,拿起照片,凝视着这枚纪念章,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br> 忘不了,庆祝建国七十周年那天,我们到医院父亲住的病房里,陪父亲一起观看国庆庆典的直播节目。我们把小国旗插上病床的床头上,父亲半躺在病床上,双手举着小国旗,我们每人手里都举起小国旗。病房里一下子有了节日的气氛。那一天,父亲的状态特别好。边看电视,边挥动着手中的小国旗。当阅兵仪式开始了,父亲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这时,护工赵妹妹说:“老爸,你这个老公安当年是不是也像电视里那些当兵的人一样厉害呀?”“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是县公安大队的队长,我手下的兵可多了。”看的父亲那种得意的眼神,让我们更加理解父亲此时的心情。父亲一辈子都以他曾经是个老革命,曾经为党的事业而付出的汗水与努力感到骄傲。无怨无悔的一生,让他淡定从容。父亲离开几个月后,我们才收到这枚纪念章。我们看到这不寻常的纪念章那一刻,就想,如果父亲亲眼看到纪念章,他该有多幸福呀!<br> 珍贵迟来的纪念章,对于父亲来说,是迟到的纪念章,对于我们而言,纪念章既是喜悦,又是惋惜。更多的是遗憾吧。这种感觉在我们兄弟姐妹的心里,是永远弥补不了的缺憾了。</h3> <h3> 父亲一九二七年十一月四日出生在辽宁省凤城县曹家堡子。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曹家是个大户人家。<br> 在曹家堡子,曹家的墓地,立有一块石碑。上面的墓志铭纪录了我们家族渊源:<br> 曹氏,山西太原府须句(徐沟)县民国初来凤。始祖讳蛮子,二世讳班子路。其茔在城后,年远不可识,至雍正四年,三世讳莫克托,室名镶黄旗,册档归刘保佐领下充差,逐去影壁山,领报册地嗣,分居车毂岭。其兄西富、西富奈、五十七三人家于斯蔫,即我十世先祖也。<br> 后至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虽入辽阳里仁社九甲民籍,而前遗之册地、田产,未尝改易瓜瓞,且为绵延,福泽长矣,饮水须知渊,数典不忘祖。故立古誌之,大清宣统三年(1911)九月二十七日,十世孙:曹万春、曹万宣、曹万明三支同立。<br> 从石碑上面的墓誌铭纪录,我们知道曹家是满族的镶黄旗富察氏的后裔。小时候,父亲就告诉我们:“记住曹家是满族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老祖宗。”<br> 在那个年代里,曹家和广大劳苦人民一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曹家不屈服于现实,顽强地生存下来。<br> 在我太爷那辈,基本生活靠种田,做小本生意来维持。有限的经济来源,满足不了家庭生活的需求。<br> 一九二九年,为了生存,太奶毅然决然地带着一大家子人,告别了故土,从辽宁省来到了黑龙江省。投靠一个住在黑龙江省林家铺子的远方亲戚,那时候父亲只有一岁半。<br> 在林家铺子的日子过的并不比老家轻松。还是靠给有钱的人家当长工,用微薄的收入去换点粮食糊口度日。兵荒马乱的年代,哪有穷人安稳的生活。迫不得已之下,爷爷又带着全家东奔西走,想有一个出头之日。<br> 一九三四年,经人介绍,爷爷又一次把家搬到黑龙江省穆棱县八面通莲河村安家立业。仍然开荒种地,做小买卖。爷爷识文断字,精明能干,经常给人家写个文书,状子什么的。虽说吃尽了苦头,但总算可以养家糊口了。<br> 父亲在这小山村里渐渐长大。八岁时就给别人家放猪,从小就知道为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后来,我的爷爷不管家里生活状况怎么样,送父亲上学读书。父亲边读书,边跟爷爷学着种田。只读小学三年级的父亲辍学后自学文化,坚持读书识字。父亲当过农民,做过矿工。土改工作中,积极为政府做事,担任村里的机要通信员。这些沉淀的磨练,让父亲很快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青年。<br> <br><br><br> </h3> <h3> 一九四九年四月,因父亲在村里,区里突出的表现,被招到黑龙江省穆棱县八面通公安学校。毕业后,父亲先后在穆棱县八面通公安局,木兰公安局工作。在公安局里担任过户籍员,警察,区派出所所长。父亲在革命的大熔炉中锤炼了自己意志和毅力。不断提高文化知识,提高各方面素质。一九五一年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br> 参加革命工作的父亲,常年在外,很少回乡,不能为家里做事。母亲带着我们在农村生活。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母亲和伯父伯母辛苦做事,来维持生活。日子虽说苦些,但在伯父的操持下,日子也算过得去。父亲知道家里缺少劳动力,生活艰难,可他还是舍小家,全身心投入到革命工作中去。家里人没有怨言,支持父亲工作。全家人,全村人都知道父亲是公家人,是戴大盖帽的,穿公安服的国家干部,了不起。都羡慕曹家出了个大能人。<br> </h3> <h3> 一九五五年九月五日,黑龙江省公安厅组建劳改农场。父亲服从组织分配,随着十万复员转业官兵,奔赴祖国的北疆。首批从地方调到新开发建设的北安劳改管局尾山农场。<br> 当时正是深秋,北方的冬天早早地到来。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北大荒的大地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寒冷的冬天,父亲和他的同事们,住在搭起的马架子,吃粗粮,没有蔬菜。在这及其恶劣的环境下,我们的父辈不退缩,勇往直前。用顽强的意志,战胜了一个又一个困难。<br> 一九五六年十月,又是一个深秋,父亲回老家接我们,把家搬到尾山农场。我们也成了小北大荒人。<br> 那时候,农场生活相当艰苦,我朦胧记得,我们家刚搬到农场,新盖的拉和辫儿草房没完工。我们暂时住在马架子式的房子。不大的屋子里住着好几家,大长地铺上,中间用席子间壁隔开。没有取暖设备,吃的是集体饭。后来搬进了新家。房子的门朝北开门。冬天大雪会把门封住。夏天下大雨时,水排不出去,门口的积水,只往屋子里灌。出门得光着脚丫子,根本没有什么道可行,到处是泥泞的路。在这样的环境下,父亲总是说:“会好起来的,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因为北大荒地肥水美呀。”小时候我们就知道,我们的家很美,因为我们的家位于小兴安岭南麓,在棋盘山下,小边河的岸边。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让你见到它,就会爱上它。正因为有了爱,父亲那一代垦荒者们,在这一望无际、草木丛生、荆棘密布、沉睡千年的大地上,用汗水甚至生命征服了荒原。让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父辈们这种精神感染着我,让我从小就热爱自己的家乡,从小就萌发了一个美好的愿望,那就是等我长大了也要做一个建设家乡的人。<br></h3> <h3> 一九五五年至一九六九年,父亲一直做管教工作。所属单位黑龙江省公安厅,黑龙江省第三十五劳动改造管教支队。在管教工作中。父亲先后担任过管教员,管教大队教导员,管教科科长。无论在什么岗位上,父亲都严格执行党的改造工作方针,政策,尊重服刑人员的人格。关心探监的家属。从不打骂,虐待犯人。<br> 父亲在管教工作的岗位上,一干就是十年。他热爱自己的事业。放弃自己的小家,一心扑在工作上。<br> 记得一九五八年的秋天,正是收土豆的时候。那些年,对所有的家庭来说,收土豆可是一年最重的活计。可这个时候,领导让父亲去外调。父亲出差,土豆咋收。母亲不让父亲耽误公家的事,父亲也没向领导提出家里的困难,还是按时出差了。母亲带着九岁的姐姐和七岁的我,起早贪黑地干了八九天总算把二十多麻袋的土豆收回了家。母亲在生我五妹儿坐月子的时候,父亲又出差了。我的妹妹和弟弟还小,母亲在月子十来天就去采猪菜,侍弄园田地。<br> 让我更忘不了的是六零年自然灾害的时候,父亲去西安公安干校学习,冬天的日子太难熬呀。家里烧柴困难,屋里像冰窖。寒冬腊月里母亲带着我去场院背稻草。那天,天特别冷,天还没大亮,我们就去几里外的场院背稻草。回来时母亲的手指都冻黑了。母亲连忙用雪搓手,还没等手缓过来,忍住疼痛,就烧起炉子。她边烧炉子,边把弟弟、妹妹们的衣服烤暖和,屋子有了热乎气,才叫弟弟妹妹们起床。过后,发现母亲的手指起了大水泡。<br> 其实,在西安公安干校学习的父亲也不容易。他知道家里人口多,生活困难。父亲就从伙食费上节省花销,让母亲少寄钱给他。因父亲伙食跟不上,营养不良,全身浮肿,住进了医院。<br> 记得那些年,我们家人口多,靠父亲一个人的工资来支配生活的开销。一个月总是紧紧巴巴的。父亲在管教科工作,经常到分场检查工作。他为了省下点钱,中午不去食堂吃饭,挺到晚上回家吃饭。到家了人饿得虚脱了。母亲埋怨父亲不该中午不吃饭。后来母亲每天早上给父亲冲个鸡蛋水,还给父亲做小灶,所谓的小灶就是炖半块豆腐。回味着早上躺在被窝里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的香味,那是母亲在火炉上用小盔给父亲炖豆腐呢。<br> 在父亲工作中,有母亲的支持,有父亲的坚持,才能更好地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h3> <h3> 父亲的默默付出,换来了可喜的成绩。一批批被管教的服刑人员,经过思想教育,劳动改造,刑满释放后回到社会上,成为了新人。他们积极地从事各项工作。有的成为生产队队长,有的当上了工程师,还有的当上了医生。这群人投入到祖国的建设中,有了他们自己的新生活。这就是父亲最欣慰的事情了。</h3> <h3> 一九六八年,尾山农场由劳改农场改为国营农场。<br> 父亲从管教科调到尾山四分场,担任革委会主任。这一年里上山下乡知青们陆续地来到农场。我们还记得父亲亲自去龙镇,把知青们接到四分场的情景呢。当时我们家和知青们的宿舍住一栋房。晚上睡觉的时候,听到女知青的哭声。我们就问父亲:“哥哥姐姐们为啥哭了?”父亲说:“想家了呗。她们有的才十六七岁,多小呀,就离开了家。”从那天起,父亲上下班的时间不定。早起晚归地,全身心地投入到做好知青的工作上。<br> 一九六九年父亲又调到尾山农场良种站,先后担任过革委会主任,党支部书记。工作性质变了,工作的热情,工作的责任心不减。良种站虽说是最基层的单位,它可是全场良种培育基地。为了提高农场粮食产量,父亲带领科研人员,农业技术员,精心培育良种,种植试验田。各种型号的小麦,大豆、玉米在试验田里试验成功。为农场粮食增产,品质优良,做出了突出的贡献。<br> 在良种站工作中,父亲除了做好培育粮食品种的试验工作外,更重要的是做好知青工作。单位有近百名来自哈尔滨、天津、上海的下乡知识青年,做好知青工作是农场工作中重之之重。父亲从事公安干警二十年了,一下子转为做知青工作,这对于他来说,工作的对象从改造服刑人员转到做知青工作,工作的性质变了,难度增加了,这又是一次严峻的考验。面对为开发边疆,扩大农场建设的新生力量,面对有文化,有理想,有抱负的知识青年,父亲毫不退缩,竭尽全力地做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工作。<br> 工作上,父亲手把手地教知青们种地,教他们盖房子,养牲口。更多的是让知青们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怎么去克服它,怎么去战胜它。知青们不负所望,在职工们的带领下,很快地学会了各项技能,在良种站的每个角落里都有他们的身影。他们担负起各项工作的重任,知青们成了工作中的主力军。<br> 父亲关心知青的生活,尽最大的努力,让他们吃好,住好。让这些来自大城市的孩子们尽快适应农场的生活环境。知青们刚来农场,生活上吃苦受累的时候就想家,不安心工作。这就需要父亲多关心他们,做耐心的思想工作,多亲近于他们,帮助他们。冬天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父亲就到连队走一走,看一看。知青住的宿舍门开不开了,那是天冷,有的人去外边解手,把尿便在门口冻上了。父亲看到后,找来铁镐头就刨起来。尿冻成的冰块,蹦在身上,脸上,父亲全然不顾。知青们看在眼里,暗暗地服了他们的老主任。都说,老主任真不容易呀,咱们让老主任少操点心吧。父亲处处以身作则,事事为知青们做出榜样。<br> 在父亲的眼里,每个知青都是他的孩子,谁遇到了困难,他会热心地关心他。记得在四分场时,有一年的春节前,有一位女知青把脚崴了。正是节前,知青们都回家过年了。这个女孩因为无法行走,就留在宿舍里。这个时候,我的老爸老妈就到宿舍把她接回家。那时候我家人口多,生活并不富裕,可母亲给她开小灶,做好吃的,还陪她说话唠嗑。生怕她想家。在父母的精心照料下,这位知青脚伤恢复得很快,在我家年过得也很快乐。多年以后,这位女知青打听到离休的父亲住在大庆,专程来大庆看望想她的老领导。“曹主任,当年我在农场遇到困难时,你们照顾我,对我比对自己的孩子还好。那时候不知道感恩。等我成了家,有了孩子,才知道老主任对我们的恩情有多深。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的一番话道出了离别后的知青们思念他们的老领导之情。<br> 十年中,父亲没在家和我们过一个除夕夜。过年了,他就和没回城过年的知青在一起联欢,吃年夜饭。还把他们领回家吃饭。年三十晚上包饺子是我家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知青们和我们一起包饺的情景,至今没有忘记。不大的屋子里热气腾腾。包饺子的,煮饺子的,炒菜的,切凉盘的,忙得不亦乐乎。吃饭的时候,大家说着,笑着,知青的哥哥姐姐们忘记想家了。知青们把我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把父亲看做是他们最亲的人。<br> 父亲在做知青工作的时候,注重培养他们在政治方面的成长。十年中,有的知青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些骨干在工作中起到积极的作用,推动了良种站各项工作向前发展。知青们在农场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为把祖国的北大荒变成北大仓献出了青春年华。<br> 知青们返城后,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努力工作。无论是做普通工作的,还是在领导岗位上的,不忘初心,又成了建设现代化国家的栋梁。<br> </h3> <h3> 多年以来,回城的知青们,没有忘记他们的老主任。每每回忆起上山下山那激情燃烧岁月的时候,都会讲起好多动人的故事。每个故事里都离不开他们的老主任。<br> 父亲在大庆生活的时候,时常会有知青们来看望他。无论父亲过七十岁生日,八十岁生日,还是九十岁的生日,都会有知青们前来为父亲祝寿。每当父亲和知青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有说不完的话。九十多岁的父亲还能记住知青们的名字。他惦记着良种站的每一位知青。知青们对父亲的关爱温暖着我们的心。有的人还要留在大庆,和老领导住上几天。有的要帮助我们照顾父亲。这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感觉让我们热泪盈眶。<br> 在良种站知青们下乡五十周年回场聚会的时候,九十多岁的父亲不能回农场,。但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特别高兴。不住地说:“五十年了,知青们能回农场看看,真是一件好事。”弟弟,妹妹们知道父亲的心思,决定回农场,代表父亲参加知青们的聚会。 <br> 聚会期间,我的家人和知青们欢聚之余,更多的是热心地关心父亲的情况,他们很遗憾没有见到老主任,让弟弟妹妹们捎上祝福的话。有的知青们把从千里之外给父亲带来的礼物,送到弟弟妹妹的怀里,千嘱咐万叮咛,给老领导带去他们的心意。弟弟妹妹们也代表父亲,一一回敬了知青的盛情礼物。<br> 十年中,父亲和知青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们之间相互的祝福,相互的牵挂,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br> <br></h3> <h3> 知青们返城后,良种站改为第十四生产队。父亲担任党支部书记。工作中,父亲工作的热情不变,工作的劲头儿不减。出色地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十四生产队多次被评为场先进集体,父亲也多次被评场劳模和优秀党员。</h3> <h3> 父亲在单位是个好领导,在家是个好父亲。<br> “勤为本,俭养德,诚为本,孝当先”,这是中华美德,也是父亲教我们怎样做人的道理。父亲常说:“别忘了,咱们曹家是满族人,行孝道最为重要。”<br> 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每逢大年三十,父亲都会把奶奶的照片摆在桌子上,让我们给奶奶磕头,拜年。奶奶住在我家时,父亲更是孝敬。在家里生活不宽裕的日子里,奶奶的零食不断。大鸭梨、苹果、冰糖什么的,让我们垂唌三尺。<br> 根深蒂固的孝道,在父亲九十多岁的时候还是念念不忘。“我要回老家,给老祖宗磕个头,我要带你们回去看看,那可是你们的根。”我们七个子女一个不少的陪着父亲回了故乡,了去了父亲的愿望。<br> 我们家,家教很严,是人所共知的。父亲不苟言笑。即使我们长大成人了,结婚生子了,面对父亲时,仍然是小心翼翼。也不会主动和他交流,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哪件事情做错了,会让他训斥。在家里面,我们时常打闹嬉戏,当父亲一出现,我们立马规规矩矩地站好,父亲不说什么了,我们才去做自己的事儿。每天和父亲一起吃饭,真的有一种压抑感。吃饭时大人不上桌,我们不敢动筷,拿筷子的姿势不对了,吃完饭,碗筷摆得不对了,免不了会挨一筷头子。<br> 父亲对我们的学习方面,要求非常严格。总是对我们说:“你们从小就要好好学习,有文化了才会有出息,长大了才能有班上。”晚上我们写作业的时候,父亲就坐在旁边,检查作业本上的作业,看着我们写作业。然后给我们削铅笔。那时候我们用的是两分钱一支的麻杆铅笔。父亲要求我们一周只能用一支笔。新买的本子,还要在本子的右下角写上页数,不能随便撕本子。<br> 生活中父亲不会溺爱我们,我们碰到了难以做到的事情,他会让你自己去克服。<br> 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在一分场上学,我家住在五分场。家离学校足有二十里的路程。那时没有交通工具,来回跑得靠步行。父亲规定我两周回一次家。周末了想家心切有时候自己就步行回家。一路上又累又害怕,到家了,就抹起眼泪。从那以后,周日返校的时候,父亲送我回校。过去这么多年了,父亲送我上学路上的情景,真的难以忘怀。那是秋天的一天下午,父亲送我返校,父亲手里拿着一把镰刀,我背着书包。一路上,父亲在前面走,我紧跟在后面。我走得慢,总算落在后面,父亲回头看看我,站下等着我。没等我走到他跟前,父亲又大步地向前走。我只好继续跟着走。十几里的路,把我累得半死。心里满满的委屈,我才十二岁呀。直到走了砖厂,父亲才停下来。“离一分场不远了,自己走吧?”我点了点头。这是父亲一路上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朝下坡隐约可见的一分场走去。一路上我不时地回过头望着父亲,父亲摇着手,示意让我快点儿走。这时候我也不觉得累的,加快了脚步。当我再一次回头时,父亲的身影模糊了,我知道父亲还站在那高岗上,我鼓足了勇气,胆子也大了,一个劲儿地向前走去。天渐渐地暗下来了,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黄昏之中。到了学校的宿舍,我的心平静不下来。担心父亲他得啥时候才能到家呀,往返三十多里的路,他一定累坏了吧?父亲用他的一举一动来影响着我,熏陶着我。那无声的、严肃的爱,小时候不知道怎么去体会。日子长了再去回味,会让你永不忘记。<br> 父亲这样严厉的要求,无声无言的爱,长大了才知道,这些品质的形成有多重要,父亲的严厉里藏着的爱有多深。<br><br><br> </h3> <h3> 父亲对子女的教育,一直延续到我们工作,成家。在我们走向工作岗位的时候,他会把你叫到跟前,给你上政治课。教你怎么去读书,怎样去工作,怎样去做人。他的话不是高谈阔论,而是语重心长。忘不了,我上班前,父亲对我的那段话。“老师这个职业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工作,要想教好学生,首先你要学会怎么去做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要做得直,行得正,别让别人在背后戳你的脊梁骨,更不能误人子弟。”父亲的教导,像钉子一样楔在我的心上,我们七兄妹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时刻记住父亲的教导,努力做好本职工作。成为合格的北大荒第二代建设者。</h3> <h3> 一九八八年,父亲离休了。虽说离开了他所热爱的工作岗位,可他人在家,心在单位。每天仍旧早出晚归,到实验田里观察庄稼长势的情况。哪块地该喷农药了,哪块地该除草了,他还是像个指导者,及时地向有关负责人提建议。年轻的接班人,还是把父亲看做是他们的领导。父亲成了他们的顾问,,可以发挥自己的作用。这才是父亲最想要的了。<br> 离休的父亲,就是闲不住,在家养奶牛,栽果树,种自留地,过上了田园生活。<br> 记忆中,每到春天,菜园里泛起了绿意。发芽葱、秋菠菜,还有那满池子里的韭菜,让我们全家人欢心。尤其是那又粗又嫩的韭菜,父亲会把第一茬韭菜割下来,一根根地摘干净,扎成一捆捆的,捎给我们。让我们包饺子,尝个鲜儿。秋天的时候,满园子的瓜果熟了。我们一到周末就带着孩子回家,在父亲种的菜园子里,尽情地品尝着自己喜欢的瓜果。<br> 最诱人的就是父亲栽的那一片果树园了。黄的杏,红的李子都熟透了,我们拿着蓝子摘树上的果子,孩子们满地捡着果子。我们笑着,吃着,让父亲高兴得合不拢嘴。他指着高高的沙果树,对我们说:“等它们熟了,你们再来摘一些回家,能吃半个冬天呢。”<br> 冬天到了,父亲不在家里猫冬。白天,天再冷。他都要拿着镰刀和斧子到林子里捡柴火。背回来的树枝,枯树锯好后,整整齐齐地垛起来。这些柴火足够烧一冬天的了。<br> 养奶牛更是吃辛苦。夏天放牛,秋天打草,冬天清理牛圈。最累的是每天起早贪黑的挤牛奶。这些活计,父亲做得井井有条。 <br> 父亲在家干的活都是体力劳动。可我们就没听见父亲说过累字。充实的离休生活,让父亲苦中有乐,累中有笑。<br> 父亲在农场生活了三十六个年头。无论在工作岗位,还是在离休的生活中,都以他的点点滴滴来告诉我们,怎样去生活才有意义,才有价值。<br> <br> </h3> <h3> 一九九零年,在大庆工作的弟弟有了孩子,他们的工作很忙,带孩子成了问题。在儿子有了困难时,老两口儿二话没说,卖了牛,卖了房子,放弃了自己的家,舍下了向往的田园生活。在大庆这座城市里开始了新的生活方式。<br> 父亲在大庆生活了近三十个年头。这些年里,父亲仍然保持着热爱生活,热爱劳动的本色。六七十岁的时候,他一天都没闲着。母亲在家看孩子,料理家务。父亲出外找伙计。他先后在大棚里种蔬菜,给一个单位看门护院。一干就是十来年。父亲无论在哪里做事,都把那当成自己的家,尽心尽力地做好。凡是和父亲共事的人,都会说,一看这老大爷就知道他不是一般的人,会管理,会办事儿。是值得信赖的人。<br> 父亲快八十岁了,家人再也不让他出去做事了。可他人老心不老。城市的生活早已适应了他,生活的质量越来越高。十几年里坚持走步,每天都会围着大庆有名的黎明湖走上一圈。这一圈下来就是十几里路。就是寒冷的冬天,父亲也是经常到户外活动一下身体。<br> 父亲的爱好很多。没事儿了就去逛逛市场,买些自己喜爱的东西。盘子、碗、刀具、茶具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买到家收藏起来,时不时地摆出来自我欣赏。尤其碰上书摊,父亲总是要买两本书回来。买回来的书不但自己阅读,还介绍给我们,让我们也读读。<br> 让我们忘不了的是父亲连续几年,当桃树林的毛桃成熟了,就去林子里把它们采回家。晚上坐下来,把毛桃的皮剥掉,露出漂亮的小桃核。母亲把它们洗干净,嗮干。再用毛巾缝制小口袋,装进桃核,做成小枕头。然后送给我们,让我们枕着它睡觉。桃核枕头每天晚上都能陪着我们睡觉,真感到父亲的爱就在我们的身边。</h3> <h3> 父亲酷爱读书。他把读书当成人生第一重要的事情。<br> 从小到大,父亲爱读书看报,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父亲在家只要有空,手不离书。吃过饭的第一件事就是躺在炕上,举着报纸看,困了把报纸盖在脸上迷糊一觉。我们最佩服父亲九十多岁了,还是坚持每天读书看报。在父亲病重期间,他的枕边总是放一打报纸,只要好受一点儿就打开报纸看一会儿。我们谁来医院看望他,就给他读读报,他会静静地倾听。<br> 父亲读报纸时,习惯地会把重要的内容细心地剪下来,叠得板板正正的,收藏起来。看到报纸上有生活小百科,治病小偏方什么的就剪下来,收集起来。谁身体有了小毛病,他会对症向你推荐小秘方。不管你用不用,他都会把小字条送给你。<br> 在报社工作的五妹妹,三十年如一日,按周期,年期给父亲定报。门口的刊物箱是父亲最上心的事儿。什么时间送报,他可记得牢牢的。父亲每天都能看到新报纸。这才是他最想要的东西了。<br> 父亲把书和报纸看作宝贝。读过的报纸,他就按日期的顺序排列好,叠成摞,捆扎好装进袋子里,保存起来。家里的床头,床下,凡是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是书刊,报纸。放的时间久了,我们就处理一些,这决不能让父亲发现。<br> 我们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父亲的话题总是离不开新鲜事儿。我们不敢和他谈论时事新闻,避开他和我们谈古论今。在父亲面前我们真是孤陋寡闻。<br> 父亲那么热爱学习,热爱读书。时时地影响着我们。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也像父亲一样,努力学习,多读书,用知识武装自己的头脑,做到让父亲满意的人。</h3> <h3> 父亲特别注重仪表仪容。无论是年轻的他,还是迈进耄耋之年的他,衣着整洁干净。不变的发型,总是梳理得利落有型。年纪大了,身体差了,整天在家里的时候,他也会每天早上对着镜子洗脸,梳头,整理衣着。总是把小梳子揣在兜里,没事儿了,就拿出来,梳梳头发。几十年不改变的生活习惯,让父亲永葆年轻时的容颜。</h3> <h3> 年迈的父亲,总是牵挂着农场。我每次去大庆看望他,见了面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不会变的。“农场下雪了吗?地里的庄稼收回来了吗?今年的收成咋样?”对于父亲问不完的话题,我都详细地一一作答。父亲边听边点头,还不停地说:“好,好,这我就放心了。”我告诉父亲,现在农场变成了现代化的小城镇了。全场人都集中在场部,住的是楼房。分场居住的地方回归了田地。种地全部机械化,粮食年年大丰收。农场人的生活水平不比城市差。父亲每次听到这里的话,他就挥着手说:“那还了得,农场越来越厉害了!”农场的发展让父亲欣慰,农场的前景让父亲兴奋。</h3> <h3> 走进尾山农场场史馆,观看农场场史,让我热血沸腾。我是拓荒人的后代,我在农场长大,在农场工作和生活了半个多世纪。看到了农场的发展历程,让我感慨万分。今天农场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是几代人奋斗不息和勇于开拓进取的精神,让我的家乡呈现出一片美好的前景。</h3> <h3> 展览馆里的一张照片,让我惊喜万分。这是在农场一次表彰奖励大会上,场长给父亲颁奖的照片。打开场史纪录,那次表彰大会上,有我和福志弟弟的名字呢。我们和父亲都被评上先进工作者,这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呀!</h3> <h3> 尾山农场办公室门前有两棵大树。那是一九六四年,父亲带领着管教科的科员们栽下的。当时的小榆树,如今已是枝繁叶茂的大树。粗壮的身躯,让你肃然起敬。它在五十多年岁月里,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依然挺立在农场的中心位置。它是农场的象征,见证了农场一步步走来的历程。多年来,尾山人就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去侍弄它,呵护它。留住的不只是这两棵大树,更可贵的是留住尾山人奋进的精神。</h3> <h3> 离开农场的父亲,每次回农场都要看看他亲手栽下的那两棵大树。这两棵大树早已是农场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了。我的家人们每次回农场都会来到大树下和它合个影,更多的是美好的回忆。它已经扎根于我们的生命深处。<br> 父亲九十岁的时候,再次回农场,我们陪着老父亲又一次来到大树下。父亲用手抚摸着树干,抬头仰望茂盛的树冠。那种依依不舍的感觉,好像又出现在眼前。这是父亲最后一次来看这两棵大树了。</h3> <h3> 这两棵大树和农场的标志“垦荒牛”早已融为一体。是父亲那一代的垦荒者,是他们的传承人我们这一代,是我们的下一代,在这片土地上,勤劳勇敢,艰苦创业。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让我们的家园越来越富饶,让我们的生活越来越美好。</h3> <h3> 我的父亲于二零一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去世了。当我们收到这迟到的纪念章时,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要是父亲看到这纪念章该有多高兴呀。这是父亲一生的光荣经历,是父亲一生最高的荣誉。我们要好好的珍藏起来。让我们和我们的孩子们永远不会忘记这枚纪念章背后故事。<br><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