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我在庄山出版社当编辑的时候,有一次受到公子杰的邀请,参加他的舞会。公子杰,三十几岁的人,却像个淘气的小孩子。天马行空的想法,谁也无法解释。他做了许多事,让许多人歇斯底里。“不来,你会后悔的!”他朝我眨巴着眼睛,笑了笑。</h3><h3> 我欣然接受。和我同时到达的是两个作家,看起来是俩哥们。这两个笨蛋一到场就被两个女人迷倒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过倒是各有所好,果然是好哥们。那两个女人也是一伙的。瞧那两个家伙宝贝得什么似的,在我看来只不过和舞会上的其他蠢女人一样。</h3><h3> 我的目光没有目的地移过来,移过去,又重新移过来,移过去。左边柱子后边有个年轻男人正在向一个女人献殷勤,那女的爱理不理的。在他们旁边很近的地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焦急地等待着随便某位男士的邀请,看得出,她很精心地打扮过。</h3><h3> 一团紫色的东西从我身旁飘过,迅疾离我远去。那是一件茄子紫的礼服,像一朵紫色的云流动。我的目光追逐着这茄子紫的云。她随意地流动,在原地摆动,几乎静止不动。她飞快地旋转时你觉得她应该飞快地旋转起来。她伫立不动时你又觉得她应该静下来。她在你身旁飘过时你又觉得她应该从你身旁飘过。她离你远去时你又觉得她应该离你远去。最后她没入这茫茫的人海中,再没有出现。我心里一声“可惜”!这真是最凄美的结局。</h3><h3> 突然,所有的裙子都飘了起来,女人们个个花容失色,用力拽着自己的裙子,保护着自己的双腿。但片刻之间,几乎所有的女人都露出最迷人的微笑,并用手轻按着鼓起的裙子。真是一群一模一样的反应敏捷的蠢女人。凉飕飕的风不断从地板底下吹起来,女人们保持着最美妙的姿势,还有逐渐僵硬的微笑。</h3><h3> 这场玛丽莲·梦露秀的导演——公子杰——哈哈大笑着走下楼来。底下马上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男人们、女人们纷纷上前道贺,盛赞这场舞会。一个导演惊叹:“多么伟大的创意!拍成电影一定能赚许多许多钱。”</h3><h3> “是的。可是我不喜欢。哈哈哈哈哈哈哈!”</h3><h3> </h3><h3> 几天后,我看到两篇来稿。作者分别是流风和无言自知。原文照录:</h3><h3> 作者:流风</h3><h3> 参加一场舞会是令人愉快的。因为那里有许多令人爱慕的美丽的女性。正如狩猎的将军喜欢树林一样。因为那里有各种各样的猎物。而追求猎物是令人愉快的。</h3><h3> 上周六参加了公子杰的舞会。我和默然一起前往。一进门就撞见两位女性。同样是女人,却有天然之别。一个美丽而高贵,一套白色的礼服非常得体,正是我追寻的猎物。另一个呢?简直就仅仅是为了衬托前者的出众而存在的摆设,显得可怜巴巴的,穿一套怎么看怎么别扭的礼服(后来我仔细一想,不是礼服的缘故),手里拿着包包直挡在胸前。一副抗拒强暴而又欲拒无力的可怜相。</h3><h3> 我和前者搭上了话:</h3><h3> “晚上好!美丽的小姐!”</h3><h3> 美丽的小姐嫣然一笑:“晚上好!”</h3><h3> “先自我介绍,我叫流风。这是我的朋友默然。我们都是作家。”</h3><h3> “我叫白云。”她抿嘴一笑,“这是我妹妹小兰。”</h3><h3> 我们跳起舞来。我和白云。默然和她妹妹。</h3><h3> “你跳起舞来真迷人!”</h3><h3> “谢谢!”</h3><h3> “那真是你妹妹吗?”在她转了一个圈后,我问。</h3><h3> “真是啊!”她吃吃一笑,“怎么,不像吗?”</h3><h3> “是……不太像。”</h3><h3> “很像啦!你敢说她的坏话,我可跟你急!”她嗔道,头几乎贴着我的脖子。“哪里不像啊?”</h3><h3> “不敢不敢。我是说她其实也很好看的。可是因为你太美了,所以不像。就像芍药也很美啊,可以和牡丹在一起,诗人就只看到牡丹啦!”</h3><h3> 她娇羞一笑:“你真会说话!你跟其他女人都这么说的吗?”</h3><h3> “我只对美丽的女人说。”在我们各自后退又向前的时候,我看着她的眼睛说,“也就是说我只对你一个人说。”</h3><h3> 她避开我的目光。</h3><h3> “你今晚来干嘛?”她说。</h3><h3> 我们转了半个圈,换了位置。“你猜!”</h3><h3> 我们又转了半个圈,回到原来的位置。“不猜!”</h3><h3> “狩猎。”我笑着说。</h3><h3> “找到猎物了吗?”她明知故问。</h3><h3> “找到了!”</h3><h3> “谁啊?”她又明知故问。</h3><h3> 她像只蝴蝶一样轻盈在我臂下连续转了两个圈。</h3><h3> “可是现在我成了猎物。”</h3><h3> “哦!”她又转了一个圈。</h3><h3> “你的猎物。”</h3><h3> “你真会说笑。”她又笑了起来。</h3><h3> “这可是真心话!我是心甘情愿做了你的猎物,听候处置!”我的嘴几乎贴着她的耳朵。</h3><h3> 音乐变得温柔。我搂着白云的腰,慢慢地,慢慢地,飘飘然起来,就像站在白云间。</h3><h3>猛然,她的裙子飘了起来。不,舞池里所有的裙子都飘了起来。跳舞的人们惊惶失措。白云也是。我看到她眼里满是惊惧,但仅仅是一刹那。立刻荡漾着迷人的笑意。她轻轻地按下裙子飞起的前幅,姿态曼妙。白色的裙子像白云一样飘开,她就是站在云端里的仙女。我看得痴了。这时我可是真真正正打从心底心甘情愿做她的猎物的了。</h3><h3> 在她旁边的那个傻姑娘可就完完全全被吓坏了,手足无措,呆在当场。随后就死命地拽着裙摆,简直恨不得变成千手观音从四面八方伸出手拉紧裙子。最可笑的是她为了保护双腿却把前胸几乎暴露无遗(因为她猛地向前弯下身子),雪白的胸脯、还有深深的乳沟赫然呈现在我眼前,使人内心一荡。默然急忙掩护着她,并把她拖出舞池。</h3><h3> </h3><h3> 作者:无言自知</h3><h3> 参加一场舞会是一件多么让人厌烦的事儿。那里尽是些装腔作势的女人。到处都是,有时会让人一刻也不想呆在那儿。可是偏偏有那么一种男人,却天天想往那儿跑,好像一刻也离不开那些女人。流风就是这种男人。上周末他又拉着我去参加公子杰的舞会。</h3><h3> 一进门流风就搭上了一个穿白礼服的装模作样的女人。那女人趾高气扬,一副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表情。不过那女人的同伴可就顺眼多了。她静静地站着,双手抓着包抱在怀里,怯生生像一支空谷幽兰。一望可知,她也是被她的女伴硬拉到这是非地来的。</h3><h3> 流风很快和那女人热情地步入舞池。和其他男男女女一样如鱼得水。我和她静静地站着,和这热烈的场景格格不入。我们好像在等待着直到有谁推一把把我们推进去。</h3><h3>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邀请她跳舞。</h3><h3>“啊不!”她涨红了脸,“我……我有舞伴了!”她一把抓住我的手。</h3><h3> “哦,对不起!”那男的走开了。</h3><h3> 我和她回过神来,已经在舞池里了。</h3><h3> “谢谢!”她放开我的手,心慌意乱地说,“对不起!”</h3><h3> “Not at all!”说完,我不觉一笑。</h3><h3> 她也一笑。</h3><h3> 我们在一起轻轻地跳起舞来,像在散步。</h3><h3> “我叫默然。”</h3><h3> “我叫兰若隐。”</h3><h3> “兰若隐……”我喃喃说道。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名字,我不由心内赞叹起来。</h3><h3> 音乐热情起来。我们还是像在散步一样跳着舞。</h3><h3> 兰若隐在我臂下转了一个圈,突然不见了。原来竟转到我身后去了。</h3><h3> 我转过身去。</h3><h3> “对不起!”兰若隐不好意思地一笑,“我不大会跳!”</h3><h3> “没事儿,你跳得已经很好了。很多人刚跳时还会踩到对方的脚呢!”</h3><h3> 不迟不早,在我说到“踩”字的时候,兰若隐踩到了我。巧得就好像故意的一样。</h3><h3> “对不起!对不起!”兰若隐更是不好意思,面红耳赤的,又跳错了一步。</h3><h3> “我真笨!明明已经在家练习很多次了。”兰若隐停了下来。</h3><h3> “都是这样的。我第一次跳时也是之前练习了很久,可是依然老是出错。你已经比我好很多了。”</h3><h3> 我搭着她的肩,又跳了起来。</h3><h3> “对,放轻松下来!”</h3><h3> 我们转了半圈,换了位置。“很好!棒极了!”</h3><h3> 我们又转了半圈,回到原来的位置。</h3><h3>渐渐地,我们有了默契。进退,移换,都很自然了。不止我,兰若隐也跳得高兴起来了。不知不觉地,我们跳了半个钟头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h3><h3> 猛然,兰若隐的裙子飘了起来。我大吃一惊。兰若隐更是吓傻了,直愣愣地站着。该死!风是从地板底下涌起来的。该死!谁这样无聊!</h3><h3> 兰若隐尖叫一声,拼命拽紧飞起的裙子。我几乎不由自主就想伸出手帮她,但又犹豫着,手停在空中。</h3><h3> 我心慌意乱的。一抬眼,只见流风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兰若隐的胸脯。和他跳舞的那个女人则中邪一样地笑着。舞池里的其他女人也全都着了魔似的笑着。我大叫一声,护着兰若隐,两个人逃命似的离开舞池。</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