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邻居(2)

远山如黛

老三

老三姓韩，人称韩老三，只有我们家人叫她老三。王大爷搬走后，她们一家搬了过来。其实，老三只比我大6岁，但她偏偏跟我妈叫大姐，我妈也随便她叫。我是不叫她韩姨的，所以我们一家人都叫她老三。

上世纪80年前后，正流行喇叭裤。老三时髦，个高、腿长，穿上喇叭裤，显得腿更长。走路水蛇腰，脸上打着腮红，一副妖艳的样子。矿山的人结婚早，那时计划生育政策已经严了起来，但老三没工作单位，所以虽年纪轻轻，却生了两个孩子。小的那个偷偷找人落下了户口，倒也没人追究。那个年代的孩子都是散放散养，随他们疯跑，到点回来吃饭就行。所以老三每天有大把的时间，除了晚上睡觉、白天做饭、吃饭外，其余时间基本上都呆在我家。印象中，她总是两根手指夹着一根烟，倚在我家门框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妈说话，视线随着我妈的身影飘来飘去。

据老三自己跟我妈说，她搬过来之前，原本好好的身体突然病了，一病就是大半年。病好后，就能给人看事儿，也能看见我们常人看不到的世界。但她从不给人看，也从不声张此事，所以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特殊能力。

那时，东北家家都有一铺大火炕。我堂姐和姐夫因有事外出一段时间，便把刚会满地跑的女儿放到我家，让我妈临时看些日子。一天傍晚，她突然蹲在炕稍的角落里，瞪着一双贼亮亮的眼睛，不哭不闹也不动，怎么喊她都置若罔闻，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你，让人瘆得慌。吓得我妈赶紧把老三喊来。老三倚在门框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孩子，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没事，应该是你家故去的老人。然后说了长相特征，我妈说：听这长相倒是她。得到了答复，老三又转过头和我外甥女说话，大意是晚上送她回去之类的。当时那气氛让人后背直冒凉气。晚上，我妈按照老三的指点去做，我外甥女果然恢复正常。过后，我们议论这事，肯定老三没见过我家这位故去的老祖宗，老三却把相貌特征说得一般无二，这一点让我匪夷所思。

后来，我家又发生了一次类似的事情，半夜把老三找来，老三还是一如既往地倚在门框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看着，看一会儿再说话。这一幕至今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其实，老三一生坎坷。她的丈夫来自于山东农村。人活泛，不愿出力，倒腾煤。在上世纪80年前后，算是个有能耐的人。但人花心，只要挣了钱，就会和别的女人过上一段时间，钱没了再回来，回来了就保证绝不再犯此类错误。刚开始，老三还一哭二闹三上吊，三番五次没效果，只能独自生气。或许是因为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或许是因为已经有了一双儿女，或许是因为心底还爱着她的丈夫，究竟是何原因，谁也说不清。日子就在她们夫妻的打打闹闹中一天天过去了。

又过了几年，我从外地回家探亲，那时，我家已从砟子矿搬到浑江市，正好赶上老三从砟子矿来市里看望我妈，我在饭店请她吃饭。聊天中，得知她最终还是和丈夫离婚了。离婚不久，她丈夫便死于癌症。别人也曾给她介绍对象，但终究缘分不到。也就是那次和老三见面的第二年，听我妈说，老三由于没有经济来源，生活过得十分艰难，不得不远嫁山东农村，农活之多，让闲惯了的老三难以招架，经过几年的煎熬，她又离开了那户人家。幸好，这时她的儿女已经长大结婚。现在老三和儿子生活在一起，虽然不富裕，但儿子比较孝顺。听到这个消息，让我有一种放心的感觉。